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chaper44

點燃你瀟灑的拒絕,

我知道只是一廂的情願,

你已不再允許我犯/賤,

沒辦法讓我再次回到你的身邊。

——《犯/賤》

新學年新氣象, 校園裡面嘰嘰喳喳全是新學生。社團活動正熱鬧舉行, 吉他社的高二生一到中午放學, 就操起吉他衝出去, 堵在川流不息的食堂道上, 唱《童年》唱《靜止》,跟學校高聲播放的喇叭電臺相映成趣。

不知道誰點了一首《過火》送給班主任,一首歌畢, 廣播站同學繼續念道:“接下來的這首《算什麼男人》,是某位同學送給初二一班班主任, 並表示自己沒什麼好說的。”

顏琅琅在四班教室跟周溪一起打掃班級衛生, 她一邊聽廣播一邊掃地, 但掃把沒拿住,扔到地上笑。周溪站在講臺擦黑板, 兩人隔着段距離,她捏起個粉筆往顏琅琅身上砸,“顏琅琅,你要笑成弱智了。”

“這初二一班班主任人品堪憂啊。”顏琅琅重新拿起掃把,“《過火》、《算什麼男人》, 點一首歌兩塊錢, 你說是廣播站開學季, 點歌買一送一嗎?”

周溪擦完黑板以後換溼毛巾洗黑板, 水痕沒規則地越堆越堆高, “誰知道呢?也許真受不住氣了吧。”

高二分班,顏琅琅和周溪按照暑假約定做同桌, 兜兜轉轉班主任還是滅絕師太。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視線,兩個湊到一起的熟人默契地把身子壓低。

開學第一天的班會上,師太滔滔不絕講了三十分鐘的大道理,並對新班級新同學表示熱切的期許。就在距離下課的最後十五分鐘,四班同學認爲勝利即將到來,黎明就在前方都的時候,師太手一揮,說道:“好,現在我們進行班幹部的選舉。”

競選高中班幹部不僅浪費學習時間,還吃力不討好。最怕就當各種學科課代表,老師收不到作業找你要,同學仗着交情求你瞞。抱着同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心思,就自己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不知道爲什麼,當滅絕師太豪情萬丈要競選班委的時候,周溪和顏琅琅下意識內心一顫。

死亡視線逐漸靠近,琅琅低頭,周溪假寐。

師太面露慈愛看了她們兩個幾秒,平地驚雷炸出一聲好,“班裡面有兩位同學是我高一曾經帶過的,很幸運今天跟她們又在同一個班級。這樣吧,琅琅還是跟高一一樣,做班裡面的宣傳委員,負責平時一些活動組織還有黑板報的製作工作。周溪就當勞動委員,負責教室裡的衛生安排。”

她視線兜了一圈,“大家還有意見嗎?”

最苦最累的兩個活有人幹了,大家偷樂還來不及,怎麼敢有意見?

周溪嘆了口氣,雖然不情願,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反對。

大約秉持班幹部要有帶頭精神,開學第一天的值日打掃光榮地落在周溪和顏琅琅的頭上。

她們沒有跟高一一樣,一人負責一箇中午或下午的教室值日,而是兩人一起掃地擦黑板。

教室外面的廣播還在繼續,播音同學字正腔圓地往下說道:“接下來這首《犯/賤》是某位同學,送給初三五班的……想祝他生日快樂。”

點的歌到底送給誰,顏琅琅沒聽清楚,光歌名就足夠她再次丟掉掃把大笑一場。

周溪受她感染沒忍住笑,溼抹布捏在手裡滴滴答答。

“有毒吧——”琅琅笑得肚子疼,“這首歌生日的時候點明顯有仇。”

周溪靠在講臺桌笑,“估計匿名是怕被揍。”

她倆教室前後互相對視,一個拿着掃把站在教室最後面,一個手裡還握着抹布站在講臺桌上,九月外的天空清澈蔚藍,風吹過來牽連翠綠的樹葉晃動。

歌曲剛剛開始,幾聲電話鈴茫然響起,接着歌手的說話聲在校園飄蕩。

“我結婚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哦。”

“因爲看到你,我會有安全感。”

忍住忍住,顏琅琅丟掉掃把拉過椅子坐下,周溪順着講臺弧度蹲下去。

“哈哈哈哈哈……”真的忍不住。

悲傷得太過表面,一點點屁事就聽風且吟,沒有沉澱卻着急升華,缺少閱歷於是受傷跌破的皮都能成爲哭泣的理由。

顏琅琅看到周溪的眼睛,在笑,兩邊冒出擦不掉的淚花。

周溪也看到顏琅琅翹起的嘴角,潔白整齊,粉紅色的牙齦肉若隱若現。

她在講臺上擡手,“我的非主流時代。”

顏琅琅在底下回應,“也是我的非主流時代。”

粉筆凌亂地擺在講臺說上,黑板的凹槽裡面,抹布擦過的水痕被風吹乾,就剩印子。紙張亂扔,高二剛開學的書桌即使分科分班,也是雜亂。

做不完的作業買不夠的練習,風把窗簾高高吹起,米色布料隨風上下起舞。

一切不是最好,但也沒有最糟。

林得鹿從隔壁班過來,經過窗戶的時候停下,他書包一半掛在肩上,推開窗子,有點不大理解兩人的舉動,“你們……這是?”

