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
與信使的行跡一樣,燦陽軍此次的行蹤也早已飛馬送到了趙金手裡。
煙陽軍弓弩手開始向水中半渡的燦陽軍瘋狂射擊,箭如雨下,壓制的大軍前進不得。魚族水軍趁機發難,更是讓龍儀雪上加霜,焦頭爛額。此時退軍,則前軍有被全殲的危險,進則槍林箭雨,死傷慘重。
兩杯毒藥,總要選一杯喝。
形勢危急,龍儀穩住陣腳,指揮強渡。
火光沖天中,中流扼浪激起的流水終究未能蓋住廝殺的喊聲,守將的過度自信給了燦陽軍迴旋的餘地。守將堅信兩萬人足以趁亂殲滅這支半渡的敵軍,可是他低估了北川鐵騎的實力。
渡河時這支騎兵發揮不出實力,但一旦上岸,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帶領前軍的是斯諾和鎏諾,雖然人數不多,但卻是絕對的精銳。在夜幕的掩護下,這些騎兵頂着漫天箭雨上岸後,襲掠如風,勢如破竹,掃佈設在岸邊的敵陣,如入無人之境。
很快,前沿守軍開始招架不住,陣形被打亂,不得不後退。煙陽軍破防,撤退得倒也利索,完全未顧及還在水中激戰的魚族水軍。其實也不難理解,本就屬於兩個系統,平時又少不了爭風吃醋,此時完全沒必要爲了對方搭上自己的性命。
最倒黴的就當數這些魚族水軍了,已經與半渡的燦陽軍撕咬在一起,脫身不得。在岸上的支援被打掉後,要面對來自河中和兩岸同時的攻擊,一下子就被動了起來,腹背受敵。
沿岸守軍潰亂,龍儀中軍趁機擺脫壓制,拋下魚族水軍,搶登灘頭,穩住陣地。至拂曉時分,整軍上岸,而河岸守軍早已遁去。
此時,鎏諾早已率北川鐵騎跑到上游封鎖了河道,煙陽王的魚族水軍沒能撤走,成了甕中之鱉。被分兵去了東海一部分外,這是中州僅剩的魚族戰士了,投降上岸後被鎏諾屠殺殆盡。
是夜,北軍損失了六千人,靖寧河裡到處都漂浮着屍體,窄流處,已阻斷了河道。
經過一夜的激戰,河岸守軍被北川鐵騎驅散,略顯狼狽地退回了麗麂城裡。
負責河岸防務的是文軒候的舊部,名曰東青,文軒覆滅後轉投煙陽王,對於這場戰事的失利,完全在於他的輕敵大意。
一場佔盡天時地利的勝仗被他打成了這樣,尤其是放棄了全部魚族人,是需要好好解釋一番的。幸運的是東青口才不錯,說得天花亂墜,不幸的是,主將瑋宸似乎沒有聽進去隻言片語,任憑東青巧舌如簧,依舊取了他的腦袋,直接掛到了城上。
瑋宸,河間雲中人,煙陽王最早的部將,一路跟隨煙陽王起事,爲人沉着冷靜,苛酷但不亂殺,文儒卻十分冷血,鮮廉寡恥,不擇手段,人稱“窮奇”,位列煙陽王麾下猛將之首。經歷大小數十仗,鮮有敗績,挾廖宇、攻燦陽、破文軒都是他指揮的戰役,一直活躍於河間地,主持對北軍的防務。
按理說,煙陽王憑藉相對優勢的魚族水軍不至於讓北軍這麼輕易渡河,可是,禍不單行,此刻魚族水軍並非全在陣中,他們大部被調去了東海岸。因爲,趙金已獲知忘川擊敗罡痿的消息。
渡河的第三日,北軍天雄兵在前,龍儀引軍在後,騎兵分列兩側,抵達麗麂城下。
太陽初升,大霧尚未消散。
瑋宸在城牆上高喊:“人王在上,瑋宸在此拜過,恕甲冑在身,不能行君臣之禮!”聲音真摯高亢。
龍儀的儀帳緩慢駛到陣前,並未答話。
瑋宸見狀,只得繼續。
“前夜人王渡河,守將不知,驚擾聖駕,多有冒犯。我已替陛下將其斬殺,還請王上寬宥!”說着,將東青的人頭從城上扔下。
昨夜明明是有備無患,去伏擊別人,結果自己反倒損失了幾千人,這個無能的東青,瑋宸心裡罵道。
他對龍儀客氣,並非出於懼怕,麗麂城中尚有近四萬人馬,憑藉城堅牆高的優勢,他堅信自己可以守住城池。所以,這一切都是在做戲。
“少廢話,我們要過去,你放還是不放?”鎏諾沒忍住火氣,貿然衝城上吼了一句。
“從此而南爲煙陽王屬地,不知王子爲何突然到訪,又爲何突然南去?”瑋宸不急不躁,面不改色,聲音平緩響亮。
“少揣着明白裝糊塗!今天你放行也得放,不放就打到你放!”鎏諾懶得廢話,直接攤牌了。
話音剛落,龍儀看了他一眼。顯然他的話有些冒失了。
鎏諾也爲自己的冒失撇起嘴來,往後挪了挪身子。
“末將奉命在此值守,如若王子執意要過,待我秉明煙陽王,准許後方可放行。請王子不要爲難下臣。”瑋宸在城上看到了龍儀剛纔細微的舉動。
“普天之下,皆爲王土。我興師而來,瑋宸莫攔也。”龍儀擡頭看了看城上,都是老相識了。
“陛下要過,臣定不敢攔,只是需您一人前往。”瑋宸又柔中帶剛地補充了一句。
一人前往?送死嗎?龍儀自然不會答應。
“你知我爲何南去,一定要戰嗎?”龍儀聲如洪鐘。
“王上今已黃袍加身,大事已成,又何必自尋肘掣?而今你與我主修好,互不滋煩,一旦再起操戈,雙方戰起,陛下又是何苦呢?”瑋宸上調了聲音,表示強調。
既然談不攏,那就只能打了。經年最需要的就是時間,龍儀現在爭分奪秒搶的也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