時間漸漸到了九月下旬,隨着東南風的時間越來越少,漢軍八萬大軍終於踏上了歸途,劉璟做了最後的人事安排,任命荀志爲揚州御史中丞,巡查江左各郡,又任命甘寧爲江東都督,率兩萬軍及五百艘戰船駐防江東,劉虎爲淮南都督,率三萬軍駐紮合肥及壽春一線。?。
五千石的樓船上,劉璟站在船舷邊凝視着遠處江東南岸,遠方青山隱隱,大片稻田已漸漸成熟,十幾座農舍裡出現了裊裊炊煙,一羣孩子在岸邊向船隊招手歡呼,劉璟也忍不住笑着向岸邊的孩子揮了揮手。
這時,陸遜緩緩走到劉璟身邊,笑道:“這一幕很讓人欣慰吧!”
“確實!”
劉璟點了點頭道:“從吳郡北上時,十室九空,那種感覺讓人很難受,在這裡卻看見炊煙,看見了歡笑的孩子,心情又略略好了一點。”
陸遜並沒有從政,而是繼續擔任軍職,他現在出任參軍祭酒一職,也是僅次於軍師的軍隊高官,由於江東軍基本上已解散,江東大將如呂蒙、徐盛、蔣欽、丁奉、朱恆、董襲等人都加入了漢軍,被封爲偏將、中郎將等職,加封爵位,跟隨漢軍西歸。
就連爲父仇而一向敵視劉璟的大將淩統,也最終放棄了心中仇恨,被劉璟任命爲偏將,加封亭侯,跟隨劉虎鎮守合肥。
陸遜凝視着南方,淡淡笑道:“殿下的下一個目標,應該是交州吧!”
劉璟笑了笑,“這裡風大,我們進艙談吧!”
陸遜跟隨劉璟進了議事艙,兩人坐下,有茶童給他們上了熱茶,劉璟喝了一口茶,這才緩緩道:“坦率地說,關於是否攻打交州我尚未拿定主意,按照我最初的想法,交州地廣人稀,交通不便,劉備很難在交州成氣候,索性可以把他放在坐下,讓他先替我經略交州,但根據我最近得到的情報,劉備的兵力已恢復到三萬人,着實令我感到吃驚,要知道三年前劉備軍北伐後,軍隊損失慘重,不足一萬,以交州的民寡地薄,短短三年時間便恢復到三萬軍,而且人心穩定,並沒有像江東那樣竭澤而漁,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陸遜微微笑道:“我有一個族人叫做陸誠,他一直生活在交州,年初時回吳郡祭祖,我和他有過一次深談,對交州的情況也略微瞭解,如果殿下不嫌我囉嗦,我倒願意和殿下多說幾句。”
“伯言幾時變成如此謙虛?”劉璟笑了起來,
陸遜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做下屬要有下屬的覺悟,能和主公相對而坐,已經是伯言的榮幸了,不能沒有自知之明。”
劉璟點點頭,“伯言請說吧!”
陸遜整理一下思路道:“交州之所以軍事力量能迅速恢復,關鍵在於諸葛亮推行的屯堡聯兵制,這些年諸葛亮在交州推行屯堡制,將所有民戶集中起來在高處居住,修建堡牆圍寨,強化長老的地位,所有男子在農閒時集中起來訓練,每個屯堡都有屯長,十個屯堡則有軍侯,定期進行聯合演練,而且每家每戶都有兵器盔甲,美其名曰是保護家園,實際上卻是全民皆兵。”
“那糧食物資怎麼保證?”劉璟又問道。
“這就是諸葛亮的高明之處了,交州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土地,除此之外,還有堡田和官田,和民田緊靠在一起,平時就由民衆連同官田一起耕作,就算是服了徭役,而堡田和官田的糧食則上繳官府,堡田糧食用作戰時軍糧,官田糧食則用於官府日常開支,諸葛亮又獎勵耕戰,加入正式軍隊則免一起賦稅,加入屯堡聯兵則減一半賦稅,同時實行十五稅一的高田稅,這樣一來就大大激勵了交州從軍或者加入屯堡聯兵,交州軍隊得以迅速恢復,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這不就是井田制嗎?”
“精髓正是井田制,但形式上又不相同。”
劉璟又沉吟片刻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交州軍隊其實不止三萬人?”
陸遜點點頭,“三萬軍只是正式軍隊,還有十幾萬屯堡聯兵,一旦開戰,交州將全民皆兵,加之交州氣候炎熱,瘴氣遍佈,對於漢軍而言,交州不好打啊!”
劉璟不由陷入沉思之中,這時陸遜又緩緩道:“殿下,交州雖然難以攻打,但也不是不可破,只要針對交州的弱點進行攻擊,就能大大削弱交州的實力,卑職有三策,可逐一擊破交州防禦。”
劉璟大喜,連忙道:“伯言請說!”
