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廣場完全置身於紅色高牆的包圍中,白色的廣場地面以特殊的玉質石板鋪就,隱約透出淡淡的冰涼氣息。
廣場中央聳立着一棟八層樓高的純木質八角塔樓,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檐角的青銅風鈴在風中搖晃,鈴聲像是清脆的鳥鳴。
三米多高的紅木大門上方掛着一張漆金牌匾,上書藏經閣三個古體大字。
孩子們看向牌匾的瞬間,突然感覺到一股滄桑宏大的威嚴撲面而來,那威嚴中竟然透着火焰般的熾烈氣息。
“別亂看。”南宮适低沉而又充滿威嚴的聲音傳來,“那是家族第一代家主題寫的字,蘊含着屬於火焰的法則,不是你們可以直視窺探的。”
孩子們紛紛低頭,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二長老,安排他們入藏經閣選擇功法吧。”南宮适吩咐了一句,便化爲一道火焰升空,朝家族府邸的更深處飛去。
其餘幾位長老也紛紛在火焰之光的包裹下衝上天空,去向自己的住所。孩子們看着空中的赤色遁光,一臉羨慕。
“別看了,只要努力修煉,要不了多久你們也能在空中翱翔。”
二長老笑着說。
“現在,跟我入藏經閣吧。”
又一個漫長的夜晚逝去,破曉的陽光從極遠的天邊升起,金色的光明不露痕跡的驅散了透出冷意的黑暗。
無聲無息的,秋天悄然降臨,焱麟城外的草地覆上了一層白霜,像是閃亮的水晶碎屑。
南宮軒璘很早的便起了牀離開小樓,沿着熟悉的老街往火麟衛駐守的神秘府邸走去。昨天結束脩煉回到小樓的時候,他便從九爺爺那裡得到了南宮适的傳信。
大概半個時辰後,他來到了那座沒有任何牌匾標識的神秘府邸,和往常一樣穿過重重崗哨,去向府邸深處。
在一名火麟衛的帶領下,南宮軒璘來到了一間裝飾簡單的大廳。大廳裡南宮适和南宮青高居上座,悠閒的品着香味濃郁的珍貴靈茶。
南宮軒璘走進大廳後,南宮青首先放下茶杯看了過來。他臉色驚奇的輕咦一聲,毫無徵兆的瞬間出現在南宮軒璘身邊,右手帶着一簇火焰抓上南宮軒璘的肩膀。
轟,南宮軒璘潛藏的血脈之力被瞬間引發,耀眼的赤色火焰升騰而起,屬於太古聖獸的威嚴爆發,無形的壓迫感便如驚天的狂潮撲面。
南宮青身形一震,隱約間他彷彿聽到了一聲龍吟,但龍吟聲轉瞬即逝,快得讓他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軒璘,你覺醒火麟之血了。”南宮青看着南宮軒璘不可思議的說。他語氣肯定,眼睛裡又流露出詢問之色。
“是。”南宮軒璘朝南宮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但又很快收斂。
主座上南宮适突然轉頭看了過來,眼睛裡寒光一閃,隨即那抹寒光又變成了莫名的追憶神色。
他淡淡的說。
“阿青,你先出去,我有幾句話要和他說。”
南宮青看了一眼南宮适,伸手拍了拍南宮軒璘的肩膀,朝大廳外走去。
大廳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南宮适喝完杯中的靈茶後看着南宮軒璘,眼神不斷變換,一會兒是身爲家主的威嚴,一會兒是身爲強者的冷酷,一會兒,又是身爲父親的慈愛。
南宮軒璘始終低着頭,面無表情,並沒有看到南宮适眼神中的神色變換。
“你是怎麼覺醒火麟之血的?”南宮适恢復一貫在南宮軒璘面前的威嚴姿態,語氣冷漠的問。
“家主是什麼意思?難道您剝奪了我進入啓焱殿的資格,我便不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覺醒火麟之血了嗎?”南宮軒璘擡起頭來,平靜的看着南宮适。
“若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我自然無話可說。但你,真的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覺醒火麟之血的嗎?你的血脈裡,有一股不屬於家族聖獸的氣息。”南宮适眯眼盯着南宮軒璘,“你是否,能解釋一下那是什麼?”
“很抱歉,我不明白家主說的是什麼意思。”
“不明白。”南宮适冷笑,“是真的......不明白嗎?”
