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之下,女子一身緋色嫁衣飛揚如火,她乾裂的嘴脣輕輕張開,開始敘述那段淒涼哀婉的陳年往事。
“我叫柳若菲,從小在農村長大,本來我和朱家這種大戶人家是八竿子也打不着關係。但是我長得好看,就被我爹孃簽了賣身契,賣給了朱家做長工。”
“我一直以來都兢兢業業,雖然吃不飽穿不暖,但是在這裡,我起碼有一個擋雨的屋檐。”
柳若菲說到這,那溫溫柔柔的聲音變得有點發沉,似乎觸及到什麼不忍回想的事情。
“當時朱家少爺見我美貌,多次輕薄於我,無論我如何反抗,他都死皮賴臉地跟着我。最後他威脅我要趕我出朱家,我只好從了他。”
溫韶華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啐了一口唾沫罵道:“人渣!”
柳若菲慘笑着說:“做下人能有什麼選擇?我的命還比不上少奶奶的一條狗。”
“後來他和我的姦情敗露,我就被少奶奶派人打暈,活生生地將我臉皮剝了下來,把我殺了埋在槐樹之下。”
說到這,柳若菲的雙目有兩行血淚緩緩流出,晚風將她的紅色嫁衣吹的獵獵作響,就宛如是在吟唱着一首不知名的哀歌。
蘇湮嵐突然插話,“你的魂魄是被哪個道士禁錮的?”
槐同鬼,槐樹本就是陰氣極重,把厲鬼鎖在槐樹裡,就可以加重她的怨氣和陰氣,陰氣越重,種生根的成效越大。
道館出來行走紅塵的道士都是心境澄澈之輩,怎麼就冒出個邪門歪道來了?
柳若菲想了好一陣子,目光卻落在了溫韶華的臉上,略微有點迷茫道:“他很年輕,長得有幾分像這位警官,又不是全像。”
聽到這句話,蘇湮嵐的臉忽然出現了極爲凝重的神情,但是稍縱即逝,又恢復了之前的淡漠。
溫韶華忽然開口道:“柳姑娘,你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柳若菲頷首點頭。
溫韶華犀利的目光彷彿要把她洞穿,他問:“你爲何會穿一身嫁衣?傳聞鬼魂會保持他死前的裝束,如果你是被人殺死,又是誰替你的屍體換上嫁衣?”
柳若菲久久沉默,側開頭不迴應他的問題。
溫韶華踢開了放在槐樹底的石頭,露出了裡面樣式陳舊的香爐,一看就是放了許多年。他步步緊逼柳若菲,一對眸子亮的逼人:
“你到底在包庇誰?你背後的那個人,是他替你收拾入殮,是他替你拜祭奉香,是不是也是他替你報復朱家?”
柳若菲怔怔地看着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突然面容扭曲,大喊了一聲:“不!!”
與此同時,一道刺目的亮光劃過黑夜,猶如一條白練橫空而過,目標直指溫韶華的後背。
蘇湮嵐早有防備,反身一記掃堂腿飛揚起滿地的沙石,將暗殺者的雙目擋住,他手中的利劍也因此失了準頭,刺入溫韶華的肩膀。
鮮血飛濺,落了一地。
暗殺者見一擊不成,立刻閃身退入黑暗,失去蹤影。
蘇湮嵐連忙扶起溫韶華,他傷在右手,黑色警服上有殷紅的血漬滲出,她連忙“譁”一下就撕開自己的旗袍,把上好的綢緞包紮在他的胳膊止血。
溫韶華似乎感覺不到痛,一直死死地盯着暗殺者離開的地方,一字一句地說:“那個人,就是滅門案的兇手!”
這時,天際有一絲金光灑下,不知不覺間,黎明已至。
柳若菲仰天長呼出一口白色氣體,潰爛的嘴巴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卻帶着幾分悲憫:“對不起兩位,天亮了,我要回去了。”
鬼魂不能在青天白日停留,不然就會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那個人到底是誰?!”溫韶華忽地衝上前,要抓住她紅色的嫁衣,但是他的手一觸碰到柳若菲的衣角,竟是穿透過去。
鬼魂是沒有實體的。
柳若菲和槐樹融爲一體的時候,她的雙目忽地再次流下兩行血淚,在那張丟失了人皮的臉上顯得十分觸目驚心。
她輕聲說:“你們不要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