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秀秀的所作所爲顯然是完全出乎了巫笙所料,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胸口穿透而過的刀鋒,臉上的笑容愈發扭曲,“你這個小賤人,不是我給你機會,你還能繼續吃人?”
司徒秀秀素來文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悽慘的表情,一滴淚珠順着眼眶往下滴落,就像是晶瑩剔透的珍珠,在燈火之下閃動着瑩潤的光亮。
“你錯了,我不需要你的機會。我從來都沒想過要苟活下去,是另一個我,另一個我在控制了我的身體。”
她說到這裡,就把手中的長刀給狠狠地往外一拔,鮮血隨之噴涌而出,竟不是尋常的緋紅色,而是怪異的黑色。
在燭火的映照下,這些從巫笙體內噴涌而出的液體呈現一種鴉青色,彷彿是一灘廢水。更爲奇怪的一幕出現了,剛剛被司徒秀秀刺穿的地方竟然不斷地擴大。
從一個小小的方形刃口擴大成了一個橢圓形的口子,那些鴉青色的液體不斷地從裡面流出,看上去十分噁心。
“我全部都記起來了,我爹我娘都是你害死的,你還控制住我的身體,讓我去傷害這裡的百姓,讓我吃掉那些不合格的試驗品!!”
司徒秀秀一邊說一邊流着淚,渾身顫抖不已,並非是恐懼的顫抖,而是憤怒讓她激動難耐。
巫笙捂住胸口那破開的大洞,他的容顏在以一種緩慢的速度不斷地衰老,從一個俊秀青年,變成了一個滿臉滄桑的中年,而且他的皮膚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幹皺,就像是長時間放置的水果。
蘇湮嵐倒吸一口涼氣,看到此情此景,便知道是那巫笙命數到頭了。
他強撐着已經衰老的身體苟活那麼多年,甚至經歷了天人五衰還要欺瞞老天爺,妄圖利用野仙的修爲彌補壽元,他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
溫韶華朝蘇湮嵐說:“我們要不要插手?”
蘇湮嵐搖頭,她的目光在司徒秀秀臉上逗留,“把這個機會留給她吧,她纔是苦主。”
只見司徒秀秀還在哭泣不止,就像是要流盡所有的淚水。
“我早就死了,你還騙我說給我一個遮風擋雨的屋檐,讓我替你做事。你真的是......禽獸不如!!”
她說罷就再次擡起手中的長刀,利落地插進了巫笙的身體。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量,接連朝巫笙的胸口、腹部還有肩膀都揮砍了無數下,巫笙因着身體的衰弱,根本無從躲避,唯有眼睜睜地看着長刀砍穿了他的皮膚,越來越多的創口被留下在表面。
他最後倒地不動,胸口的大洞已經擴散到他的頸部,半個人都融化成了一汪黑色的液體。
彷彿是在嘲弄他的人生,就像是一灘噁心的污水。
他的面容也已經成爲一個老人,頭髮掉落乾淨,滿臉都是寬厚的褶皺,老眼昏花。
司徒秀秀把長刀扔在地上,倒退幾步,雙手顫抖着,她捂住了臉龐,啜泣不止。
被人當成工具利用這麼長時間,換成是任何人都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幸虧灰仙把她的另一個邪惡靈魂給吃進了肚子,不然至今她還會被瞞在鼓裡。
蘇湮嵐走向司徒秀秀,輕輕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這並不全是你的錯。是另一個你所犯下的罪孽,不需要太過自責。”
司徒秀秀擡起頭,用兩雙澄澈如水晶的瞳孔看着蘇湮嵐,目光帶着迷茫和無助,“姐姐,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我害死了那麼多人,我,我真的希望可以以死謝罪........”
“你現在已經是鬼魂之軀,還怎麼談得上以死謝罪?”
溫韶華溫和的聲音緩緩傳來,他嘴角噙着一絲溫雅的笑意,“你已經將罪魁禍首殺死,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去辦吧。宜城之所以會變得如此烏煙瘴氣,都是因爲他,那些百姓被抓走被殺害的時候你也是不知情的不是嗎?”
司徒秀秀聽到他的這番安慰,心情似乎也平復了很多。
她白皙的臉龐似乎變得愈發的白,彷彿是純白的羊脂玉,甚至被燈光投射進了少許。
“哥哥姐姐說的很對,秀秀......秀秀很感激你們,也無以爲謝。但是我還有一個哥哥,他很早就離開宜城在外闖蕩,秀秀很不放心他現在是什麼處境.....以後就勞煩你們替秀秀好好照顧他了。”
司徒秀秀說着整個身體都變得透明,只是嘴邊的笑容還是那般的燦爛明亮,宛如是永遠盛開的太陽花。
溫韶華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看到司徒秀秀這番變化時,他連忙抓住她的手腕,“你別走啊!你知道司家宗祠在哪裡嗎?”
他還記得司南提及的康南路司家宗祠,他們至今都沒有找到那個地方,就被抓來了這裡。
司徒秀秀卻是茫然地看着他,身上透明的地方越來越多。
“宜城只有司徒家,沒有司家啊.........”
她的話音落下後,整個人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了星星點點的白色光斑。
蘇湮嵐疑惑地看着溫韶華,“她說沒有司家,但是司南不是要我們去康南路的司家宗祠嗎?”
溫韶華的雙目迸射出了明亮的光芒,就像是有萬千繁星墜入其中:“司徒秀秀是不可能說謊的。也就是說......所謂的司家宗祠,就是司徒家的宗祠。”
蘇湮嵐彎了彎嘴角,“看來你那個好兄弟說的不是真話哦。”
“起碼我們也找到了乾坤教,雖然和原定計劃有點出入.......”
溫韶華苦笑了一陣,聳了聳肩,頗有幾分無奈。
原定計劃是要去司家宗祠找當地老人詢問詳情,結果就成了他被乾坤教給抓走,然後蘇湮嵐闖入乾坤教得以破除巫笙等人的奸計。
但是不管怎樣,事情也是由此而告一段落。
“所以說,陳憶安是因爲她的父親纔會受到灰仙的報復嗎?”
蘇湮嵐一邊往甬道的前方走去,一邊回頭問道。
溫韶華在她的後方行走,這個甬道十分狹窄,兩個人一起走就會非常的擁擠,所以他們是一前一後地走。
“是吧,聽灰仙說陳家那個老匹夫誘拐了它的弟弟到蘇城,結果乾坤教是在宜城,就將那隻大老鼠帶到了宜城想要用轉生大陣獲得它的修爲。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自己反倒被蟲子咬死了。”
蘇湮嵐微微點頭,“所以灰仙會先找陳憶安,以爲她是罪魁禍首。還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我倒是覺得,善惡終有報,不是嗎?”
溫韶華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背後那被燈火照的明暗相間的甬道,甬道的深處就像是一口幽深的井洞,黑黝黝的沒有盡頭。
巫笙的屍體,司徒秀秀消失的靈魂,被殘害致死的老鼠,還有那詭秘巨大的轉生大陣,一切都被永遠地埋葬在了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