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我那麼不容易纔來到地府........”
灰仙的雙眸中有失落和難過的神色交相匯聚,最後剩下了空茫茫的一片灰暗,就像是深陷在泥潭中的困獸。
女子坐在他的手掌心,保持着之前那一副茫然無措的神色。
而地面上的溫韶華二人已經是看呆了眼睛。
原來這一隻該死的老鼠根本不是什麼好心來地府,還是趁着有這個通道,就一併偷偷地溜進來,好去找到自己這一個老情人。
“真的是一個機關算盡的壞蛋老鼠!”
南瑤用蚊子一樣的聲音對溫韶華小心翼翼地說。
溫韶華皺了皺眉,只輕輕地嘆了口氣。他又回過頭去看身後兀自站立的瘦削女子,臉色再次變得非常差,他倒也不責備灰仙的小小心機,因爲他們二人都是爲了自己心裡最重要的哪一個人。
沒想到,當他真的歷盡千難萬險來到蘇湮嵐面前的時候,她就將他給全盤忘記,就連靈魂也抵押給了冥王。
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各種各樣最壞的打算,甚至想着要死在地底深處,成爲那一條莫奈河裡面的又一條屍骨,結果現實給他的打擊卻遠遠比他所想象的還要來的猛烈。
“阿蘇,你跟我走吧。現在冥王已經死了,我們重新開始,我帶你開茶館,我會好好保護你。”
溫韶華起身走到蘇湮嵐的面前,握住她那一雙冰涼的雙手。
她的手就像是冬日的浮冰,在他的大手之中冰涼刺骨,讓溫韶華也經不住打了一個瑟縮。
“你,是誰?”
蘇湮嵐靜靜地看着溫韶華,一字一句地吐出三個字,就像是朝溫韶華的胸口插入一把匕首,將他的滿腔柔情攪個爛碎。
“我是.........凌羽辰。”
溫韶華猶豫了好半天,終於選擇了吐出這一個名字,他並沒有說自己是溫韶華的原因是他覺得蘇湮嵐已經不會記得那麼久遠的事情,如果說自己是凌羽辰,說不定她還會有半點的記憶。
只是蘇湮嵐還是神色木訥呆滯,雪白的皮膚在那地宮的燈火照耀下閃爍着鑽石一樣的晶瑩光澤,宛如一個從商店櫥窗裡走下來的精緻洋娃娃,漂亮動人,偏偏沒有生命,裡面是空洞洞的軀殼。
溫韶華掩蓋住目中的失落之色,將她拖着走向了南瑤。
“她是南瑤,你還記得嗎?是你親手將她撫養成人。”
南瑤“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滿臉通紅,激動地看着蘇湮嵐,“阿蘇你快看我,你還記得我嗎?是你將我從大街上撿回來的。”
只是蘇湮嵐的反應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她甚至沒有看向南瑤一眼,就轉過頭來盯着地宮中間那一個龐然大物,“這是什麼?”
南瑤難過地再次落下淚水,溫韶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繼而對蘇湮嵐說:“他是灰仙,五大野仙之一。”
灰仙正捧着那黑鳳凰繼續問長問短,可惜那鳳凰和蘇湮嵐的反應如出一轍,也是冷漠木訥,就像是所有的靈魂記憶甚至是人的情感都脫離了軀殼,剩下的只是空洞洞的肉身。
“溫韶華,要讓她們取回記憶和靈魂,就只有讓那個傢伙出來。”
灰仙嘆了口氣,低下頭朝溫韶華說道。
那個傢伙,自然指的就是冥王宇澤了,那冥王宇澤自從被灰仙給吞入腹中,就沒有傳出來過半點的聲息,就像是整個人都死在了那毛茸茸的老鼠肚子裡似的。
溫韶華一想起那個死神模樣的男人,只感到了滿腹怨恨。
“你放他出來,逼他將她們的靈魂都重新交出來!”
灰仙將黑衣女子輕輕地放在地上,然後猛地一拳頭打在自己的肚子上。
他的嘴巴再次長大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高度,血盆大口對着地宮的半空,腥臭無比的氣味頓時就瀰漫了整個空氣,讓人聞之作嘔,就像是身臨一個垃圾場。
緊接着便是無數渾濁的黃色涎水滴落在地,一個黑色的人影在涎水組成的瀑布之中被同時流了出來,他滿身都是髒兮兮的排泄物,本來華美異常的打扮變得不倫不類,透着說不出的落魄。
“咳咳咳!”
