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王
兩萬守軍激戰三個鐘頭後不得不接受敗局,五千精銳主將戰死,只有千餘人被俘。
大勢已定,凡心並沒有乘勝攻城,解決完城外的戰事即刻鳴金收兵。
從極失去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城內一段時間以來的僥倖情緒煙消雲去。第三天求和的隊伍再次來到凡心眼前,以俯首稱臣、接受統治爲代價,希望能夠保留貴族身份,繼續治理南望城。
凡心斷然拒絕了這一提議,並警告三天後拂曉,如若不無條件投降,破城之後寸草不留。
悲觀的情緒徹底籠罩了南望城,不見天日。
第三天一早,南望城門緩緩打開,從極帶着百官列隊出城,赤膊銜玉,捧輿跪地,獻城投降。
建元五年季夏,凡心完成了荒原兼併的最後一戰,荒原四分五裂後快速完成一統。
凡心以統治者的姿態進入了這個曾經讓他顛沛流離的地方!一羣從來被當成奴役、當成工具的“野蠻人”佔據了大青一百二十年的都城!
你沒經歷過我的苦難,不要勸我善良。
不同於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或者表現出來非聖即賢的統治者,凡心很真實,也敢於表露自己的喜怒哀樂,這也使得他的形象更加生動具體。
對於城中氏族,凡心未給出任何承諾。監察司開始了大刀闊斧的工作,城中所有不法貴族身份和財富都被褫奪,貶爲庶民。醜氏和勾羋一族慘遭滅族,老幼計千餘人無一倖免。醜宇自殺未遂,此後一直被紀元囚禁在獄中。自己孤零零地苟活於世,沒有盡頭,沒有希望,這是比死還殘忍的折磨。
城中原來當權的其他幾大氏族皆被流放至血河池,從極氏族得以倖免,因爲南念被凡心留在了宮中。而凡心一直牽掛的雪孛下落不明。
在圍困南望城的過程中,凡心就已經開始思考恢復生產的問題,戰事平息後,他投入全力推進復耕,並採納了景若的建議,不顧溽暑疫疾,和民夫同飲食,共起居。同時將全軍分爲馬步兩類,馬軍司牧,步軍司農,實行軍屯制。於秋季,總算勉強克服了十分突出的糧食短缺問題。
局勢穩定後,凡心令雲瞻鎮守南望城,自己率軍回到了莽浮平原。
建元五年的冬季似乎更加寒冷,北風勁吹,大雪漫漫無際。
荒人在極北地區已無法生存,冰封地域再一次南延。凡心不得不將血河池附近以及無定河下游的所有人員再次南遷,將所有人集中於從西至東、傲岸至莽浮狹長的地帶上。
這些原本屬於青人貴族的土地經過重新分配,緩解了雪災的危害。與此同時,各族大量人口集中在一起,在莽浮政權的有力保障和凡心強大的個人影響力下,極大促進了青人和搖民與荒人之間的交流融合。血緣仇視的情形得以改善,也使得青廷原來遺留的種族壁壘徹底消融,荒原上各族的界限漸漸模糊。
即使雪災兵禍雙至,即使被迫放棄極北地區,凡心都很好地給予了應對。拙者不足,能者有餘。他不明白爲何如此富饒廣袤的土地,大青爲何沒能再支撐起延續下去,留給後人的唯有嘆息。
對於自己的稱呼問題,凡心陷入了糾結。前朝君主稱爲青王,部落首領自稱爲領主,而自己要建立的宏大版圖既不同於前朝,也不同於部落。雖然自己宣稱是青廷王室後裔,但青是奴役搖民和荒人的代表,自己繼續稱青王勢必會勾起二者的回憶,引起他們的警惕和恐懼。自己又是荒人的孩子,但是自稱領主,不但沒辦法團結那些先進的前朝底層人士,還會讓人覺得這是一種對比先進文化的倒退,更別說自己的目標不止於這嶺外的荒原了。所以,領主似乎也不可取。
參言若俞似乎早已看出這一切,默默地把幾個言官叫到一起。不久后街巷傳聞裡凡心的姓氏就和王族血脈更加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解釋者衆說紛紜,一系列經歷更是被口口相傳地更加傳奇,而且刊諸棗梨,傳於坊間。
在這種醞釀下,很快凡心在巡視出行時無意中解決了這個問題。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爲了儘快理順自己建立的新政權的脈絡,凡心沒有恪守成規,常常是在外體恤民情。對於這位年輕的領袖,百姓是認可的,經常是萬人空巷,夾道歡迎,爭相想一睹凡心,這個充滿傳奇人物的色彩。
熱烈之下,不知是誰在人羣裡喊了一聲“荒王”,隨後大家立即相仿,熱烈誠服地高呼,震耳欲聾。
荒王,荒野之王,也算名副其實,順天達意。
匹夫而爲百萬師,一言而爲天下法。
人們癡迷他,信任他,依賴他,緊緊地環繞在他周圍,團結在一起。
和前王族血脈聯繫到一起,極大地強化了凡心的身世地位,同時也帶來了其他的影響。建元六年春,十幾位耆老跪於殿外,雙手高高舉起一支精美的木龕,龕中一本幾盡發黃腐爛的族譜,上面竟然記載了凡心的名字!
凡心將信將疑,但也看到了一絲契機,半推半就下,凡心多出了很多遠房宗室長輩兄弟。聲譽加持之下,爲了將利益最大化,盡善待之。
如此一來,凡心的出身更貼近青皇室,顯得更加冠冕堂皇,暫時來看利大於弊,但也同時埋下了更大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