“第一策是斷炊之策,交州沒有鐵礦,每年都要從江東高價買入鐵礦石,當初很多江東重臣都反對賣鐵礦石給交州,但吳侯爲了籌措軍費,還是默許了交易,所以殿下當務之急就是要斷絕和交州的生鐵貿易和皮革貿易,一切軍事資源都要禁止入交州,膽敢走私者施以嚴刑。”
劉璟點了點頭,“漢國那邊早已停止了和交州的貿易,江東這邊也必須嚴禁,我會先下令江東各郡嚴查,回去後則制定律法實施。”
陸遜又道:“第二策爲抽薪策,交州人口稀寡,因爲稅賦沉重,不少江東人都逃去了交州,我聽族兄說,江東人很不習慣交州的氣候水土,殿下只要派人去告之江東的輕徭薄賦,相信逃去交州的江東人都會陸續回來,而且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屯堡聯兵制,相信會有不少交州人也會陸續離開屯堡,返回荊州或者江東,人口是交州的根基,只要削弱人口,交州實力自然就會下降。”
劉璟沉吟一下,“就怕交州會阻攔人口迴歸,我想劉備不會坐視不管。”
陸遜呵呵一笑,“劉備當然會阻攔,但人心思歸,豈是他能阻攔得了?他若逆民心而爲,只會引發交州的動盪不穩,殿下不必擔心,只要殿下在邊境各郡做好接收安撫,就不斷會有人口脫離交州北歸。”
劉璟負手在船艙內慢慢踱步,雖然他知道陸遜說得有理,這確實是削弱交州的辦法,但從長遠看,他卻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他不希望漢民離開交州北歸,這對交州的未來有害無益,但如果不削弱交州的人口,又會增加漢軍南征的難度,這着實有點讓劉璟難以決策。
“殿下覺得抽薪策不妥嗎?”陸遜看出了劉璟的猶豫。
劉璟點點頭,“人口流出來,再讓他們回去就難了。”
陸遜忽然明白了劉璟的意圖,他心中有點慚愧,他只想到削弱交州,卻忘記了百年之計,陸遜又道:“如果殿下覺得不妥,那就順其自然,不用刻意引導,不過卑職的第三策或許會讓殿下感興趣。”
劉璟回頭笑道:“說說看,第三策是什麼?”
就在漢軍主力浩浩蕩蕩返回荊州的同時,鄴都城內也爆發了一起大案,起因是一次漳水的文人聚會,有人寫下了‘臨水涕舊朝,何日清君側’的詩句,結果被人揭發。
曹丕極爲震怒,下令嚴查此事,結果查出寫詩人叫做魏諷,是沛國極爲有名的才子,和陳琳交情極好,曹丕命將其下獄嚴審,魏諷供出陳琳曾暗通漢國。
曹丕覺得事態嚴重,向父親稟報,曹操批覆了‘嚴查到底’四個字,曹丕便將陳琳下獄審查,又派人查抄其府邸,案子慢慢變大了,建安七子除了孔融早亡,其餘六人,包括陳琳、王桀、劉楨、應瑒、徐幹、阮瑀都被捲入這件大案中,在酷吏的嚴審之下,越來越多的官員捲入了這樁‘私通漢國大案’之中,鄴都上下人心惶惶,官員人人自危。
在鄴都城西南,有一處佔地約二十畝的大宅,這裡便是前軍師鍾繇的府邸,目前曹軍中有三大軍師,分別是前軍師鍾繇,中軍師程昱和後軍師劉曄,都是曹操所信任的謀士。
鍾繇更是資歷深厚,長期出任司隸校尉,經營關中,爲關中恢復元氣立下了汗馬功勞,加之他書法極有名氣,尤其被曹操欣賞,委予重用。
在魏國世子之爭中,鍾繇屬於支持曹植的派系,和侍中司馬朗、司空崔林一起,成爲曹植爭奪世子最有力的支持者。
鍾繇雖然年過六十,卻養生有道,精力充沛,身體矯健儼如壯年,他雖然妻妾頗多,也應付自如。
一大早,鍾繇正在後花園練劍,老管家快步走來稟報:“老爺,崔三公子有要事求見!”
鍾繇知道管家說的崔三公子應該是崔林之子崔信,這麼早來找自己,出了什麼事?他沉吟一下便道:“請他在我外書房稍候,我換身衣服便來!”
鍾繇回房換了身衣服,心中卻在想最近發生的事情,建安七子被抓,這絕非偶然,這應該是曹丕在藉機清洗曹植的勢力了,崔林讓兒子來找自己,也一定是爲了這件事。
崔林在上次楊崔案中被貶爲庶民,後又被複用爲國子丞,主管魏國教育,難道他又出事了嗎?
鍾繇快步來到外書房,剛走進房間,崔信便跪下泣道:“求世叔救我父親一命!”
鍾繇連忙扶起他,問道:“賢侄先別慌,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啓稟世叔,天剛亮,便有軍隊包圍了崔府,將我父親軟禁,開始搜查府邸,我昨晚不在府中,故而逃過一劫,聽府中逃出的家人說,士兵搜查了我父親的書房,各種信件文書裝了三大箱,還威脅要將我父親下獄嚴審,可憐父親年邁,哪裡經得起這樣折磨,晚輩擔心父親安危,懇求世叔救他一命。”
鍾繇大吃一驚,繼而怒髮衝冠,曹丕簡直太過份了,現在是崔林,下一個不就是自己麼?
他立刻對崔信道:“賢侄別急,我這就去銅雀臺稟明魏公,救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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