他從主座上站起來,宏大的威嚴剎那間爆發,作用到南宮軒璘的身體。南宮軒璘驟然間承受這樣的重壓,瘦小的身體幾乎便在瞬間崩潰。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不由自主的倒飛出去。
南宮适身上騰起暗紅色火焰,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南宮軒璘身邊,身後留下一串漆黑的腳印。大廳裡突然變得熾熱難耐,高溫氣浪風暴般席捲。
南宮軒璘臉色冰冷,他慢慢地爬起來挺身而立,劇烈的灼痛感遍佈全身。
“告訴我,幫你的人......是誰?”南宮适連眼睛裡也充滿了暗紅色火焰,像是無邊無際的火海。
南宮軒璘頂着那恐怖的威嚴和他對視,臉色倔強,一言不發。
“我再問你一遍,是誰?”南宮适眼中火焰搖曳,盛極的火光宛如成千上萬柄利劍。
“住手。”
大廳外傳來驚怒的暴喝,一道火焰流光撕碎緊閉的大門後落到南宮軒璘身前。他一掌拍向南宮適,手心裡壓縮到極致的火焰光球在南宮适胸**裂。
南宮适後退數步,安然無恙的承受了人影一擊。
“你瘋了嗎?”南宮青怒吼出聲,“他是你的孩子啊。”
“噗。”
南宮軒璘吐出一口鮮血,目光越過南宮青的背影看向南宮适,臉上露出慘淡地笑。
他努力挺直的小小身體,轟然倒地。
“十天後,送他進狩獵場。”
南宮适身上的暗紅色火焰消失不見,他冷冷地說完,拂袖離開。
深夜,府邸深處的某座小樓裡,南宮軒璘躺在牀上雙目緊閉,顯然還處於昏迷之中。
牀邊的桌臺上,放着幾個空瓷瓶。早上南宮青爲他療傷之後便匆匆離開了,只留下兩名家族護衛在外守護。
小樓裡燈火明亮,十幾個燭臺和白紙燈籠放射出溫暖的火光。初秋的夜裡,寒氣已經漸重,淡淡的白霧在小樓外的草地上堆積,夜風習習而過,穿着皮甲的守衛禁不住涼意的微微一抖。
“真冷啊。”一名守衛忍不住開口。
“是啊,今年的秋天似乎比以往要冷了許多。”另一名守衛接口說。
草地上閃過一道極淡的影子,兩名守衛毫無徵兆的倒地,陷入昏迷。穿着黑色玄服的人影悄然浮現,步入小樓,所過之處燈火皆滅,黑暗鋪天蓋地降臨。
人影如鬼魅般在小樓裡飄移,剎那間便出現在南宮軒璘牀邊。他輕輕坐下,伸出右手撫摸南宮軒璘稚嫩卻隱現滄桑的小臉。
黑暗中寂靜無聲,人影扭頭仔細的看着南宮軒璘,模糊的側臉線條剛硬。他從懷裡拿出一把梳子,小心翼翼的幫南宮軒璘整理有些凌亂的黑色長髮。
他動作輕柔,像是怕驚醒了沉睡中的孩子。南宮軒璘突然身體一顫,臉上蔓延出痛苦之色。
人影一驚,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又開始輕輕地撫摸南宮軒璘俊秀的臉。
“對不起,讓你受了那麼多苦。”人影的聲音溫柔又透出磁性,聽不出是男是女。
“希望有一天,你真的能比我活得要好。”人影低聲哀嘆,“生在這個世界,命運和自由根本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你想要握住它們,就必須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條路我幫不了你許多,我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牽掛的東西。”
他擡起右手,手心裡凝出一個溫暖的光團。
“我最後能幫你的,也只有這個了。”
他託着光團,反手將其輕拍到南宮軒璘的額頭。
南宮軒璘身體一震,經脈裡原本靜止不動的元力開始流動,在一股神秘力量的牽引下順着一條全新的功法路線運轉。
人影做完這些,又摸了摸南宮軒璘的小臉,站起來輕聲嘆息。
“希望,這條路走到盡頭的時候,你不是孤單一人。”
他說完這句話,身影便融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見了。
不知不覺間,南宮軒璘在沉眠中度過了一個整夜,醒來時已經是陽光明媚的早晨。
他起牀穿好衣物,走出小樓。小樓外兩名守衛依舊在昏迷中,未能醒來。
盛大的光幕灑下,南宮軒璘迎着陽光擡頭,看向遠方。天空湛藍廣闊,明媚得讓人想起大海,鳥羣在空中盤旋,稀疏的叫聲歡愉輕快。
在一天中開始的時光裡,鳥兒們自由自在的享受着陽光的溫暖,和高空中清新的空氣。它們互相追逐嬉戲的身姿,彷彿無憂無慮。
南宮軒璘默默的注視着鳥兒們來去,稚嫩的臉上面無表情。
很久很久之後,他沒有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決絕,那份決絕堅定如山。時至今日,在那個男人的步步緊逼下,他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
“父親大人,如你所願,從今天開始我會變成殺人的劍。”
他在心裡低語,隨後大踏步走出小樓的庭院,走出這座神秘的府邸,一路去往夏無且所在的地方,那個平平無奇的小院。
吱,南宮軒璘推開有些老舊的漆木大門,目光越過露天的中庭看向大廳盡頭。夏無且斟滿茶後扭頭,與南宮軒璘對視。在他的眼睛裡,夏無且似乎看到了濃濃的渴望,和深不見底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