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國,處於大陸的最西邊。
第十一年初春,韓冰帶着凌雪來到文昌國最西邊的一處高崖之上,兩人望向眼前波濤洶涌的茫茫海面。
“想去海上漂流嗎?”韓冰輕撫着凌雪的肩膀,問道。
“只要你陪我,哪裡我都敢去。”凌雪的目中盡是柔情,大海無情,每年都會有大量的漁民和遊客葬生,但只要有韓冰在,她相信,一切的一切,都算不上困難和危險。
韓冰微微一笑,在凌雪的香脣上輕吻一下,隨後身體一躍,帶着凌雪從崖頂一躍而下,在空中化作一道長虹,衝向洶涌的巨浪。
在二人距離海面數丈高度的時候,韓冰右手一甩之下,星羅盤幻化而出,落在海面。
星羅盤,經過韓冰的一番修復,雖然還不能夠用於在星際航行,但是當作船隻在海上行走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在靈力的催動之下,星羅盤一個擺尾,在水面上劃出一道巨大的漩渦,以極快的速度向着遠處疾馳而去。
韓冰帶着凌雪來到駕駛艙,透過艙前的透明幕牆,可以看到前方無處不在的巨浪。
“好美!”凌雪發自內心的震撼。
韓冰點頭,目光望向遠方。
“其實,如果你想把她也帶來,三個人一起,我是不會介意的。”凌雪突然柔聲說道,作爲自己的情敵,這些年來,在凌雪的心裡,她已經不再排斥柳月的存在,相反,如果不是因爲柳月的大度成全,也沒有她的今天。
韓冰輕嘆一聲,沒有回答凌雪的話。
“能跟我說說你們倆的事情嗎?”凌雪好奇道,“我知道她也跟你一樣,是仙人,我想聽聽你們之間的故事。”
韓冰內心一顫,彷彿心中某處一根陰暗的弦被觸動,柳月,一直就是他內心的一片陰影。
“不方便說的話,我就不問了。”凌雪看到韓冰臉色有些不對,連忙說道。
“只要你想聽,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韓冰轉過頭,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星羅盤大廳內,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光線柔和。
茫茫大海上,星羅盤速度極快,超越任何船隻,越行越遠。
神道峰頂,每到白天,都會有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追逐玩耍,他們便是從小被韓冰指腹爲婚的兩個孩子。姐姐叫管妍妍,男孩叫韓少江。
“玩耍時間到了,該修煉了。”一箇中年婦女笑着走向他們,口中吆喝道。十幾年的時間,當初的小公主已經成爲中年婦人,不過她面容保養很好,一點也看不出已經四十多歲,每一次微笑的時候,右側的臉龐還會出現一個淺淺的酒窩,別有一番風韻。
黑白雙煞幾乎每天都在打坐中度過,偶爾的時候,黑煞會從打坐中醒來,陪伴自己的愛人,有時也會面色冷峻地對兩個孩子喝斥幾句。
兩個孩子到了現在,連凝氣一層都還沒有達到,很多時候,管慕白都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懊惱。
“孃親,我們再玩一會兒嘛。”管妍妍撒嬌道,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額上的劉海被汗水打溼,搭拉在額頭。
“不行,再玩,我就去叫你父親來了。”小公主板起臉。
“噢。”
兩個孩子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就連韓少江也從骨子裡覺得,自己的這位管叔叔是異常嚴厲的,幾乎從他記事起,就沒怎麼見他笑過,而與他一起的那位管阿姨,也差不多。
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在小公主的帶領下,來到山頂西邊的傳送陣盤,他們每日就在這裡打坐,這裡的靈力頗爲濃郁。
“孃親,那裡面真的住着一位嬸嬸嗎?”管妍妍的目光落在北邊的一間老舊的房屋上,好奇地問道,這個問題,她已經不止一次地問過。她目光所指,正是柳月閉關之地,柳月,十幾年來從未出屋,兩個孩子自然沒有見過她。
“不許多問。”小公主順着女兒的目光,朝着柳月房屋的方向匆匆一瞥,扭頭說道。在她的監督之下,兩個孩子終於十分不情願地盤膝坐下,雙手放在膝上,開始裝模作樣的吐納。
小公主自然不懂得修煉吐納之法,看到兩個孩子都安靜下來後,她才站起身,起身的時候,目光有些情不自禁的,也會望向柳月的房間,這麼多年了,她也只見過柳月一面,還是十幾年前柳月剛剛來到山頂的時候。
她只依稀記得當初柳月的樣子,一席米白色素雅長裙,配着淺色的束腰,一頭秀髮極爲漂亮,她的樣子,比當年韓冰給自己的畫像還要美。
許久之後,小公主收回目光,輕嘆一聲,走下陣盤,拾起地上的一隻籃子,向着山下的方向走去,這個季節,正是各種野果成熟,就連空氣中,都飄逸着誘人的果香。
