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會是一個不眠之夜了麼?
這些日子以來,似乎再沒有多少可以安眠的日子了。總是這樣子,一次次的尋找,一次次地迷茫。就像是一盤很大的棋,明明索然無味,卻因爲不知道對手是誰,所以不能喊停,只能一直下下去。因爲有些代價,想都不敢想,付出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的。
每一次面對天空的發呆,對於好多思緒都也只能表示不解。
什麼時候才能把棋下完,什麼時候這一切纔會結束呢?
暫時大家都還沒有頭緒,所以,也只能順着這棋繼續走下去了。
冰玥和冰茹各自陰沉着臉,走在不同的路上。一個往東,向雪孩子領地奔去;一個往西,朝迷之深谷而去。
也許只是一種很奇怪的直覺,讓她們選擇了自己的路徑,偏偏又是相反的方向。女性之間的直覺,沒有真實見到的時候,說不上準還是不準。
但是她們確實這麼背向而去了。
其餘的人也各自而去。
迷之森林太大了,大家的修爲又是差不多的級別,這不得不讓人生出些許的感慨來。自己能走多遠,對方便也可以走多遠。面對着這茫茫的森林,大家都茫然了。
之前已經麻煩過大家了,這次便想着緘口。更何況,冰零的情形,確實有些詭異了。
天空暗得不像話了,是在醞釀着另一場更大的風雪,還是說,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
烈培陰沉沉地看着陰沉沉的天,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冰零就在前面,看着像是慢慢地走着,卻是他拼命,都差點趕不上的速度。
爲什麼現在都是這種情況了?是說明無論他怎麼努力。都只能像現在這樣不遠不近地看着,卻是碰觸不到麼?冰零卻永遠都可以這麼輕鬆,就遠遠走在前頭了。
說是迷茫,卻是依舊堅定了。
卻說着冰零在前面走着,狀似輕鬆,卻更像是無主的遊魂在天地飄蕩,像是等着誰的召喚。又或者,尋找着遊魂前的記憶與牽絆。
烈培不忍,卻趕不上她,更叫不住她。
零啊。你是不是還應該告訴我什麼?
冰零並不知道身後還有誰跟着,還有誰想着什麼,她沒有意識只是這麼走着。
因爲呼喚。熟悉的感覺。無法拒絕。
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只是順應着心中的意思,一直遊遊蕩蕩着。
到了地點了再清醒也不遲啊。冰零迷迷糊糊地想。
也許真的太過於清醒也不是什麼福氣的事情。烈培想。他突然有點羨慕冰零現在的模樣。什麼想法都可以很容易看出來,什麼感受,在看見她的時候。也彷彿感同身受。
懵懂而純真,像個孩子。
所以纔可以碰觸到世界上最純淨的東西麼?
烈培不懂,冰零也不懂。
風起時,他們還在迷之森林中徘徊不定。烈培其實很想上前問問冰零是怎麼回事,是在等着誰。但是他突然有點惴惴不安,總覺得不應該破壞。
是的。冰零很虔誠地站立在樹木的縫隙之中,像是禱告,又像是單純地等待。但不管怎麼說。那副模樣看起來是如此不可侵犯,以至於烈培連靠近都不敢。
烈培在旁邊一直觀察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冰零纔會醒來,但是他覺得只有一直等下去纔是正確的,而不是去叫醒她。
厚重壓抑的雲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散開來了。冰冷清亮的月光傾灑下來,是一種高貴的寒意。冰零便猶如那月下的精靈。同樣高貴而神聖不可侵犯。
只是突然之間,那片雲層又重新合攏了去,那美麗的光景一下一鬨而散,邪魅的感覺突然沖天而起。月下緩緩舞動的冰零一下子由月下精靈,變成了邪惡的魔女,通紅的雙眸猶如嗜血。
瘋狂的目光吐露,烈培只是被輕輕一掃,便已經是遍體生寒。
還好冰零的目標不在他身上,烈培慶幸。
烈培不知道冰零在做些什麼,只能在一邊小心翼翼地看着,一邊提防。也不知道是提防來自於冰零的威脅,還是提防其他什麼東西。
空氣有什麼氣味很難聞。更讓胸口有隱隱作痛的感覺。
大概是毒吧。烈培苦笑。
能在無聲無息之中,讓他中招的,可不多。可惜冰零遇到的,永遠都是那些能讓他中招的人。烈培一笑再笑,只覺得心中苦澀。
此時再一擡頭,卻發現冰零亦是滿臉苦色。
從沒見過冰零有這樣的神色,像是遇到了多大的不想遇到的事情。
烈培不由得心頭一震。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冰零遇到了什麼事情,還有多少事情需要一一解決呢?
