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燧燃

句芒

至於隆基侯,他的領地一直是國中國,在鬲津候的屬地之內,但鬲津候三番五次用兵,由於各種原因,都遲遲未能吞併這塊彈丸之地。

隆基候反而是個有圖謀的人,不甘於處處受制於人,趁着鬲煙對峙、風聲鶴唳之際,建元三年清和,他率先發難,傾力出兵攻打楊城,擊敗曉輝,打開了自己和中川的連接,一舉擺脫了國中國的局面,領地擴至與煙陽王和興王相接。

楊城守將曉輝苦戰之下,不敵隆基銳士,戰敗撤出,一口氣退到了原來文軒候的領地上。在此地,他打敗了先前被煙陽王驅趕、盤踞在此的青朔,順勢佔了洞玄城,消滅了在安渝刀下死裡逃生的山戎人。

隆基候對楊城的攻佔,這一舉動產生了一連串反應,其一是都靈事件後僅剩的零星山戎就此銷聲匿跡。洞玄附近的夷狄人被驅逐,進一步逃向了天府地,日後壯大了流雲的勢力。其二是使得剛剛從慘敗煙陽軍恢復、稍有起色的青朔再次受挫,只得向靖寧河水上游處流竄。

北川呢,西北大漠的朔然蠢蠢欲動,南有垂涎三尺的煙陽王趙金,還有流竄侵入的青朔,而靖王龍儀的四個王子經過首次交鋒後,厲兵秣馬,隨時可能開始新的撻伐。

就在這波詭雲譎的大潮裡,中州的勢力版圖在劇烈發生着變化。利用這個窗口期,經年無暇它顧,以九華城爲中心,迅速發展壯大自己,爲自己的復國大業積極地做着準備。

他日登高天地寬,人間春色從容看。縱有狂風拔地起,我亦乘風破萬里。

如果說南境和中川此時是暗流涌動,那麼北境就是一口滾燙的熱油滴入水滴—迸濺沸騰!

可是,這還沒算那頭即將進入嶺內的餓虎,已經在荒原悄悄崛起的荒人。

有了天虞部良好的示範效應,凡心想要趁熱打鐵,拉與天虞部落緊鄰的太華部落入夥。因爲太華部落控制着血河池,而這血河池的水中充斥着流赭,以塗牛馬無病,甚至可以緩解人的疫情。另外,這裡生長着楢柤,不但可以用來在漫長的冬季取火,更是用來製作車輪的上等材料。運送糧草,馬馱人扛畢竟難解燃眉之急,之前凡心意在㸲牛也是出於這種考慮。

於是與星盟、景若議定後,建元三年暮春中旬,凡心和紀元秘密帶着豐厚的禮品秘密地離開了莽浮平原。

然而這一次還沒等進入太華部落的領地,剛行至句芒城一行人便遇到埋伏。

句芒城位於從極部和太華部落的交界處,是兩方臨時開放的互市地點。平時各類人員雲集,有走私販賣鹽鐵煙土的,也有販賣軍械物資的,還夾雜了很多刺探情報的冒牌商賈。管理比較鬆散,出入相對自由,花柳巷子火爆,這裡還暗地裡進行奴隸交易。

連年的征戰使凡心異常疲憊,一系列勝利也使得他放鬆了警惕,在好友紀元的幾番鼓動下,選擇了中途改道,途經這裡進入太華部落。

紀元是性情中人,年少意氣風發時便常和凡心混跡於花柳之間。時隔多年,此時他們早已不是昔日無足輕重的毛頭小子,地位的變化更加強烈地刺激了他們心中的慾望。幾番商量後,二人一拍即合取道句芒城,想要好好釋放一下,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繼續他們的行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無傷大雅,推敲起來,似乎也並無不妥。這也是凡心選擇這裡的原因。

然而,這一次的出行並非密不透風,在他們出發之時莽浮平原早有一支飛騎奔南望城而去。這一路上一直都有一雙眼睛在牢牢地盯着他們。正苦於無法下手,凡心竟然帶着一行人中途改道句芒城,這讓南望城中的幾大氏族大喜過望。雖然派兵攻打無異於開戰,但其他辦法還是可以想的。

爲了避人耳目,選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棧安置好隨行人員後,夜幕微降,凡心和紀元換上了入鄉隨俗的服飾,認真找了家特色鋪子,點了幾道拿手菜餚,像多年以前,暢快地喝起酒來。酒過微醺,彷彿找回了各自年輕時的模樣,逸興遄飛,結賬時捎帶詢問其他事宜,小二意領神會,告知了今晚最好的風月場,二人滿心悸動地拂袖而去。

在名曰“醉今朝”的酒樓裡坐下後,二人摟着身邊花枝招展的姑娘,一邊喝着酒一邊談笑風生,饒有興致地看着臺上一輪又一輪拍賣的奴隸。

經過之前的挫折,凡心一直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快五年了,未再近身任何女色,今日短暫破例,玩得不亦樂乎。

酒過三巡,臺下的叫喊聲越來越大,大家不斷地在起着哄,並向臺上拋擲東西。紀元輕輕碰了一下凡心,示意他看看臺上。

此時臺上還剩下一名女子,頗顯瘦弱,衣衫襤褸,破亂不堪,髒兮兮的頭髮覆蓋了半個臉龐,正在承受着臺下衆人的嘲笑辱罵,怯怯地低着頭,不時擡頭看一眼臺下,眼裡流露着無奈和恐懼。

在荒原,體態風韻,或者說肥胖一點的女人特別搶手,因爲在惡劣的氣候下,這樣的女人更適合持家勞作,好生好養,像臺上這樣身段瘦削的女人往往無人問津。

臺上這些人多數是戰敗的奴隸或者逃跑的家丁,還有極少數是嶺內逃來的難民,有錢的搖民和荒人常常將他們買回去從事極其苦重的勞動,任憑處置和凌辱,無人在意他們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