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行的路線出問題了?”折木問道,這大概就是之前那個男人說的要更改路線吧!不過這種事直接跟千反田說就好了啊!
“是的。”
“可是這種事你直接跟蛋撻……千反田說就好了啊?”
老人苦笑,要是事情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先生,我就從頭開始說吧!原本的路線是順着神社前的道路走,沿着小河順流而下。過了長久橋後改變方向,逆流而上,在神社門口有一座橋叫茅橋,過了茅橋回到神社。就是這麼簡單。不過現在長久橋不能走了。”
“原本長久橋那邊我們已經拜託給村井老師,施工方那邊也答應了會拖延工期,至少活偶祭當天……也就是今天他們會停止施工。可是剛纔卻突然來消息說,長久橋已經施工了!”
“我們再三確認了一番,才知道這長久橋竟然真的已經施工了。問了他們才知道,原本他們確實收到了村井老師的聯絡讓他們在祭典當天停止施工,可是他們又說,前天又收到聯絡讓他們照常施工。”
“現在我們也已經沒有時間去糾結究竟發生了什麼,最要緊的是路線問題。”
“因爲長久橋施工了,我們就不能再從長久橋通過了,即使能讓施工停一下,也無法保障安全,如果出了事故施工隊就要承擔責任,那太難爲他們了。”
折木點點頭……
“有人建議從長久橋那裡就原路返回,但是這樣做的話東邊活偶就過不去了,東西邊會有矛盾的。”
矛盾?
雖然折木表示不理解,但他也沒有開口詢問這矛盾會是什麼,而是繼續聽下去。
“而這時又有人建議,先走到長久橋,然後返回,再渡過茅橋巡迴東邊,走到長久橋再次返回。但這樣的話,就得走兩倍的遊行距離,也得花兩倍的時間。可是不說電視臺也會來,而且扮活偶可是個重體力活,要走兩倍的距離實在是太辛苦了。”
重體力活?
好吧,折木他現在對這所謂的雛人偶越來越好奇了。
“當然,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走遠路橋。渡過遠路橋再回茅橋的話,就花不了兩倍的功夫了。”
這遠路橋折木還是知道的,應該說是非常熟悉,因爲他每次送千反田回家時,都是要經過那座遠路橋。
“可是……”
“好吧,我會和千反田說的。千反田現在在哪?”
看着他吞吞吐吐爲難的樣子,折木也沒有再讓他爲難地說下去了,就這樣應承了下來。反正這種事對他來說也只是舉手之勞,看人家那麼爲難的樣子能幫自然就要幫一下。
“真的嗎?太好了!”老人激動地說道:“小夥子真是太謝謝你了。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萬事拜託了。”
“不,我這邊也是不好意思,身爲外人還摻合進來。而且這件事對我來說也只是舉手之勞,其他地方還有什麼不周之處,還請儘管提出來。”
“哪裡哪裡……千反田小姐的話現在應該正在更衣室……”
雖然折木很想說,結果到現在你還沒有爲什麼你自己不去問,但折木也沒有傻到再問出口。這裡面妥妥有內情啊!
自己這個外人還是不要摻合那麼多的好。
“那我現在就去吧。”
“嗯,真是太謝謝你了!幫大忙了!”
……
更衣室並不是如同折木想象中的現代化的更衣室,而是有一種看古裝劇的即視感。房間的面積倒是和他之前待的那個男士休息室差不多,不過這邊的煤油爐的數量比較多一些,自然也更暖和。屋內用厚厚的窗簾布拉起來一個帷帳,只能看到淡淡的影子。
除此之外,房間裡還瀰漫着一股令男人心猿意馬的胭脂味。
不過折木還是沒有見到千反田,因爲千反田正在帷帳後面裝扮,除了正坐着的千反田,從映在帷帳的影子上也能看出還有好幾個人在圍着千反田。
她們,可不會允許折木和千反田現在見上一面。
“是折木同學嗎?”
