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抵相思半 第三百八十六章:曲終收撥當心畫

路再長再遠,依然會有盡頭,從早晨走過正午,一路大小不一的腳印似乎留住了什麼,卻又似乎什麼都不曾留住。

“月到了,太宰大人請回吧。”

錦月靜然向下對着赫連鳴謙福了福身,下垂的眼睫毛微微的顫動着,但眸色卻清寒而淡漠,平靜如斯。

“這麼快~”

赫連鳴謙愕然擡頭,果然看到右相府輝煌的牌匾,口中喃喃出這麼一句,錦月擡了擡眸子,看了他一眼。

“快也好,慢也好,總有個結束的時候,就這樣吧”

他記起他們心心相許的那些日子,她似乎從來不自稱月,用的都是我,或許那個時候,是她的心與他最近的時候,那些日子,日後再也不會有了。

“日後我們還能再見嗎?”

錦月斂了斂眼睫,莞爾淺笑,不發一語轉身踏門而入,赫連鳴謙知道,她不會答,便是最堅定的拒絕。

那硃紅的大門哐噹一聲被關上,站在門外的赫連鳴謙癡癡的看着那一扇門,恨不得自己能透過那層屏障,再能看上一眼那個人。

身後的大門關上之後,錦月也沒有再擡步子,背對着右相府大門站了許久,掩藏在水袖之下的手中冒着冷汗,已經將最裡層的薄衫浸溼了。

最後她萋萋一笑,咬了一下嘴角,心中暗暗的說了一句。

“鳴謙,就此別過,天涯海角,再也不要見了。”

夜無聲的靜,靜的只可以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滾燙的藥汁冒着一股熱氣,牀榻上擺放的是描鳳的嫁衣,紅的刺眼,紅的讓人心底發寒,似乎這紅是用人的鮮血染就的。

去年的時候,在太宰府中赫連鳴謙也送了她一襲紅衣,那是在她眼裡,紅色便是最暖的顏色,而如今落在眼裡,卻觸目驚心。

落鎖的匣子上有好看的蘭花圖案,扯下脖頸裡的玉質的鑰匙,咔嚓一聲,打開的玉鎖應聲而落,掉在地上摔的粉碎,但錦月卻沒去看上一眼。

“青鸞,娶個火盆來。”

錦月用指尖將匣子打開,裡面是擺放整齊的錦箋,青鸞將火盆放好後,錦月一張一張細細的讀一遍,鬆手便飄落到火盆之中,化成灰燼,彷若從來不曾在這世間出現過一般,可卻在心裡留下了永遠出不去的印記。

不知是不是哭的太多,如今的她即便傷心欲絕,痛不欲生,也流不出一滴的淚,火盆中的火苗飄忽的跳動,她是因爲哥哥才懼怕了火,如今哥哥入皇陵爲傅風致守靈,或許他心中是歡喜的吧。

一張張錦箋承載了她五年的夢,她無數次幻想這傳錦箋來的那人是何模樣,是何性情,雖然苦,雖然痛。

但她守着,等着,或許一份遙遠的幸福,或許是一份刻骨的絕望,但只要沒到最後,便還是有希望,即使是一份虛幻的奢望,但卻是她唯一的盼頭。

而如今一切都到了盡頭,便只剩下森森白骨,徒留她一個人,即使這些錦箋早已熟背於心,此刻看到,依然震的心口發痛,痛不欲生。

握着錦箋的手剛要鬆開,卻被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掌寒冷刺骨,卻又鏗鏘有力,不僅牽制了她,也阻止了那一張錦箋落入火盆裡。

“給自己留個念想不好嗎?”

錦月冷冷的笑了笑,猛然抽出鉗被制的手,將滿匣的錦箋連同那精美的匣子一同投進火盆裡,火盆的火焰突然躥高,照亮了錦月默然的臉。

“不用了~”

錦月沒有多說什麼,垂着眉眼從地上起了身,清冷孤傲的模樣,防似着世上沒人再能近身近心。

“恨朕嗎?”

沉靜的眸子裡泛着晶瑩輕柔的微光,錦月抿了抿雙脣,用絲帕慢條斯理的擦拭着白皙的手心,縱橫交錯的掌心沒有清晰的紋路。

“明日後,皇上就是月的天,月豈敢。”

她沒有說不恨,卻說她不敢。他貴爲天子,卻無意識的對一個女子情根深種,卻無法告知她,不是因爲他驕傲,不是因爲他大局爲重,而是她根本不屑知道。

“朕懂你的苦,也懂你的恨,但朕一早就提醒過你不是嗎?”

