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沙耀焰

蠻族

因爲進入荒原後根本就沒遇到過什麼像樣的抵抗,在方祭眼裡,這次也會是一樣。走個形式,對陣之後,便是另一次痛快的殺戮之旅!

稍作停留後,北然軍隊向熬岸城發起了衝擊。然而他們之前的看法很快就改變了。這一次,他眼中這羣巢居穴處、餐風沐雨的荒人沒有像以前一樣四散奔逃,也沒有驚慌失措,反而看上去吃飽喝足,睡眠充分,此刻正精神煥發地注視着他們!

終於找到你們了,找得好苦!

終於等到你們了,等了很久!

這大概就是雙方的心理。

荒人向他們亮出了明晃晃的馬刀,隨着一聲聲慘叫嘶吼,北然士兵滿腦子的勝利幻想殘忍地破滅了。

前方的戰報很快傳到了剛剛跨進荒原的北然軍大帳,戰報簡單明瞭:脆敗。

經此一戰,荒原軍覺得,原來也不過如此。

北然軍覺得,原來可以如此。

之前征伐南朔的節節勝利已經使北然心高氣傲,接受不了失敗,方祭把一切推給了輕敵、孤軍深入、被埋伏。於是他帶上方野,領兩萬先鋒,再次殺回了熬岸。

其實,諸懷首次並沒有什麼詭計和佈置,只是和他面對面簡單地打了一仗。

這次諸懷乾脆率軍直接在城外列陣,雙方還是硬碰硬地正面衝殺,不分側翼前鋒。然而這些在大漠縱橫馳騁、甚至令黃金平原一度頭疼不已的北然騎兵,在天虞軍團面前變得招架不足,不足一個時辰便潰不成軍。

這一次,當半數殘兵狼狽不堪地回來時,方祭、方野意識到了什麼,他們不再說話,保持了緘默。

然而戰爭的巨輪已經開動,停下來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更何況還有落棲的躍躍欲試。

面對這一次失敗,聖哲和北然各頭領的內心也有些疑惑和動搖,然而他們之前的期待太高了,前期的造勢把他們架得太高了,使他們騎虎難下。他們剛剛做足全面的心理功課,意識到自己要面對什麼,原來這裡不光有肥沃的牧場,還有雪亮的馬刀。彷彿幾天前還初日曉雲、麗日和風的荒原,瞬間就變得西風殘照、衰草離披。

但是聖哲還是清醒的,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寧願顏面受損,也要穩妥起見。

爲此,保守派和激進派再次爆發激烈辯論,夜裡落棲和父親聖哲也是大吵一通,氣得聖哲甚至拔出了劍要砍落棲,二人也是不歡而散。

僵持了兩天,聖哲最後決定:撤軍!

一直在大帳外等候的落棲,聽到這個消息後卻攔住了所有首領的去路。

“一場兩場敗仗不算什麼,以前我們與南朔交鋒時也有敗績。最後怎麼樣,不是也把他們滅了!況且我們現在還有十三萬大軍,後續也還會有大軍前來!”落棲的話顯然有一定道理。

“他們就像是羊,我們纔是狼,我們喜歡怎麼吃就怎麼吃,想敗就敗想贏就贏!如今南朔已經臣服,我們需要新的領土。與其退回去蜷縮在苦寒之所,讓關內分割消滅,還不如趁着這次,我們一鼓作氣,打下眼前這片土地,把這裡的良田變成我們新的牧場!”

火爆的落棲說得條理清晰,看來他真的是用心良苦,想拿下這裡。

衆首領停下了腳步,站住不動,看了看打仗,露出爲難情緒。

“熬岸一戰,我的部族傷亡慘重,想留些血脈,返回大漠。”只有一位鬍子花白的頭領稍微猶豫了一下,走了出來。

“此前小敗,我查看了所有損失,貴部雖傷,但未傷元氣,只要各部團結在一起,我們就可以舉兵取下這裡,一勞永逸地擴大領地,實現我們朔然的夢想!到那個時候,牛馬婦女,我隨你們取!”落棲指了指腳下的土地,幾乎是在咆哮了。

花白鬍子低下了頭。

“北然王慈悲,已經准許我們回去了。”花白鬍子猶豫了片刻,牙縫了擠出來一句,低聲地堅持,反抗得卻鏗鏘有力。

落棲無奈地點點點頭,咬了咬牙。“好!既然要走,我留不住。”

“來,拿酒!”落棲對着不遠的侍衛吼道。

“父王慈悲,你們也辛苦了!這次你們部落確實損失最大,心裡最苦,我先送你。”

“謝王子!”二人將酒舉過頭頂,一飲而盡。

放下酒碗,花白鬍子轉身欲離去。落棲眼露兇光,突然掄起手邊的酒罈,狠狠地照着他的後腦砸去,花白鬍子一個趔趄,未等他做出反應,落棲再次上前,又是重重一擊,花白鬍子被當場打倒在地。

落棲身後的甲士拔刀相向,這些人都是落棲豢養的死士,他們的眼裡只要落棲,也只聽他的命令。花白鬍子的左右未敢擅動,甚至沒有言語,只是疑惑地看着這一幕。

落棲並未收手,乾脆騎到了花白鬍子身上,一下一下,直到血肉模糊,直到地上的人不再抽搐,而落棲手裡的酒罈早已砸得細碎。

“誰喝下一杯?”落棲抹了一把濺的滿臉的血跡,轉頭看向其他首領。

衆首領站在原地未動,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