烈培不知道,冰零自己也是不知。
她只是突然覺得心裡很苦。她不知道她在面對些什麼,她卻必須面對着。
慢慢靠着大樹坐下,有什麼東西彷彿從眼睛裡流了出來,卻最終是什麼都沒有。冰零愣愣地發着呆。
夜很靜,風很涼,天很冷。最終更讓人無奈的,是這空間無窮無盡的寂靜氣息。
就像面對了死亡,什麼生機都沒有的感覺。
“強大起來吧,該強大起來了。”耳邊彷彿有誰在輕聲勸到。
“是時候了,沒有時間了。”這是誰皺着眉頭的叮囑。
“別偷懶!都看着你的!”是誰的嚴厲。
“強大、強大、強大。”是誰的執念。
“一定要成功啊!這次一定要成功!”誰的念念不忘,帶來的這一場局。
“噗”的一聲,輕微聲響如何瞞過一切。濃重的血腥氣便彌散開來。引來了夜間所有窺探的目光。
新鮮的血液,很是受歡迎,尤其是高修爲者的血液。
烈培的目光被冰零的那一絲血紅所吸引,一時間,渾然竟忘了自己身處什麼地方。
血色、血腥、血液。這些是多少人的窺探。烈培一個眨眼之間,便看見冰零已經被包圍了。
是血猴,明明是猴子的樣子,卻是飲血爲生。很奇怪的物種,偏偏這森林真的容下它們了。
這猴子們齜牙咧嘴地包圍了冰零,卻是冰零臉上的神色,連變上一變都沒有。
你們都說要強大,那便強大吧!心中的冷意漸生,眼中的瘋狂,便更加明顯了。
血色蔓延。
烈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場景。
他本是抱着必死的決心。想出來幫冰零的。畢竟這種血猴的兇猛程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這種羣居的物種,就是單獨的巫級出來,都怕是有來無回。
但眼前的場景。讓烈培生生止住了邁出來的腳步。不敢置信。
這一片地區,或許也可以被稱爲地獄吧。只是這一小片地區而已。手揚起,便是一道冰刃;手落下,便帶起一腔血紅。
令人作嘔!
原本的獵物,變成了狩獵者。甚至這手段。比之原狩獵者還要殘忍。
冰零……這是在放血吧?僅僅是放血,卻不讓人有還可以存活下去的可能。一點一點感受到自己身體裡血液的消失,這種連旁觀者都能輕易感受到的恐怖情緒,落在冰零的眼裡,卻沒有激起任何波紋。
一動不動的目光,平靜到彷彿裝載了其他靈魂一樣。
烈培打了個冷戰。
在呆愣中。終於看見了遊戲的結局。
是的,對冰零來說,就像玩了一場遊戲一樣。她的臉上沒有悲喜。沒有嚴肅擔心,只是像平常一樣,淡淡的,像是在在家剛剛做完一次沐浴。
冰零一身是血地站在一片哀嚎的血猴之中,一動不動。像是樽沒有生氣的娃娃。不悲不喜。
烈培看得心裡一陣驚悚。
終於是忍不住出聲了:“……零,怎麼了?”
烈培看到。冰零緩緩地轉過頭來,眼中的冷漠是那麼地陌生,讓一瞬間的他都感覺到自己下一秒似乎就可以被擊殺。並且這位擊殺他的人的情感將不會有任何變化。
看見冰零緩慢地移動過來,烈培的汗毛彷彿都站立起來了,提醒催促着烈培快逃。心下卻是不捨,捨不得放下冰零,在這冰冷冷的世界中,只剩下這一地的血液作陪。
所以烈培沒有動。
及至冰零走近,她的表情依舊是沒有動彈過的。站在烈培的對面看着烈培許久許久,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一樣。冰零輕聲問道:“烈,是你?”
“嗯,是我。”烈培走上前幾步,攬住了冰零。
這身子很冷,卻沒有發抖,像是極力控制着什麼。烈培猜不透,但他沒有放開。
“我以爲……”冰零遲疑的說道。
“嗯?”烈培聽得不真切,側過頭做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我以爲……沒有人了……”冰零遲疑地說道。
“什麼沒有人了?”烈培問。
卻是這一句,冰零突然便大哭了起來。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或者說,想把所有的力氣用完:“我以爲你走了,大家都走了,沒有人了,沒有人了啊……”哭泣的聲音撞破了黑夜的深沉,期待着即將的曙光。
冰零大聲地哭着,緊緊抱住了烈培,細細訴說:“他們說你死了!說大家都死了!我要更強!我要更強大!我不要一個人哇!”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感,濃重到鋪不開來,是無法理解的深沉的絕望。
可是,冰零有需要這麼絕望嗎?
烈培不知道,現在的他,只能這麼抱着滿身是血的冰零站在這裡,靜靜陪着她的大哭。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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