錦衣移眸淡然而笑,指尖觸碰到桌邊那碗已經溫熱的藥,雙手慢慢捧起,仰頭喝了下去,右手手指上依舊纏着繃帶,因爲傷口始終不見好。

“你喝的是什麼?”

本來墨承乾沒覺得這藥有什麼不妥,但她方纔的笑,讓他毛骨悚然,覺得這藥似乎有什麼不對,一手躲過了錦月手中的藥碗,放在鼻息之中嗅了嗅。

“解憂花。”

墨承乾的判斷跟錦月的答案同時出現,墨承乾瞳孔猛烈一縮,一把抓緊了錦月的手腕,而他手中的藥碗應聲而碎。

“你瘋了。”

錦月依然淺淡而笑,笑的墨承乾滿腹的怒火無處可泄,他許她心中無他,他許她死後不與他同葬,而她卻連他的孩子都不願有。

墨承乾抓的急促,鬆的也猝不及防,失去禁錮也同時失去支撐的錦月猝然摔到在地,而墨承乾看也不看,大步跨出攬月閣。

錦月沒有從地上爬起,而是抱膝朝着窗櫺縮卷,最後將頭埋在膝中,多靜呀,這樣靜謐的日子,明日過後,再也不會有了吧。

窗前的鳳冠霞帔依舊安然的躺着,明日之後,她便不一樣了,因爲她就要嫁進那個她一直避之不及的皇宮了,但好像也沒什麼不一樣,因爲沒有隨了自己的心意,日子過成什麼樣子,她已經不甚在意了。

蒼涼的月在那一夜格外的亮,亮的幾乎壓過了初生的朝陽,有人擺上祭臺焚香叩拜,而也是在那一夜,攬月閣中一顆似月般清明的心沉寂下來,徹底的沉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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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蒂擇鳳》到這裡正文已經全部更完了,感謝大家這麼長久的陪伴,但這不是真正的結局,小韻把真正的結局寫到了後面的番外之中,番外會在月底之前完結,對並蒂中人設感興趣的親們快點留言,這樣小韻可以考慮寫一寫喲。。

不抵相思半 番外之鎖上金籠休共語1

盈年開春,御花園的一池嬌荷開的如火如荼,就像這後宮裡的女人,一茬一茬都是豆蔻年華,含苞待放的年紀。

錦月低着頭,一本一本的翻閱着,案上寫有剛選入宮秀女的典籍。不遠處,幾十個正值妙齡的世家女子正垂首以待,盼着自己能一朝封妃,享盡榮寵。

錦月將手下的典籍翻閱完,擡頭一一看過,或許她們之中有如當年的自己,被形勢所逼入的宮來,但更多的是存有飛枝成鳳之心,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還是進來了。

“這便是今年內務府選來的秀女,皇上過過目吧?”

一直靜坐在一旁的墨承乾側目看了看錦月,她入宮已有六年了,這張臉依舊美似皓月,只是那雙眼眸死水般的沉寂, 不悲不喜,不哀不樂,若不是她還能言語,他真會覺得與自己日日相對的是死玉雕的。

“朕信得過皇后,皇后自己做主吧!”

墨承乾連眼角也不曾給那些新選的秀女,起身拂袖而去,立在下面的秀女心中一驚,她們早就聽聞皇后與皇上伉儷情深,前朝後宮之事都會跟皇后商榷,完全將祖訓的後宮不得干政放在眼裡,看來所言非虛。

但傳言畢竟是傳言,她們內心存着一些小僥倖,雖然這皇后待字閨中之時,已經因容貌跟才情聞名遐邇。

但女人的姿容終是要流失在年華里的,皇后再貌美不也已經年過雙十了,那及得上她們風華正茂,青春正盛。

可今日皇上連秀女大選,都不願看她們一眼,是不是預示着,她們依舊沒有機會,能進宮將皇后的盛寵分出一杯羹來。

存着滿懷的不安,有膽子稍大一些的一個秀女,用餘光偷偷瞄了一眼,恰好撞上皇后審視的目光掠過她,慌忙的收回了視線,天氣如此之熱,她竟嚇的哆嗦着除了一身冷汗。

“第三排中間哪個,桃色宮裝的是哪家的千金?”

