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趙金遲疑了片刻,召見了凌宇,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凌宇聽後,仰天長嘆,免冠頓首,滲出了血跡。“人王朝綱崩塌,我追隨王上,纔有食祿之機。時日良久卻建功不多,王卻屢授重恩於我,凌宇誠惶誠恐,只思報恩。昔日我與流雲同侍一主,然雲多方掣肘,時有讒言,情誼已斷。忘川雖與內人存兄妹之情,然昔日多次阻攔人王許婚,如今人王已崩,我與忘川舊義已絕。”
趙金沒有說話。
“此次出戰,臣必以死想報,若不殺忘川,亦當自殺。請王明鑑!”
趙金輕撫凌宇肩膀,以示安慰和鼓勵。隨即喚來荏偉,當着凌宇的面處以極刑。
次日出徵前,趙金端起酒碗,對着凌宇和他的將領們說出了最後的話:“此次出海,水師空國而攻,有進無退,有生無死,蕩平寰宇,在此一役!”
他一飲而盡,將酒碗碎之於地。
凌宇的艦隊遠遠循着鬲津船隊,向東海而去,問題在於後來連續不止的的風暴,凌宇只得規避,暫時放棄了關注雙方交戰的船隻。
可海島慘勝後,忘川便消失在茫茫的東海里。
久拖不決,使得凌宇承擔了額外的非議。
但,該來的總會來的。
未月十六,忘川出現在靜海,距離中州一百里。凌宇的戰船浩浩湯湯地擋在了他的面前。
爲了佔據與凌宇對戰時有利的地位,忘川分兵兩路,流雲與擎希各領一支,分別位於凌宇的正前方和側翼。
劍拔弩張之際,雙方並沒有立刻展開攻擊。
煙陽王趙金擔憂的事出現了。
在流雲的建議下,忘川向凌宇派出了信使。信使由參軍熙陽擔任,棹小船而至凌宇軍中。
凌宇問明來意,接過了忘川的筆箋。讀畢哈哈大笑:“我以爲堂堂人王之後,定會誓死而戰,然竟擯棄身份,向我屈尊,讓我念及昔日情分,不與爲敵。”說罷,看向左右,左右亦鬨堂大笑。
熙陽很有氣節,面不改色,怒而斥之:“汝受人王恩澤,提拔爲將,理應盡忠秉義,豈能數典忘祖,不顧大義?”
凌宇不爲所動,笑聲卻更爽朗了,一揮手示意左右斬了來使。
凌宇龕好熙陽的頭,並隨手寫下幾筆,吩咐軍士一同送回忘川軍中。
其實,就算不用趙金顧慮,凌宇本身也會盡力討伐忘川。因爲事情是會發展的,人也終究是會變的。是夜,爲了讓趙金髮兵,當他的府裡擡進幾隻盛滿金銀珠寶的木箱時,凌宇的府上也同樣悄悄收到了幾隻一樣的木箱。愛財愛色,凌宇順水推舟而已。
忘川見熙陽被斬,連連嘆息。打開來信,只有幾個字:“降或戰”。他朝着左右默默地搖了搖頭,同時制止了部下斬殺來使。
既然避免不了,那就打吧。
忘川扶着軍案咳了幾下,嘴角有絲絲血跡。
探知忘川分兵後,凌宇只是微微地露出了標誌性的表情,斜靠着靠背,用手敲打着椅柄。
既然要打,那就來吧。
靜海,靠近中州,風浪較小,波瀾不驚。毫無疑問,對雙方而言,這都是一個理想的戰場。
之前,中州衆多的文人墨客或者前朝遺老,被貶海濱,都在靜海漂泊,或壯懷激烈,或落寞悲涼,寫下了無數爲後人傳頌的名句,使這片海域頗具詩意。
現在,這個映照着無上悲涼的地方,將成爲一個更爲悲壯的舞臺,在這個舞臺上,將上演這場戰爭中最爲精彩的一幕。
決戰前夜,忘川與凌宇的艦隊各十幾裡對望,可以清晰的看到敵方船上的燈火。
明天就要決戰了,這是忘川畏懼的,也是他所盼望的:輸掉戰爭就將像父輩一樣,身首異處:贏得戰爭就將得以重回中州,恢復祖上榮光。
對面的凌宇也在沉思,但他考慮的卻完全是另外一番場景:“我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不稀罕什麼名聲,手中的權力和武力纔是最重要的。爲了今天的權勢和地位,我背叛了舊主,與昔日同袍決裂,即使天下人都非議自己,甚至自己最愛的女人也與自己同牀異夢,但在這亂世裡,我活了下來,風風光光地活了下來!讓那些所謂道德高尚的先生罵好了!如今鬲津水師已不復存在,只要我打敗忘川,我就將獲得無上尊榮!我將向世人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我是一個強者,我能掌控自己的命運!我做的一切都值得!我將拿回屬於我的尊嚴!”
這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決戰,最起碼在對峙雙方的眼中,它將決定天下人的命運。確實,這場戰鬥不僅將決定忘川和凌宇的命運,也某種程度上影響着中州大陸各侯王的命運。
然而,更大的風暴還在後面,它將猛烈地席捲整個中州大陸。
沒有正義與邪惡的區分,勝利的人擁有一切,失敗的人失去全部!
未月十八,戰鬥正式開始。雙方在海上列陣,忘川有數十艘很大的戰船,這是珏毅登陸作戰的遺產。而他其它的戰船大小參差不齊,有着不計其數的小船。
凌宇看了看眼前的敵船,又看了看自己身後整齊巍峨的戰船,臉上露出了好看的酒窩。
戰無可避,無論怎麼不利,都得經此一役。忘川率先發起了攻擊。
凌宇的船隻高大,機動性不好,利用小船的靈活和大船的搏殺,是有擊破凌宇的可能的。但話是這麼說,可誰去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