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麼可能?”
溫韶華定定地看着這些成排成列的白色人體,臉上流露出難以遏制震驚之色。
只因爲他在這些人形之中看到了很多張熟悉至極的臉龐,屬於過去的記憶就有如潮水一般蜂擁而來。
不可能,怎麼他們都會被人把屍體扔在這裡了?
與此同時,站在他身邊的蘇湮嵐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看着這些在半空中漂浮的靈體,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怨氣,就像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惡鬼,成羣結隊地站立在他們二人眼前。
由此可見,這些都是怨魂,他們對整個人間抱有及其仇恨的態度,通俗一點講,這些怨魂也就是厲鬼的原型。
“這些人都是被殘忍殺死然後拋屍在這裡,他們的怨氣一直集聚在荷葉池底,久久都沒有散開。”
蘇湮嵐的聲音清冷,就像是冰凌相撞。
溫韶華扯了扯嘴角,“他們有的人,以前還是我的鄰居。現在我終於想起來是發生什麼事了。”
蘇湮嵐詫異地看着溫韶華,“你說你認識這些人?”
“我爹孃是在我十歲左右相繼去世的,我姑母也沒有收留我,於是我只好住在私塾那一邊。那一起慘案就是在私塾那一邊發生的。也就是因爲這件事我纔會立志做警察。”
溫韶華將雙手交疊在一起,交相搓了搓,就像是很冷的樣子。
亦或是之前發生的事情讓他渾身都泛起了寒意。
一件詭譎莫測的案件從他的口中娓娓道來。
事情發生在十年前,那時候的溫韶華只是個寄宿在私塾的窮苦孩子,唯一的朋友就是同桌司南。司南家境富裕,吃飽穿暖,也會給溫韶華經常帶吃的。
後來他們兩個因爲到處玩,就在私塾的後牆看到一個被砍掉人頭的屍體。
隨着警察辦案,兇手一直懸而未決。
緊接着第二個屍體也出現了,是在蘇荷坡下面的一所小小屋子,死的人是溫韶華的鄰居。
然後第三具,第四具......
這些屍體的共同特點,都是被人砍去頭顱,懸吊在自己居住的地方。
這件案子因爲太過殘暴,被當時的蘇城警察給強壓下去,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非常少。
而且警察們辦事不力,一直都找不到兇手是誰。
當死去的人到達第十個的時候,兇手就停止殺人。
聽到這裡,蘇湮嵐打斷了溫韶華的講述,“爲什麼你會對細節那麼清楚?”
溫韶華苦笑着說:“因爲他殺的第十個人是司南的妹妹。”
當一名不過是八九歲的天真孩童被發現頭顱被砍掉,然後懸掛在司南家門口的時候,司南整個人都暈倒在地,醒來也把妹妹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或許每個人都有這麼一個防禦機制,不願意接受那些讓自己心碎痛苦的傷口,寧願假裝不相信,假裝一切都不存在。
反正自從這麼一件事發生後,司南的記憶裡直接抹去了他的妹妹的存在。
司南身邊的親朋好友沒有一個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這件事,司南的妹妹這五個字,成了彼此之間的秘而不宣。
蘇湮嵐聽到這裡的時候,注意到在面前的人羣裡有一對極爲靈動的眼睛。
比起其他人的死氣沉沉,這雙眼睛顯得生機勃勃,半點也不像是死去的冤魂。
她朝着那對眼珠子的方向招了招手,一股無形的力量自她的手心裡緩緩流淌,於是就有一道白色靈體穿過了層層人羣,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把她給帶到了溫韶華二人的面前。
這是一個身量矮小的女童,和其餘人不同的是,她的五官猶在,身體上也沒有明顯的疤痕,就是在脖頸處有一道深深的割痕,顯然也是被人砍頭而死。
她的雙目清澈明媚,甚至散發出勃勃生機,櫻桃小嘴,杏腮粉面,如果沒有就這樣死去,她日後定然會出落成一個嫵媚動人的女子。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蘇湮嵐放柔了聲音,對着小女孩輕聲說道。
女孩奶聲奶氣地回答:“我叫司薇薇。”
溫韶華定定地看着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竟是一時間開不了口,所有的問話都如鯁在喉,他的腦海裡再次浮現出了那一日看到司南家門口被懸吊的女孩的景象,那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刺痛回憶。
就連他這麼一個局外人都不能忍受,更不要說身爲薇薇的兄長的司南了。
“大哥哥你怎麼不說話了?”
薇薇忽然看向了溫韶華,雙眼裡寫滿了好奇。
溫韶華清了清嗓子,說:“薇薇,你告訴大哥哥,你還記得你的哥哥嗎?還有你的爸爸媽媽。”
“我哥哥是司南,我們一家人每天都住在一起。”
提起自己的親人,薇薇就眉飛色舞,但是她話鋒一轉,一對寫滿了興奮的眼睛忽然就暗淡了下來,她環視了身邊的湖水,“但是我現在找不到我的家人,這裡好冷好孤獨,沒有人陪我玩兒。”
蘇湮嵐摸了摸薇薇的頭,柔聲道:“薇薇,你別害怕,還記得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嗎?爲什麼你會來到這個荷葉池裡?”
薇薇迷惑不解地看着蘇湮嵐,細聲細氣地說:“我,我脖子疼。好疼。”
她說着就將自己的脖子給掰了過去,整個頭顱被她那一對纖細的小手給捧在了手掌裡,這一幕尤其嚇人,薇薇瞬間就從一個可愛孩童變成了一個畸形人。
“有人把我脖子砍斷了,還將我扔到了這裡。”
薇薇一邊說一邊抽泣着,豆大的眼淚水順着臉頰一個勁兒地流,這個畫面本來很是可憐,但是她的頭是被自己的手給捧着,反而變得荒誕怪異起來。
溫韶華連忙追問道:“那是什麼人?你還記得嗎?”
女孩卻還是哭泣,哇哇哇哇地,就像是一個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小鳥,而且隨着她的大哭,她的靈體逐漸變得透明起來,就像是被稀薄過的空氣,隨着晚風吹過後就消散不見。
溫韶華連忙要跑入荷葉池裡尋回薇薇,卻被蘇湮嵐給一手抓住胳膊。
“你追進去也沒用,別忘了她是不知道自己死了,你問她這樣的問題她當然會受不的刺激。”
蘇湮嵐說完一連串的話後,沒想到其餘的靈體也開始了消散,同一時間,所有的冤魂都消失不見,本來擁擠的荷葉池恢復平靜安寧,滿池子荷葉隨風搖擺,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