錦月的突然發問,讓垂立一旁的青鸞愣了一下,朝下找了找錦月問的是誰,等看請那女子的容貌,眉心微不可查的擰了擰,似有些不喜。

“回小姐,是禮部尚書趙大人的千金,閨名趙玥。”

錦月垂眸,將那趙玥的典籍翻閱出來,她跟弦陽的名字是先帝所賜,世人爲了怕衝撞了臨世的鳳凰,無不是避着月陽二字。

倒是這禮部尚書有意思,雖沒直接用月字,卻用了同音的玥字,怕是有月中王之意,看來這禮部尚書對自己的女兒給予了厚望,沒準心裡盤算着讓自己的女子,可以在後宮將皇后取而代之。

看到這趙玥,錦月突然想到,曾經在南喬後院滋事的趙家公子趙慶,聽聞前些日子在溫香軟玉,因爲一個青樓女子跟人大打出手,出了人命,現在還關在刑部大牢裡,只等秋後問斬呢。

爲了這件事柳盈還曾到宮中求了她一會,說起柳盈當時還真是輕看了她,沒了柳家做依仗,她還生生,將趙家少夫人的位置坐穩了。

錦月徑直下了涼亭,直接越過衆人,立在裡那趙玥面前,那趙玥方平定了慌亂的心神,此時窺見眼前,與龍袍同色同料的明黃,整個人呆愣住,心中一陣的忐忑。

她在家中就經常聽到別人私下議論,宮中的皇后娘娘如何如何的厲害,難不成因爲自己方纔偷看了她一眼,就此要將自己處決了去。

“擡起頭來。”

耳畔的聲音明明溫軟如同這一池春水,可不知爲何,聽進去,卻冰寒似箭,恨不得將人凍死,即是內心再如何恐懼,趙玥依然還要擡頭。

錦月細細看着哪個頭微微上擡,眼眸怯怯低垂的女子,面貌確實是不可多得嬌媚,只是那眼眸過多的是不懂掩蓋的精明之色,看上去是個頗有心計的角色,若讓她一朝得勢,怕是這宮中要不安寧些時日了。

“趙玥,月中之王,果真是個美人,看來月這人間月神之名,是該拱手相讓給你才合適。”

趙玥聞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單聽聲音,就能覺察出有多疼。

她自小就比常人生的貌美些,於是心氣極高,先前聽並蒂明姝的容貌天下無雙,還不服氣,但今天見到才恍然察覺,自己還是差之甚遠。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有意衝撞皇后娘娘的。”

錦月沒有出聲,靜默的瞧着匍匐在地下求饒的趙玥,許久之後冷冷的笑了笑,宮中上至妃嬪下至宮人,無不對她這個皇后聞風喪膽,她早就習以爲常了。

“起來吧,月不過誇你一句,又沒說你什麼,怎麼嚇成這樣?”

趙玥戰戰兢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連呼吸都有意的壓制着,唯恐自己出了大點的動靜,在不知情時開罪了皇后娘娘。

“奴婢謝皇后娘娘恩典。”

看着趙玥低眉順眼的模樣,錦月突然想起那日送柳盈去趙府時,趙玥還只是個不足十歲的孩子,用傲慢驕縱的語氣說了句。

“並蒂明姝在哪裡?我就不信能比我還美。”

如今不過六年的光景,不知是她身上那股驕縱被歲月磨滅乾淨了,還是知道這宮中險惡,在還未曾出頭的時候,打算韜光養晦。

“真是乖巧又懂事,你想讓月封你個什麼位份?”

方纔皇上說一切都憑皇后做主,他們所有人都挺清楚了,趙玥心中一喜,這皇后這是讓她自己選位份嗎?這一喜,便將孃親在她進宮時的囑咐忘乾淨了,脫口而出。

“自然是越高越好。”

趙玥擡了頭,皇后臉上倒是沒什麼表情,但她似乎聽到後面已經有人在偷偷的嗤笑她了,她還未曾反應過來,自己這句話說的如何的大逆不道。

“越高越好,不如月這皇后給你好不好。”

趙玥詫然一怔,放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宮中大忌,噗通一聲又跪在了青石板上,忙又磕了幾個頭,用顫抖的聲調慌張的說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不與今番同 番外之鎖上金籠休共語2