山上的道士們,有一些已經在林子裡摘果子了,看到小公主前來,連忙熱情的打招呼,長時間的交往,雙方都已經十分熟絡,道士們也不用刻意地去在乎她皇室的身份。
“公主妹妹保養得可真好,皮膚真是細膩,真令人羨慕呢。”一位中年女道士讚歎道,她比公主長不了幾歲,如今臉上已經都已經有了不淺的皺紋。
“姐姐們放心吧,等到少江的父親回來,我一定向他討要幾枚駐顏的丹藥,送給你們。”公主婉爾一笑道。
聽到小公主的話,幾位女道士立刻就圍了過來,一個個神色期待,“那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這個——我也不知道呢。”小公主臉上露出爲難之色,擡起頭遙望着山下的方向,卻只見到不遠處的陣陣雲霧,根本看不到山腳下的城池。
日子在平靜中一天天地度過,小公主很享受這樣的生活,比起住在皇宮,她更喜歡這裡,她希望時間能夠過得再慢一點。
然而光陰如梭,轉眼間,又是十多年過去,近六十歲的小公主,不再年輕,即使有着駐顏丹的保護,她也開始一天天地覺得體力不支,她並沒有服用壽元丹,她能夠感覺到,自己已經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
韓冰與凌雪沒有回來,韓少江與管妍妍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兩人均都繼承了各自父親母親的容貌,一個翩翩俊朗,一個亭亭玉立。
小公主不再每日去果園裡勞作,她越來越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山頂的一處岩石上,跳望遠方。
這一天下午,小公主和往常一樣,來到岩石上,剛剛坐下,突然聽到前方空氣中傳來破風之聲,她疑惑之下望去,便看到一道流光從下方雲層中沖天而起,向着山頂方向疾馳而來。
離得近了,她終於看清這流光原來是兩道人影。
“韓——,雪兒姐!”小公主興奮過頭,一個踉蹌,差點從岩石上一頭栽下來,有一道柔和之力托住了她。
韓冰帶着凌雪輕輕地落在岩石平臺上。
“妹妹——”凌雪看清了小公主之後,忽然感覺鼻子有些發酸,20多年過去,眼前的小公主比自己明顯要老上了許多。
小公主輕嘆一聲,幽怨道:“現在應該是我叫你妹妹了吧。”
韓冰同樣望着眼前的小公主,目中露出複雜,天道無情,這世間的一切,都逃不脫生死輪迴,當初,他將最後一枚壽元丹給了凌雪,如今面對小公主,難免有些過意不去。
韓冰的容貌,自然是年輕的,他與同樣年輕的凌雪站在小公主的面前,說得誇張一點倒有點像是兩代人一般。
遠處,一男一女兩名青年走來。
“少江,妍妍,你們過來。”小公主連忙向他們招手,待二人走得近了,說道:
“少江,這是你的父親和母親,快來拜見。”
韓冰和凌雪望着眼前俊俏的青年,眼中露出慈愛之色,而反觀少江的目中,卻是有一種生疏感,對於眼前二十多年未見的親生父母,他沒有什麼記憶,更談不上感情。
“不錯,都已經煉氣第三層了。”韓冰點頭道,這個進度,倒是符合他的預期。
“你們也是修士?”韓少江疑惑道,他從韓冰和凌雪的身上都感受不到一絲的靈力波動。
“我們不該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是我們的錯。”韓冰臉上露出愧疚之色,柔聲道。
“我已經長大成人,已經會照顧自己了。”韓少江直視着韓冰。
“江兒……”凌雪眼角流出淚水,“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太自私了,對不起。”
“娘。”韓少江鼻子一酸,憂傷道。凌雪上前幾步,一把將他抱在懷裡。相比於韓冰,孩子還是更容易接受自己的母親。
一個月後,韓冰和凌雪、管慕黑、小公主一起爲兩位年輕人舉辦了婚禮。韓少江與管妍妍從小青梅竹馬,又互相傾慕,況且,在這山頂之上,也沒見過什麼外人,所以對於這門親事,都很樂意地接受了。
辦理完婚事後,韓冰便一頭扎進對傳送陣法的修復當中,凌雪也難得清閒下來,有時間多陪一陪兩個孩子,同時也陪一陪小公主。
山頂上新修建了好幾座精緻的閣樓,就連原先一些房屋,也新近都翻修了一遍,只有柳月的那一間除外。
韓冰坐在陣盤之上,神識掃向柳月的那間舊房舍,房屋內,柳月已經完全入定,閉塞感官,對於外界發生的事,她沒有關注。
韓冰閉目中,手中打出一道道複雜的印訣,落在陣盤之上,隨着他的動作,漸漸的,一道道原本黯淡無光的符文開始有了活動的跡像。
二十年的外出遊歷,韓冰時常會在腦海中推衍陣盤修復之法,這二十年,他也不全是在遊玩。
日復一日,韓冰都盤坐在陣臺之上,偶爾,韓少江和管妍妍也會遠遠地站在一邊,靜靜地觀察他的動作,已經踏入煉氣門檻的他們,多少對於修真一途有了一些瞭解,在看到韓冰打出的各種複雜難明的手決之後,心中的震驚與嚮往之色更濃。
他們已經知道,一旦眼前這座傳送陣法修復完成,距離分離的時刻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