冥王宇澤用力地咳嗽着,然後從嘴裡吐出了不少污水,他剛剛被困死在灰仙的肚子裡少說也得有半個時辰,差點就要被窒息死在裡面。
灰仙的腹部根本不僅僅是一個動物的柔軟內臟,而是自稱一方小小世界的無邊無際的荒原。他自從進入其中根本就難以脫逃,儘管整個冥界都是他能夠動用的力量,但是灰仙的世界本就是與冥界沒有半分牽扯,導致了他只能在裡面等死。
如若不是灰仙現在將他給吐出來,他遲早都得爲了這個他看不起眼的死老鼠的飽腹之物。
溫韶華毫不留情地朝宇澤的後背給狠狠地踹上一腳,怒聲沖沖地罵道:“快說,將她的靈魂都放哪裡了?!不說我就要你狗命。”
他話音剛落,手就抽出胸口貼身的那一把黑色匕首,抵在宇澤的喉管下面,動作凌厲無比,整套完成下來就像是行雲流水,沒有半點的卡殼。
換成平日裡的溫韶華那是肯定不可能辦得到,但是情急之下他竟然就在不知不覺間完成了。
就像是曾經做過千遍萬遍一般。
宇澤被那冰涼的匕首給震的個渾身打激靈,聲音也頓時變了一個調調,不似之前的跋扈飛揚,“我,我將這些靈魂都放在地宮底層,那裡只有我可以打開,底層入口周圍環繞的都是犯下大錯的冤孽殺魂,沒有人可以靠近。”
灰仙自從吐出冥王后整個身子就再次恢復了原本的模樣,眨眼間又變成了進來時候的男童模樣,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灰色衣服,三步兩步就衝到了宇澤的身前,一拳頭就往冥王的臉上掄了過去,拳頭擦着風聲帶着烈烈的破空聲響,就像是一個炮彈狠狠地打在了肉體上!
下一刻,宇澤就倒飛開去,就像是一個黑色的大鳥,然後撞爛了好幾根柱子重重地砸在了牆壁上面,陷出一個扭曲的人形,他的臉給深深地埋在了牆壁,頭髮凌亂的就像是一個鳥窩,四肢都扭的彎彎曲曲,怎的一個慘字可言。
衆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慘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這一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小老鼠,竟然會蘊藏着如此巨大的爆發力。
“喀啦喀啦!”
宇澤從那廢墟中艱難地爬出來,滿臉都是沾滿了灰塵和牆土,落魄潦倒。就在他伸出手按在地面,正要支撐起殘破的身軀的時候,緊接着便是一對灰濛濛髒兮兮的腳丫子一下子踩在他的手掌上,奇怪的是,這一對腳趾看上去不過是孩童大小,落在他手背猶如是有千萬斤的磐石傾軋而下,讓他的指骨頓時裂開破碎,鮮血橫流。
“啊!”
宇澤痛的大喊起來,絲毫都顧不得自己作爲冥王的臉面,就連那一張稱得上玉樹臨風的帥氣臉龐都變形的無比扭曲,活脫脫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你還懂得什麼是痛。”
灰仙的聲音自他的頭頂高高在上地傳出,就像是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透着冷漠和疏離,他那一對眸子平靜的可怕,就像是一面清亮亮的鏡子,但是鏡面之下蘊藏了無窮無數的兇猛力量。
“真的是一個可恥可恨的凡人,你還記得三十年前你在梧桐嶺下都做了什麼嗎?”
宇澤在聽到梧桐嶺三個字的時候,整張臉是“刷”一下地變白,就宛如是一張輕薄的白紙,上面寫滿了驚駭欲絕,繼而他開始發出了低聲的喃喃自語,就像是一個陷入了瘋狂的精神病人,“不不不,不可能的。不可能會有人看到的。”
灰仙勾起一邊嘴角,露出了冷酷諷刺的笑意,“梧桐嶺是鳳凰一族飛昇涅槃的聖地,也是所有突破自身境界要進入天界的最後一道關卡。而你,這個碌碌無爲的所謂名門正派的劣等弟子就故意蹲守在梧桐嶺,暗算了當時飛昇的一隻鳳凰。”
宇澤連聲大喊:“我沒有!我沒有暗算她!明明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掉下來的,她被天雷打中墜入梧桐樹旁,渾身都成了黑色,這和我沒有關係!”
“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一個尖利的生意自他的身後響起,將宇澤的話語給攔腰截斷。
那渾身黑色衣服的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她的一對鳳眸赫赫升威,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場,而她那一身黑色的衣裙也無風自動,瞬間就從之前那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回到了威風凜凜。
灰仙定定地注視着她,輕聲說:“阿紫,你終於記起來了。”
被喚做阿紫的女子嘴角揚起一抹慘淡的笑容,她雙手猛地就焚燒開無數黑色的烈焰,宛如是黑色蓮花盛開朵朵,“我苦心修道整整一萬年纔得到這麼一次登上天庭的大好機會。竟然是你將我的鳳凰涅槃打斷,害的我喪失記憶,現在墮入地府做你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