這時,從帷帳傳來千反田沉着冷靜的聲音,雖然在和千反田交往之前,千反田就經常用這種沉穩的語調說話,只是這次的聲音和以前比較,聽起來更加乾淨冰冷……也更鄭重其事。
雖然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畢竟有外人在場,但不知爲什麼,折木突然就覺得很難受,他不喜歡千反田這樣……
這種疏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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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很抱歉,這邊正在更衣。”雖然千反田的語氣依舊冰冷,但裡面卻也有一種不明顯的歉意,但折木卻聽出來了。
猜到了。
“折木同學,是出了什麼麻煩嗎?”
“沒錯。”
“很嚴重嗎?”
“好像是這樣。”
“能夠和我們說說具體的情況嗎?”
這最後一句並不是千反田說的,而是——
入須冬實?
她怎麼也在這裡?
如果說她也扮演了雛人偶那會是什麼角色?
不過折木並沒有出聲去叫她,而是裝成不認識她的樣子,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做,但直覺卻告訴他最好是這樣做。
“事情是這樣的……”折木就這樣緩緩地把老人告訴他的話轉述了一遍。
但他不知道,帷帳後面入須冬實也有些驚訝看着鏡子前的自己,有些後悔自己爲什麼那麼沉不住氣。倒是千反田的臉色很平靜,非常平靜……
“原來是這樣。那就改走遠路橋吧!”帷帳那邊沉默了幾許,接着傳出千反田的聲音:“折木……”
“在。”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但也是沒辦法了。折木同學你就幫我帶句話吧!”
“我在聽。”
以他對千反田的瞭解,她剛纔其實是想說很好奇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吧!
真的很辛苦呢!
“對方的官司由我來打招呼,氏族代表那邊我會拜託父親聯繫。”
“只有這句話嗎?”
“是的,只要說了這句話他們就會明白的。”
在離開的時候折木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卻依舊只能看到帷帳上的影子。
折木不禁握緊了拳頭,有些不甘心呢!
雖然不甘心什麼他可能也說不上來。
但他卻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受這種階級感,第一次如此深刻的階級感。
……
當折木將千反田的話帶到時,折木發現大家都明顯鬆了口氣,之前緊張的氣氛也一掃而空,大家也都重新進入了忙碌的狀態。
突然感覺有些明白了。
比起千反田要從九點開始的裝扮,折木的換裝就簡單多了。脫下毛衣後,往裡衣外面套上黑色的和服外褂,頭上還帶着一頂類似於陰陽師帶着的那種長長的形如兩側被壓扁的圓筒的帽子。
這應該是平安烏帽的一種吧?
雖然是挺合適的,但這氣質完全不適合他啊!
折木看着鏡子前自己的裝扮,完全無力吐槽了。
雖然還沒到雷人的程度,裝扮看上去也挺帥的,但就是感覺有些變扭。
也許是因爲折木他幫了大忙了吧,化妝師在給他臉上擦粉時明顯要細心認真地多,比起其他男的隨意地往臉上擦幾下粉,折木的誰都可以看出是區別對待了。
“挺不錯的嘛!給……套上這個。”
這時一個身高比他要高一些,頭髮染成了淺茶色,看起來相當瀟灑的小夥子把一套形如連身衣的白色衣物遞給了折木。
折木接過來套在黑色和服的外面,用腰帶打了個蝴蝶結。
這身衣服的裙襬部分很有彈性,繃得比較緊,袖子也比較寬大,完全能看到裡面的黑衣。側面從腰間開叉到膝蓋附近,也能看到褲裙的皺褶。從脖子附近露出的黑色衣領和外面的白衣形成了對比。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折木越來越覺得自己像是電視劇裡的陰陽師了。真是的,明明只是個撐傘真的的有必要打扮成這樣?
“嗯,真不錯!這次的活偶祭一定會是最棒的一屆!”茶發男子說道。
“爲什麼?”
他記得千反田可是說過以前好像連什麼五……五樂師也有的對吧?
