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震揹着雙肩包走出了菲律賓三寶顏市國際機場,在馬尼拉轉機時,那裡有資料介紹說這座城市擁有瀑布,花卉田,森林,古堡,教堂以及獨特的近海丘陵地形,是菲律賓的度假勝地,在飛機上時,一名菲律賓空姐還遞給了蔣震一份詳實的三寶顏市旅遊手冊,看着那旅遊手冊上的景色介紹,蔣震一直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搭錯了飛機,來錯了地方。
不過等出了機場,這點兒狐疑就一掃而空,漫卷的煙塵,佈滿彈孔的廣告牌,被迫擊炮彈炸的只剩一半的教堂穹頂,行屍走肉一般在街上游蕩的本地薩卡人,讓蔣震忍不住興奮的吸了一口夾雜着淡淡海腥味的空氣:
“沒走錯,要是走錯了,口袋裡可沒錢再買機票改行程。”
“Touristguide!Touristguide!(英語:導遊)”四五個腳上踩着髒兮兮的拖鞋,開着雙輪摩托改裝的簡易三輪車的司機,用蹩腳的英語單詞湊過來朝蔣震打招呼,身上那股菲律賓炒醃魚的腥臭味幾乎薰蔣震一個跟頭。
蔣震站在路邊半天,都沒能看到一輛正式的出租車,機場外幾乎全都是這種兩輪摩托扣個鐵皮罩,一側裝上個輪子,車頂掛着“ForHire(英語:出租)”字樣的載客三輪。
挑了一個看起來順眼些的司機,蔣震把雙肩包扔上一側的車斗,跨坐到摩托車的後座上,用熟練的菲律賓語說道:“市政廳。”
三寶顏市並不大,從機場出來後,沿着還未修整好,隱約可見彈坑的街道駛向皮拉城堡,再從這座城堡正門轉向西路,就能見到三寶顏市市政廳前飄動的旗幟。
這座西班牙殖民時期用石頭砌制的三層建築是三寶顏市最標誌性的景觀,當然,它並沒有成爲收費景點,而是仍然作爲這座城市的行政中心存在,此時有零零散散的當地人在門口出入。
扔給司機100比索把他打發掉,蔣震拎着雙肩包跳下摩托車,從揹包裡取出一張剪成手帕大小的報紙,低頭確定了一下報紙上這條信息留下的地址是這裡之後,收起報紙朝着市政廳的大門走去。
穿着三寶顏市特有制服的守衛懶洋洋的靠着巨石壘成的大門曬太陽,任由蔣震從他身邊走了進去,沿着市政廳左手的樓梯上二樓,穿過廊臺,蔣震找到了那扇掛着託雷斯老兵俱樂部字樣銘牌的木門。
他站在門外輕輕吸了口氣,停頓了幾秒鐘之後,才舉起手,輕輕叩響了門。
一個帶着怒氣的聲音從裡面響起:“進來。”
蔣震推開門,這是一間標準的辦公室,寬大的辦公桌,兩盆綠色植物,一個厚重的書架,最後是辦公桌對面一個明顯低矮的沙發。
辦公桌後,一個頂着金紅色頭髮的中年白人正驚愕的看着蔣震,直到蔣震走進來之後,他纔不確定的用菲律賓語道:
“我剛剛打電話訂餐的那間餐廳,終於懂得僱傭除了懶散的薩卡猴子之外人種的重要性?”
“恐怕您的外賣還要繼續等一會兒,呃……”蔣震把報紙拿起來又看了一眼,對中年白人說道:“費爾南多·託雷斯先生。”
甚至不用看清蔣震手上那份報紙廣告的內容,只是那樣式就讓白人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他坐直身體朝蔣震指了一下那個低矮的沙發:
“請坐,先生,你可真有眼光,沒錯,我這裡的確會提供一些工作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順便說一句,如果你不是菲律賓本地人,你的菲律賓語講的也不錯。”
“中國人。”蔣震沒有坐到沙發上,而是把揹包放在了上面:“謝謝你的誇獎。”
“哇哦,中國人,我還是第一次坐在這裡見到中國人,好吧,我們長話短說,我知道來這裡的人都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一份工作,所以……”費爾南多·託雷斯從桌上的文件架上抽出一份合同:“你簽了這份合同,就可以得到一份工作了,就是這麼快捷。”
蔣震走過去接過這份合同開始翻看,這是一份格式標準的英文合同,但是,最後一頁的附註則通篇是法文。
“費爾南多·託雷斯先生,你登在菲律賓《世界時報》上的這份廣告,說的是灰石國際,不是這間洛特尼安全諮詢公司。”蔣震把合同看完,又放回辦公桌上問道。
“你看得懂英文?”費爾南多用手指輕輕點着桌面,好奇的問道。
蔣震點點頭:“不止英文,這份合同最後的法文附註,我也能看懂一些,我是來找活兒幹,不是籤賣身契。”
這份合同雖然寫着只要簽訂合同,洛特尼安全諮詢公司每天支付給被僱傭者100美金的薪水,但是後面法文的附註則寫着,這100美金的日薪,託雷斯老兵俱樂部會抽取70%的佣金。
也就是說,蔣震每天最多拿到手30美金。
