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威爾斯依然來找她,“我聽島上上的人說,你的工作室很特別,今天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特別什麼,特別可怕還是特別陰森?”
“這我要看了才能下定義。”威爾斯笑了。
簡空把他帶去,“你看吧。”
威爾斯不介意她的冷淡,自己轉了轉,一直到三樓門口,門鎖了,“這裡面是什麼?”
簡空沒回答,只是把門打開。
“這些都是你完成的?果然是古渺的徒弟,不,你應該比他更厲害!”威爾斯一進去就被陳列架上的瓶瓶罐罐吸引,看得仔細,忍不住發出讚歎。
“它們都很特別,像這顆心臟,不僅存在畸形,而且是從鏡像人身上取下來的。這顆是小孩身上取的,那時候我剛學會解剖不久,遇到死於法洛四聯症的孩子,就把他的心臟留了下來……”簡空看着自己曾經的作品,嘴角也露出了微小的弧度。
“這些太有意義了,要知道許多醫學生只能從書本里看,圖片裡看,尤其是基層醫生也許一生都見不到這樣的病例。”
“嗯,但只有我能欣賞它們。”簡空笑了,眼底卻有些許不分明的悲涼。
“你看起來休息得很不好,臉色蒼白。原來的醫生給你開的藥已經沒有效果了嗎?”威爾斯皺着眉。
簡空愣了下,“還好。”
威爾斯卻依然在打量她。
“你說把我當朋友是真的嗎?”簡空突然低聲問。
“自然是真的。”
“或者我很快就會被我師父關到寺廟裡去,又或者……會被燒死。如果有一天你去到華國的A市,幫我找一個叫胥夜的人,告訴他,對不起……”簡空沒頭沒尾的囑咐低語,然後離開了工作室,她昨晚失眠了整夜,實在疲憊。
威爾斯怔了幾秒,想着她最後幾句話,初見時,從各方面看她都似乎穩定,正在使用的那些藥物效果也似乎不錯,但三天下來他已經幾乎確定一切不過是表象,她非常不好,只是在試圖自己去控制,試圖掩蓋…
他着急的去追簡空,如果她果真很不好,那她需要的就不是傾訴,而是釋放以及更專業的手段干預,可追到簡空房間門口,任他怎麼敲,房門都是緊閉。
簡空坐在牀沿,思緒混沌沉重,如同在被巨輪碾壓,讓她覺得呼吸都是辛苦的。
已近中午,劇烈的陽光從窗戶穿透進來,門外響起緊湊的拍門聲,刺眼,嘈雜,擾得她腦袋發疼,便縮進了被子裡蒙着頭……
她不僅僅許多天沒有睡好,甚至已經許多天都沒有吃過東西,除了剛回來的當天晚上她在許慕沉處硬撐着吃過幾口,再後來送來的食物,再精緻豐盛都讓她衝進了馬桶,這麼多天,只是喝一些從工作室拿來的糖水維持。
“胥夜…”她蜷在牀上。
胥夜那還是半夜,簡空的手機放在枕邊,鈴聲剛響他就接了。
“怎麼了?”即使剛從睡夢中醒來,胥夜還是一下就聽出了她的聲音比之前虛弱。
聽到迴應,簡空卻沒有再說話,只是哭泣,努力想要停下來,卻還是無法自持的哭泣。
胥夜聽着斷斷續續的哭聲,心緊成一團,想要安慰,又不知該說什麼。
好久好久,電話裡才終於不再傳來哭聲變成淺淺的均勻的呼吸聲,她睡了吧,胥夜猜着,卻沒有掛斷電話,起身去拿了本書,手機免提放在一邊……
而簡空大概睡了三個小時才醒來,手機已經沒電關機…充上電,同時打開了電腦播放音樂。
威爾斯已經重新去配了藥等在簡空門外,聽見動靜,再次敲了敲門。
“這是新的藥。”他把調整過的藥拿給她。
簡空看了一眼,接過就又把門關上了,威爾斯愣在門口,等了許久,簡空依然沒有再出來。
簡空捏着那些所謂的新藥,靜靜地坐了半個多小時,腦海中起伏、變幻、交疊,她的人生只能靠這些藥丸來維持清醒了嗎,原來她狂妄多年,下場就是這樣嗎,眼淚淌下,嘴角卻緩緩泛起詭譎冰冷的笑意。
夠了,傻夠了,怎麼會有人能幫她,她無法對任何人說出那個秘密,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因此不會有人幫得了她。
花開生兩面,人生佛魔間。如若逃無可逃,走不出黑暗,即與黑暗共存,又何懼深淵,何苦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