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er9

課桌上的書還在亂亂的堆着,

考卷上的分數什麼時候我才能領悟,

看着鏡子裡的我還擁有什麼,

時間開的玩笑讓睡意把我環繞。

——《長大以後》

“唉——”一下課,楊青受不住先趴在桌上。

顏琅琅轉過身,擡手撩了幾下她的馬尾,問道:“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反正逃不過一頓罵。”楊青破罐子破摔,“我就跟我老媽說手機丟了,沒找到。實話是不可能說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說。”

她歪頭嘆氣,面上露出幾分惋惜,“就可惜那本小說,再怎麼樣也得等我看完再收啊!”

顏琅琅:“……”

“正是故事精彩處呢!”她挺身彈坐,手捏拳頭心有不甘,“女主好不容易回國逆襲,男主就要被打臉了,兩人馬上就要見面,這關頭,我手機卻被收了……”

李月寒側頭轉來,“我想跟阿姨實話實說了。”

“別!”楊青制止,“我哥今年讀高三,正是家裡的緊張時刻,我媽可不能再受刺激了。”

“你騙阿姨說手機丟了,阿姨就不受刺激嗎?”顏琅琅問。

楊青原本挺直的後背一下崩塌掉,嘟囔道:“唉——我也沒辦法啊!這手機也不便宜,說丟就丟,我估計高中三年我媽不會再給我買了。”

她眼珠一轉,想到了法子,手比嘴巴先活動,諂媚而討好地扒上李月寒的胳膊。

李月寒登時警惕起來,“你幹嘛?好好說話,撒嬌對我不但沒用,還會讓我做噩夢。”

“月寒姐——”楊青沒理,“你幫幫我嘛!跟班主任說這手機是你的,年段第二動動嘴皮子比我在那軟磨硬泡強太多。”

一視同仁是個主觀僞命題。花有千姿百態,人有萬千模樣,怎麼可能做到不偏不倚

就算再不想承認,老師對於長相乖巧成績好的學生容忍度也比對其他普通學生好許多。

楊青在滅絕師面前沒理子也要掙面子,但對李月寒卻不用,畢竟她看過她太多比這還狼狽丟臉的時刻。

楊青甚至貼心地幫她找好了理由,“到時候你就跟滅絕說你爸媽出去工作給你買了部手機,我騙你要拿手機去學習你才借給我的。”

李月寒受不住楊青的軟磨硬泡,在第二節上課鈴打響的時候無奈點了點頭,但她最後還是有底線地警告:“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好好好!”楊青雙手舉起滿嘴應好。

李月寒第二節一下課就直接去了年段室。楊青和顏琅琅站在走廊等結果,晴空萬里,朗澈風清,教學樓下的桂花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花,遠看是細小的粉末樣,抖落滿鼻子香。

年段室裡,滅絕師太問李月寒有什麼事。

“老師,就第一節課您收的那部手機……”她吞吞吐吐,裝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扭捏樣,抱歉在臉上升騰。從小到大李月寒撒不不少謊,也道過許多違心的歉,她清楚此刻自己該擺出怎樣的姿態來——要誠懇要惶恐,無意的過錯卻不知道該怎麼修補,“是我的。”

“楊青中午說要借我的手機去查資料,我不知道她最後會拿來看小說。”

滅絕師太大概也沒想到故事會有這樣的反轉,但女孩臉上表情太真,尋着回憶想到開學至今一個月來,李月寒上課沒打瞌睡沒走神,除了期中成績讓人驚豔一把外,平常也沒什麼很強的存在感。

聽說她中考缺考一科纔來梧南中學。

“高二的數學卷子在這裡。”

有道聲音從年段室的門口傳來,低緩溫柔,突然打破了滅絕師太與她之間隔絕外界的封鎖。

李月寒尋着聲音轉過頭去,看到一張溫潤秀氣的側臉,銀色的邊框眼鏡讓他面部線條更加分明,白色襯衫黑褲子。

是住在她家對面的那個男人。

雖然兩人沒正式打過照面,但李月寒每次回家總會留心。她記性向來好,一次兩次,自然識得人。

原來他是個老師。

男人有雙好看的手,纖細修長 ,骨骼分明,他手裡有一捧卷子,放在數學老師的辦公桌上,“這次考試你們高一數學卷子會不會太難了。纔剛開始,不給學生一個緩衝期嗎?”

數學老師的回答,李月寒沒仔細去聽,滅絕師太叫了她幾聲,還在討論手機的事情。

可她的心已經不在這邊了。

“手機先給你拿回去,以後別拿到學校來。下不爲例。”

“哦……好。”李月寒後知後覺道了謝,思緒還牽連在那個男人身上。

他簡單寒暄幾句,剛剛已經出去。

李月寒順着他離開的步子離開,顏琅琅楊青站在外面,見她出來一把上前涌住,又怕被滅絕師太發現端倪,遮遮擋擋,拉住月寒的手問道:“怎麼樣?拿出來了嗎?”