“嘻嘻,直覺……”茶發男子對着折木一笑:“我可是專程趕回老家看這遊行的,要是不棒的話那我豈不是太虧了。”
這是什麼邏輯?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折木在心裡暗暗吐槽。
忍着陌生襪子的不適感折木來到拜殿前集合,一個快把號衣撐破的男人——很強壯——正拿着傘等着他。
傘面是紅紫色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很多,也比西洋傘張的更開,幾乎形成了一個t字,這也讓它看起來更大了。
應該很重吧?
折木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接過了傘——很好,雖然比平時用的雙人傘(你們懂的……)要重許多,但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重。不過如果用拿着這傘走一個多小時的話,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啊!
活偶要出來了。
首先出來的是天皇,和折木的平安烏帽不同,天皇的帽子上裝飾着長長的帽尾,雖然“他”也是一襲黑衣,但黑色畢竟不等同於漆黑一片,布料與布料之間還是有着微妙的色差的。即使從遠處看,那貴族般的紋理也是非常顯眼的。
折木的黑衣與其相比,完全可以說是一種地攤貨了。
而扮演活偶的必須是女性,準確地說必須是處女。似乎是爲了襯托這祭祀的高貴。
而這天皇活偶的扮演者自然也是女性,那銳利的眼神,尖尖的下巴,雪白而無血色的肌膚,折木第一眼就認了出來——入須冬實。
雖然和千反田交往後和她的交流就少了許多,但畢竟是朋友。她和千反田的關係更是始終保持在友好狀態,所以彼此之間還是有交往的。
而感受着她那彷彿油然而生的高貴感,折木也不得不佩服,她實在是太適合天皇這個角色了。
不知千反田的皇后又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入須冬實出來後,頓時神社內就涌進了許多人,還有幾個擡着攝像機、照相機的人,看來這個活偶祭的觀光價值完全超過了他的想象,怪不得蛋撻會說——挺有名的。
而在這洶涌的人羣之中折木也沒有花多長時間就找到了澪,她好像站在一個凸起的地方,她的旁邊還站着一個人——田中井律!!
這丫頭怎麼也來了。
在折木找到她們時,她們也注意到了折木的目光。老實說折木找到她們還真沒有花多少功夫,因爲大家的視線焦點基本都聚集在了入須冬實這個“天皇”身上,也就只有這兩個丫頭不斷地向折木招手。
可沒有多少人會對一個撐傘的感興趣。
在閃光燈的不斷閃爍之中,“皇后”也終於出來了。
十二單,一種日本女性傳統服裝中最正式的一種,一般由五到十二件衣服組合而成,顏色花紋有特定的複雜搭配。
而千反田此時就身穿着十二單走了出來,那十二單最外層是橙色,裡面一層是粉紅色,然後是淡青、文雅沉穩的黃色、白色,花紋是車輪。
千反田交握的柔荑中握着一把繫有無色細繩的扇子。
化妝後的她雙目微垂,靜靜地走入了神社內,那步調即使是他這個外人也能看出那是相當專業的。
美!
好美!!
此時的千反田好像只用“美”這個字就能概括,又好像只能用“美”這個字。
折木此時心中的千言萬語也全部都化成了這個“美”字!
真的好美!
恍惚中,折木突然覺得千反田就是那皇后,高貴而雍容的皇后。
可是……那天皇並不是自己……
千反田的十二單上掛着一條長長的肩巾,爲了防止擦地,跟在她後面的兩位和服女性各自擡起了肩巾的一頭——裙裾並未拖地,而她那烏黑秀髮長長地垂在背後,被金色和紙紮成了一束。
陌生人也許會認爲這個穿十二單的女孩頭髮很長,但他知道,千反田的頭髮其實並沒有那麼長的。
折木不緊不慢地爲千反田打起了傘,不聲不響地走進了隊列。
千反田和入須冬實走在最前面,千反田較入須冬實要慢上半個身位,然後是手持千反田肩巾的兩位女性,然後纔是他。
但他因爲那礙事的肩巾,看不到千反田了。
也許這樣正好……
折木在心裡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