錦月垂眸看了趙玥片刻,其實若有可能,她真的很想將這皇后的位置讓出去,只是說出來沒人會信,她沉沉嘆了口氣,便不發一言的離開了。

錦月離開後,其它秀女避着趙玥紛紛離去,唯恐跟趙玥有什麼關係被皇后厭棄了。

趙玥經宮人攙扶着才從地上起來,額頭上有一塊淤青,眸子裡侵着淚水,卻倔強的不讓它流出來,恨恨的看着錦月離開的方向,心中暗暗的想,此番屈辱,我定要千百倍的討回來。

驚華宮位處乾坤殿右側,因圍了厚厚一片竹林,反而隔絕掉與皇宮如影隨形的繁瑣噪雜,成了極盡清幽之地,百年來的空置,讓這所神秘的宮殿增添了些許仙氣,同樣增添的還有孤寂沒有生氣的孤寂。

越過鬱鬱蔥蔥的竹林,有幾聲斷續的絃音傳了過來,聲色清而靜,防似從天際飄過一般,不染世俗。

這樣乾淨清和的音調讓錦月想起來那溫雅如玉的男子,臨都郊外的薔薇花道見他時,他持蕭奏了一曲,引來百鳥環繞,那場景時隔六七年之久,依然歷歷在如昨日之事。

驚華前殿的涼亭之內,一個一襲千塵不染的白衣,一張雖然稚嫩卻已經露出幾分飄逸之姿的孩童,沉着眉眼,一手握着琴譜,一手撥弄着那素有琴中皇后之城的鳴翠瑤琴,神情專注而細緻。

錦月輕聲走了過去,卻依然驚到那心思細膩的孩子,收回了撥弄琴絃的手,也放下了手中複雜的琴譜,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陌玉給皇后娘娘請安。”

錦月憐愛的揉了揉那孩子的頭,她本想笑一笑,卻茫然發現,因許久不曾笑過,她竟然忘卻了該如何去笑了。

“陌玉在彈什麼曲子?”

陌玉沒有說話,而是將方纔他研究的琴譜朝着錦月遞過去,清心咒三字映入錦月的眼簾,這動作給在瀲灩谷中,南宮霖帶給她是一模一樣。

錦月怔了證,陌玉今年不過才六歲的年紀,即是對音律頗有天賦,這清心咒對他來說着實複雜了些,又沒有人指點,怕是學起來十分的困難。

“陌玉可是喜歡這曲子?”

這清心咒是玉合贈與她的,一直放在這驚華宮裡,從沒人觸碰過,今日要不是陌玉尋來去學,她怕是記不得了。

“娘娘不開心,聽說這曲子可以解憂,陌玉想學來讓娘娘開心。”

錦月輕咬來一下脣角,看着陌玉那張跟南宮霖頗爲相似的眉眼,心震震的發痛,這些年每每看到陌玉,便總能想起那個對她溫柔備至的人。

那日,葉闌將這孩子抱到攬月閣,她本因存着對玉合的愧疚之情,還有藍影臨死前的囑託,纔將他們的孩子留在身邊悉心撫養,如今她有些懷疑,這樣是不是害了這孩子。

“月尋個先生教教你可好?”

陌玉既然想學,錦月便想隨了他的意,但沒想到陌玉睜着一雙漆黑明亮的眸子,對着錦月搖了搖頭。

“娘娘教陌玉吧,陌玉不想讓別人教。”

錦月詫然看了陌玉一眼,不知是不是在她身邊長大的緣故,陌玉的性子出奇的內斂,從不跟宮中任何同齡的皇子公主接觸。

“月少有空閒的時間,怕是會誤了你。”

錦月自從做了這皇后之後,後宮之中的事情,總需事事親力親爲,這話不是敷衍陌玉,而是事實情,陌玉常年待在錦月身邊,應該知道的。

“陌玉可以等。”

看着陌玉純潔無垢,帶着堅持跟期許的眼神,錦月的心瞬間就軟了,其實這些年她少有心軟的時候,或許是因爲南宮霖跟藍影的緣故,對陌玉有些不同。

“好,那你自己先練,待會月抽出空了,便教你。”

陌玉點了點頭,便拿着琴譜跟琴離開了,錦月擰着眉抿了抿吹角,便直接進來驚華宮的內殿。

素月無邊,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讓這寂靜的夜,有了些許生機,漫長的一條小道盡頭開着幾株野花,在這奇花異草的驚華宮顯的有些突兀,青鸞注意到錦月的實現,上前小聲試探的詢問。

“這幾株野草,宮人早些時日就發現了,本想拔掉的,但是陌玉公子說,草色煙光殘照裡,這幾株野草長的頗有詩情畫意,便讓留着了,小姐如果覺得礙眼,奴婢便讓她們除去吧?”