“滅絕師太怎麼說?上了年紀的女人話都多。”

“嗯,拿出來了。”李月寒把手機還給楊青,“老師說以後別把手機帶到學校,下不爲例。”

她神色懨懨的,像被老師剛剛罵過。楊青一下緊張起來,“月寒,你是不是剛被老師罵了啊?”

顏琅琅也擔心她,“滅絕師太又說了什麼難聽的話?本來以爲她對好學生能態度好點,誰知道更年期一到誰都成不了例外。”

“小聲點!”李月寒呵住顏琅琅,多此一舉地往年段室那看一眼,“滅絕師太還在裡面,你那麼大聲被聽到了怎麼辦?”

“老師沒罵我,就是問題太多,我嫌煩。”她找了個藉口,安慰兩位好友的心。

楊青沒想到自己讓李月寒難堪,懊惱又悔恨,就差豎起三根手指賭咒自己從此不把手機帶到學校。

預備鈴很快打響,她們三人也不在走廊逗留,小跑回到教室。

梧南中學的高一壓力還不算大,但跟初三比起來始終要忙些。語數英政史地還有物化生,日子在每一科的掰扯中過去,轉眼就到了週末。

顏琅琅的週末比上學更忙,一天的時間要從早晨開始,在培訓機構練到天黑才能回來。

初三以前都是顏父顏母接送女兒來回,但夫妻兩人始終有工作要忙,有時候時間衝突,趕來也是匆匆忙忙。

琅琅心疼父母,初三以後自己買了輛自行車,就沒再讓父母接送。

訓練時間枯燥漫長,三四個小時高強度的肌肉能力,體能,技巧的訓練,要不斷重複,每個動作達到完美極限才能避免接下來多受相同動作相同重複的苦楚。

顏琅琅這才高一,而且打小底子積累好。老師對她目前的要求還算寬鬆。

“文化成績怎麼樣?”老師在休息間隙問顏琅琅,她指了指那些正在拉筋的姑娘,對她說道:“趁現在時間還不算緊張,把成績基礎給打好。等到高三再努力,燒錢又辛苦。”

“嗯。”她扭開水壺,“我知道。”

前面有姑娘在撕腰,一邊流淚一邊罵,說自己不來了不來了,尖叫哭吼聲嘶力竭,老師還在扯,攥着女孩的兩條胳膊往下壓。

慢慢地尖叫聲弱了下去,疼痛吞噬力氣,女孩抽抽搭搭半喘着氣。

顏琅琅見怪不怪,“高二的吧?”

“嗯,讀書不好,又想考個一本。只能走這條路了。”

訓練完已經晚上六點,秋天的夜來得快,她穿上黑色運動外套,將拉鍊高高拉起,藏住小半張臉。

索性家離培訓機構也不算遠,騎自行車十幾分鍾就到,顏琅琅還能撐着力氣往前,戴上耳機慢慢悠悠蹬輪。

培訓機構在市中心,四面八方皆是熱鬧繁華,顏琅琅從每個店面的光線中穿行而過,音樂搭配裝潢香,她想起剛剛在練習室裡撕腰的高二女生。

汗水疼痛還有一天一天倒計時的緊張感,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琅琅轉了個彎,忽然覺得這片繁華的熱鬧都與她無關,車輪轉向一個小巷子裡,安靜無人,幾盞破碎了遮罩的路燈散出昏暗的光。

店面裡的音樂淡下聲來,偶爾穿來幾聲狗吠,顏琅琅放緩車速,後知後覺纔想起害怕。

這後巷也太暗了。

她準備退出去。

可忽然間,幾聲微弱的喘/息從地下蔓延她的雙腿上爬,顏琅琅血液凝固僵硬沒動,昨天晚上在恐怖論壇裡看的幾個帖子在她腦海裡來回打轉。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難道她今晚忽然腦抽也是受到非自然非科學能解釋清楚某種神秘力量的安排。

夜更暗更黑,墨一般兜天蓋地鋪灑下來,破燈罩被風吹得吱吱呀呀,模糊的影子打在凹凸不平的水泥牆上,像張嘴的怪獸,也像掙扎欲出的鬼魂。

顏琅琅自詡冷靜,可她知道自己已經被嚇得沒力氣動彈。

地上好像還有一攤人影,屈成一團,是怪獸還是壞人

她不想成爲明天的論壇熱帖。

“砰——!”

“啊!——”顏琅琅神經崩到極點,她從自行車上滾下來,一屁/股摔在地上,兩瓣開花也沒覺疼痛,含着哭腔急促地叫了一聲,嗓門溼意更濃,卻不敢繼續再吭半點聲,兩眼冒淚,壓住聲音還能聽見抽噎。

“顏琅琅——”

完了完了,顏琅琅心裡更緊,那怪物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安危不保啊。

“是我,林得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