得知對方看得懂這份合同和附註,費爾南多·託雷斯把笑臉吝嗇的收斂,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小子,門口在你背後,我不抽一點點佣金來賺取費用,難道是準備等聯合國爲我頒發一枚慈善家勳章嗎?不想幹就滾出去。”
費爾南多·託雷斯是菲律賓南部最大的軍事資源掮客,雖然這個開在三寶顏市市政廳裡的俱樂部並不起眼,但是卻能每年爲各個軍事資源公司提供超過兩千名菲律賓土著,當其他掮客在倫敦,以色列甚至華盛頓出入各種酒會約談生意時,費爾南多·託雷斯就守在他這個小小的俱樂部內,賺這些菲律賓猴子的賣命錢,他不關心這些看不懂英文和法文的土著猴子簽字畫押之後會被那些軍事資源公司送去哪,無論是去戰亂的非洲做炮灰還是拿着毛瑟槍去東歐礦山裡發黴,他纔不會在乎,他只在乎這些軍事資源公司每月是否準時把這些簽字畫押的菲律賓人的薪水抽成打到他的賬戶。
無論是摩洛民族解放陣線的反政府戰士,還是菲律賓阿布沙耶夫組織的恐怖分子,甚至是政府軍的士兵,都有被他發賣的記錄,那些幻想着懂些軍事技巧,又打過兩次所謂菲律賓內戰就自命不凡,以爲成爲精銳老兵但是卻連英文法文都看不懂的菲律賓人,等踏上了最後的目的地,才知道這每日100美金有多難賺。
上個月,37名政府軍士兵被費爾南多·託雷斯登在報紙上的廣告吸引,過來簽定了合同,當晚,費爾南多·託雷斯就把他們送上了去往非洲的航班,而接收這批菲律賓士兵的是南非流星戰術保障公司,在剛果金的東部地區需要一批炮灰,下飛機後的第四天,三十七名菲律賓士兵被打成破布娃娃的屍體就成了剛果金那塊土地上禿鷲的美食。
而費爾南多·託雷斯則在37人死亡之後,心安理得的從南非流星戰術保障公司手裡拿過了這些人的死亡補償金。
對這位軍事資源掮客來說,還有什麼能比坐在辦公桌前翻看着時尚雜誌,騙騙土著猴子就能賺錢更輕鬆的活兒?
所以,他對蔣震這種看懂合同和附註的人從來不會費口舌,因爲他的目標羣體是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本地土著,那些人才是他換取金錢所需要的主要資源。
不過蔣震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到了辦公桌前,笑眯眯的對費爾南多·託雷斯說道:
“託雷斯先生,我們沒必要讓氣氛這麼難堪,除了那些廉價炮灰,我知道那些大公司也需要一些好手,而你作爲掮客,在那些公司擁有掮客信用,能爲他們推薦你認爲值得推薦的真正戰士,然後賺取大公司給你的佣金。”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看來我要問一句,你之前幹過這一行?”聽到蔣震的話,託雷斯坐直身體,重新打量着對方問道。
蔣震搖搖頭笑道:“沒有,不過我敢保證,我能讓你拿到最高的抽成佣金。”
“你何不說你其實是超人,小子,吹牛是沒用的,那些公司有專門的訓練測試基地,會連你一天小便幾次都測算出來,所以直白些,我們用字母來排序,A,B,C,D,E,坦白點,你告訴我你自己處在哪個水平上。”託雷斯稍稍來了些興致,一雙眸子盯着蔣震問道。
蔣震很沒有好手氣勢的撓撓頭:“S。”
“你以爲是考升學試?S?這個行業根本沒有S這個標準!”託雷斯用手捶了一下桌面叫道!
蔣震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香菸把玩着說道:“那麼,德陽安保的‘絞架’,三葉叢林的‘雷鳥’,橄欖國際的‘終極目標’,這些小隊在託雷斯先生你的認知中,應該得到什麼樣的字母?”
“你這個混蛋剛剛還告訴我你沒幹過這一行。”託雷斯瞪圓了眼睛,對蔣震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的確沒幹過這一行,但是這不代表我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實際上,我還在三年前與德陽安保的‘絞架’打過招呼,那是2011年的夏天,在巴基斯坦莫克蘭,真叫人懷念。”蔣震心平氣和的點燃香菸,擡頭對託雷斯微笑着說道。
託雷斯呆滯了幾秒鐘之後,才繼續問道:“小子,你現在告訴我,你之前在哪服役,最好想清楚纔回答,我對上百個國家的各種部隊一清二楚,如果是你撒謊的話,我保證你就算真的胸口寫着S,也不可能活着走出三寶顏。”
“賊鷗。”蔣震斂去笑容,本能的挺直身體,對託雷斯一本正經地說道。
託雷斯則眨着眼睛不確定的又問了一句:“What?”
“我來自‘賊鷗’。”蔣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