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錦月將頭高高的擡起,在眼中打轉許久的淚水還是順着眼角流下來,混沌的藍天白雲突然莫名的清晰。
“當真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風和日麗的白天之後,便是漫天擁擠的星辰,那掛在天際的清月暗淡了許多,錚錚的琵琶聲透過描畫屏風傳過來,本燃着的蠟燭被吹滅,從琉璃燈上取下,換上一顆偌大的夜明珠。
白瓷酒杯斟滿了散着竹葉清香的美酒,不過才喝了幾杯,頭便開始發矇了,於是便不再喝了,便一手托腮,一手鬆鬆握着酒杯,看那屏風上倒影出的,低頭信信而彈琵琶的影子。
一曲終止,彈琵琶的女子便停了,將琵琶輕輕放在小几上,繞過屏風直接進去,臉上沒有其他賣笑爲生女子諂媚討好的笑容,反而冷漠的厲害。
“小姐還要聽什麼?”
錦月將手從腮下移出,挪到天陽穴的位置,用力的揉了揉,本有重影的人便清晰了。
“坐”
青鸞過去將與錦月相對的凳子拉出,方纔彈琵琶的女子便毫不客氣的坐上去。
“當日便是在這裡吧?”
錦月起身站了起來,拿着酒壺幫那女子斟了杯酒,那女子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什麼?”
錦月把酒壺放在右手邊,緩緩坐下去,眸光有些渙散。
“當日在這裡你敬了哥哥三杯酒,第一杯敬他終有一日,身敗名裂,第二杯敬他,有生之年,不得所愛,第三杯敬他,生不假年,不得善終。瓔珞你也不曾想到,你這詛咒那麼快便一一應驗了吧。”
瓔珞澀澀的笑了笑,將杯中酒仰頭一飲而盡。
“你若覺得慕琛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便殺了我爲他抵命,或許於我於你都是解脫。”
錦月也笑了笑,隨後搖了搖頭。
“愛之深,責之切,你活着,便多一人記掛着哥哥,所以我不會讓你死的。”
瓔珞低頭,將手指上的甲套一一取下,在桌子上一字排開。
“你慕家用一紙婚書爲餌,滅了我蘇家滿門,你憑什麼以爲,我還會念着他。”
錦月扶着桌子站了起來,身體緩緩前傾,直到與瓔珞僅留一尺的距離。
“瓔珞你覺得委屈呀,你只說我父親奸詐,若你蘇家不是存了忤逆之心,又怎會讓我父親鑽了空子,更何況哥哥對那婚書一無所知,還肯捨去錦繡前程救了你,最後卻因你幾句話喪了命。”
話越說越動情,眼淚像決堤的河壩,順着臉頰噼裡啪啦的打在桌案上,瓔珞趴在桌子上,忍不住也是輕聲啜泣。
當年她們也曾是金蘭之好,也因着這層關係,她見到了臨都第一美男子,那個清俊柔和的少年,本就處在情竇初開的年紀,情不自禁一往情深。
當右相提出與蘇家結親時,爹爹明知不妥,卻拗不過她一再絕食哭鬧,便答應了此事,不曾想,她等來的不是慕家迎娶的花轎,而是蘇家的滅門之災。
右相利用結親的便利,收集到蘇家與成王勾結蓄意謀反的證據,事情敗漏後,成王被貶至晉州永不得回朝,而蘇家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