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夜獨自走了一段路,到最後給了吳特助電話,回了公司。
平時不斷有會開的他久違的在辦公室裡坐了一下午,下班了,簡空也並沒有像往日一樣出現在樓下接他,然後他便開了另一輛車在附近來回兜圈,甚至兜去了嘉華醫院,最後到了已經許久不曾居住的他在青山湖附近的別墅。
別墅等於是完全空置了,連方姨如今都只是定期到這邊來收拾收拾。
他的車到了門口,大門自動開啓,那是簡空回來後第一次發病時,他爲了照顧她把她帶來這裡,因傭人都散去了,她身邊那個地七裝的車牌識別系統。
然後胥夜把車開到車庫下了車,按了指紋密碼進了主樓,開燈,一個人都沒有。
他走到書房拉開了攏合的窗簾,坐下,僵滯了片刻又捏了捏眉心,很想靜一靜,卻發覺自己無論忙碌或者安靜,腦海裡全都是她。
好像簡空就坐在他對面看着本書,好像她正在大廳的沙發上看着電視。
好像她就在廚房裡,在臥室,在花園,處處都是她的影子,而這裡……並沒有她。
胥夜拿出手機想給她電話,屏幕解開又自動鎖上,反覆幾次後被放到了桌上,他要和她說什麼,心裡嘲笑着自己的無用。
但其實,簡空的狀態和他差不多,坐在車裡看着胥夜越走越遠,然後回到了醫院,自己待在辦公室裡待得煩躁,問了問科室知道臨時有臺剖宮產,便主動去了。
只是以簡空的速度,剖宮產又能要多少時間,劃開,把娃娃取出來,縫合。
後面她是跑去了柯文的手術間,把柯文的第一助手支走了,自己站在了那助手的位置上。
“你怎麼會過來?”柯文有點驚訝。
“心情不好,來冷靜會。”簡空沒什麼表情的回答。
柯文愣了一瞬沒有再說什麼,也沒去問她爲什麼心情不好,手術間裡並非只有他們兩人,還有其他醫生護士,他和她聊起了被手術病人的情況,手術的方案。
兩人針對病情交流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加上腦部的手術對精神集中的要求高很多,手術完成前,簡空的確沒有再去想胥夜。
她也盡了一個手術助手該盡的責任,術中配合柯文,在他的部分做完後,讓主刀醫生去休息,由她來處理後面,復位骨瓣,縫合頭皮。
但手術時間再長也會結束,她還是要脫去那層手術衣,要離開手術室。
可離開手術室後簡空卻有種不知道該去哪裡的感覺,她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很久了,她該回去嗎,胥夜有在等她嗎,他是不是還在生氣……
沒有方向的人慢騰騰走着又去到產科的病房裡,看到一個護士蹲在走廊盡頭,像是在哭。
“哭什麼?”簡空瞧了她一眼,以爲她不舒服。
護士有點嚇一跳,窘迫的擡起頭,然後站起,“簡…院…”
“嗯,哭什麼?”她又問。
而護士咬着脣沒說話。
“不想說就不要在別人看得到的地方哭。”簡空淡淡說了句,準備走。
護士卻是終於摁不住委屈,淚眼婆娑的:“3牀病人的靜脈管路被家屬拔掉了,報了護理不良事件,還是報的二級,組長說她當時不在病房去了病案室交資料,把責任都推給了我,護士長就要我反省分析,連護理部的人都來了……”
護士口中的3牀就是早上簡空被喊過來,從急診收上來的那個持續高熱的孕婦,簡空的指示裡其中一條是讓醫生給“甲強龍40mg靜注一天兩次”,但孕婦的婆婆通過和其它病人家屬交談得知甲強龍屬於激素類藥品,立馬就鬧起來,指責醫生隨便用藥,完全沒考慮病人是個孕婦,肚子裡還有孩子。
甚至在護士下午去執行時,直接就把正在輸液的針管給拔了,說如果孕婦肚子裡的孩子有問題必須要他們賠,連護士長都出面安撫半天才算將家屬穩住。
哭得梨花帶雨的護士抽噎着把事情給簡空講了一遍,語氣越說越是委屈。
“你們的不良事件不都是不含懲罰性質的嗎?”簡空問。
“可是我不覺得全是我的錯,但定的是二級,雖說不扣錢,評獎評優的機會兩年都和我無關了。”護士依然帶着哭腔,她只是在執行醫囑而已,那家屬這麼蠻橫她哪裡攔得住。
“甲強龍確實是激素,頻繁使用也確實可能會對孩子不好,你有和家屬解釋過嗎,爲什麼可能有影響還要用?”
聽見簡空的問題,護士頓了頓,有些紅了臉,“因…因爲病情重。”
“嗯,這就是你錯的地方,你也不清楚爲什麼要用,你都不清楚自然也不可能和病人解釋得清楚。”簡空直接點出她的失職之處,然後走了。
她沒有興趣去爲誰鳴不平,護士也許是有冤屈,問題的根本也不在有沒有去解釋,是在於人們本身就是活在一個信息不對稱的世界裡,不懂的人,有時候怎麼都不會懂。
如同一塊頑石,就像她一樣,胥夜平時對她那麼寵那麼遷就這次都氣到把她丟路邊了,而她還是不懂爲什麼。
簡空回到了公寓,胥夜不在,她看了每一個地方,廚房、臥室、書房、衛生間還有陽臺,確定他是真的不在,然後悶悶的拿了本醫學雜誌翻着,很快門鈴就響起,屋內的人眼眸中瞬間就燃起光亮,奔過去開門,卻只是老葉,老葉做好了飯給她送上來了。
到最後,深夜了,胥夜也沒有回來,簡空也想給他打電話,想着假如她好好認錯,無論他怎麼罵她都不還嘴可以麼……
但最終還是放棄,胥夜在車上問她的,是不是他提結婚時,她說的要去做的更重要的事也和成瑾翊有關。
她說是。
然後胥夜就徹底生氣了。
可她沒有辦法,她可以忘記仇恨嗎,自問她是做不到。也因此總有一天她會又一次走掉,讓他等,而結局無非是三種,他肯等,她也有命回來;或者他等了,但她回不來;再要麼,他不願繼續等候,那她是生是死也就不重要了。
所以,胥夜,你還會再等我嗎?簡空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望着空蕩蕩的客廳,想着他,卻不知道他在哪裡,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