顏琅琅從桌子底下爬起來,若無其事地撿起掃把,“就是被剛纔的廣播逗笑。你怎麼現在才走?”

“等周溪。”他說得理所當然,“要一起回家吃飯的。”

周溪的長髮不知道什麼時候紮起,鬆鬆款款綁成一個馬尾。匡威布鞋和挽起的褲腳中間露出一小節的腳踝,瓷玉般細膩白皙。

林得鹿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書包隨意掛在肩膀上。青翠的樹葉映照天映照地,深綠色的塑膠籃球場成了故事的背景板。

真好,顏琅琅加重拿掃把的力度。

被拒絕了還是一廂情願的喜歡,跟她一樣打不死的小強性格,顏琅琅欣慰不起來,但還是忍不住感嘆一句:她喜歡的男孩,真好。

就是心不在她。

周溪擦完黑板,拍了拍手裡的灰,“鹿長老,我以後上學都不去你家蹭飯了。姜江跟我約好一起吃的。”

“哦,這樣啊。”

顏琅琅沒說話,從第二組開始掃地。

周溪站在講臺上戳了戳隔壁,“不然好朋友,你幫我打掃剩下的?”

“喂,周溪——”林得鹿拉下嘴巴做苦臉,對上她刻意擺出討好的笑,又看了眼旁邊的顏琅琅,收起不愉悅的表情,一本正經道:“好啦好啦,你先跟姜江走。”

周溪樂得就差蹦起來,“謝謝你啦,鹿長老。”

教室外面的廣播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到最後一首,播音員的聲音拿捏做作,一層甜膩裹在耳朵裡面要生螞蟻。

顏琅琅扶起被人推到的椅子,又把它從座位拉開,要掃角落裡面的紙屑。

可真是缺德,爲什麼不直接丟進垃圾桶裡面呢?

“顏琅琅——”

她有點不大想理他,心裡憋了股氣,想罵他賤得慌,周溪明確表示對他愛無能,還巴巴往上趕,喜歡也是有底線的好不好?

“幹嘛!”自己跟他也半斤八兩,誰也別嘲笑誰。

林得鹿站在衛生角里莫名其妙,“你怎麼了?”

“來親戚了。”

“一個月兩次?”

“內分泌失調。”

顏琅琅情緒使然說話不過腦,等回過神來就看到男孩瞪着小鹿斑比一樣無辜的眼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搓褲腿縫,高大的身形藏着與之相反的緊張和小心翼翼,“這樣嗎?”

教室靠牆的窗簾這時候被風吹起,米白色底端鏤空的布料擋住眼前的視線,擋住簾後面的他。

周圍亂糟糟的,顏琅琅握住手裡的掃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你先坐下休息。”他牽住她的手坐下,從顏琅琅的手裡接過掃把,“教室我來掃就好。”

林得鹿沒給顏琅琅開口的機會,拿着掃把從第一組開始,一個座位一個座位抽椅子看有沒有垃圾。

梧市的九月還有夏天的遺韻,大中午的天氣正熱。他穿着夏天的短袖校服,頭往下探找垃圾的時候,順帶牽出一截脖子,經脈分明,白皙柔軟,喉結凸出一小塊。

顏琅琅心虛地喊了他一聲,“林得鹿……”

他看過來,“嗯,怎麼了?”

檸檬黃的桌子牽住顏琅琅的一角視線,襯托出他的眼珠更黑,黑板不算擦乾淨,書桌也亂糟糟的沒被收拾好。林得鹿屈身卡在狹窄的座位中間,好脾氣地過分,“怎麼了?”

顏琅琅忽然不想解釋,覺得將錯就錯也挺好。她曲起手指抓住課本,貪心地想這就最後一次。

教室外面真正安靜下來,周圍沒什麼聲音。

心臟在胸腔跳動。

林得鹿掃完地沒着急下樓倒垃圾,他要來顏琅琅的水壺,從自己班給她接了滿滿一壺熱開水,“剛剛是不舒服嗎?要不然先喝一點,等我倒完垃圾,我們就一起去吃飯。”

她接過水,放在桌上。

林得鹿轉身準備走,手腕卻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轉過身,他對上顏琅琅的眼睛。

“你還喜歡周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