錦月搖了搖頭,心中可謂悲喜交加,喜的是陌玉小小年紀已經有這般情懷,悲也正是他常年跟在自己身邊,過早的懂得察言觀色,沒有了孩子應有的天真浪漫。

“皇后在看什麼?”

錦月收回視線,其實她料到了墨承乾今夜會來,因爲明日是個特殊的日子,於是她轉頭福身行禮,只是這禮還未曾福下,墨承乾快步走近,用手臂拖出了錦月將要福下去的姿勢。

“你我是夫妻,沒有外人在,就無需這般多禮了。”

錦月不動聲色的將身體挪開,依舊將標準的宮禮行好,墨承乾面上有些不悅,卻沒再說什麼,而是將視線落在桌案上幾本冊子上。

“這是這月宮中的開銷,皇上過過目也好。”

墨承乾微微醋了蹙眉,將最上方的一本拿出翻開,上面的賬目列的十分詳盡,十分的清楚,只是這字卻不是錦月寫下的,因爲入宮之後,她再也不曾提過筆。雖然想看她那錦繡如星的小字,但知道她又心結,他沒去強求。

“朕信得過皇后。”

啪嗒一聲,墨承乾將手中的冊子和棋,撂到了桌案上,便轉身落了坐,青鸞連忙奉了茶,錦月也走了過去。

“皇上用茶~”

錦月親自將青鸞手中的茶盞捧到了墨承乾手邊,墨承乾沉眉看了錦月一眼,將茶盞接在手中,深沉的眸子讓驚華宮添了一份壓抑。

“明日便是三月初六了。”

墨承乾用茶杯蓋濾了濾茶水,一雙威嚴莊重的眸子,用餘光細細打量着錦月的神色,卻窺到錦月嘴角浮出了一抹若有如無的諷笑。

“皇上想說什麼?”

不與今番同 番外之鎖上金籠休共語3

墨承乾將身體坐直了些,六年了,無論他如何費心費力的討好,她總是這樣不淺不淡的表情,所以他聲聲喊她皇后,想讓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朕的意思是,皇后明日還要去城樓上看風景嗎?”

墨承乾端着茶盞抿了一口,便將茶杯放在了身側的小几上,沉沉的目光居高臨下的看着錦月,看似問的漫不經心,實則十分重視錦月的答案。

“皇上的意思呢?”

錦月入宮以來,幾乎不踏出皇宮一步,盡職盡責的做好她的皇后,除了每三年科考的三月初六,會到臨都城門前走一趟,別人不知她去做什麼,但墨承乾卻清楚。

“若朕說不希望皇后去,皇后將如何?”

錦月垂眸莞爾一笑,在墨承乾身側的位置坐了下去,用指尖隨意的彈了彈自己垂下來的水袖,這皇后的服飾漂亮是漂亮,只是過於繁瑣,壓的人喘不過來。

“月怕是要讓皇上失望了。”

錦月說的極其清淡,但就是這樣清淡的語氣,讓墨承乾心中蔓延出一股怒火,她如今貴爲皇后,做出許多有失身份的事情,他一向的包庇他,沒想到她絲毫不感恩。

“你就這麼想見他?”

墨承乾伸手鉗制了錦月的下巴,迫使錦月與他對視,但錦月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完全感覺不到墨承乾手上慢慢加深的力度。

“月不想解釋。”

進宮這麼些年,她無論在內在外,都還是用月去自稱,似乎這樣便可以撇去,她儼然已經是皇后的身份了,如此倔強固執的自欺欺人,這世上也只有她了。

“你覺得朕不敢殺你嗎?”

錦月的嘴角慢慢勾出一抹訕笑,她進宮的這些年,跟墨承乾裡應外合,幾乎斬斷了前朝後宮所有的牽扯,如今她死與不死,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皇上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皇上若想要月的命,月隨時恭候皇上來取。”

錦月順從的閉上了眼睛,墨承乾知道,自從她進宮那一刻,便每時每刻都盼着能趕快死去,好從擺脫她,他偏不能讓她如願。

“過來~”

墨承乾掐着錦月反手一甩,錦月的身體飛起砸到了牀上,墨承乾走了過去,三兩下便將錦月身上的外衣扯開。

“皇后入宮六年,但東宮一直無所出,百官已經聯名上奏,要求朕廢了你,皇后意下如何?”

墨承乾的一雙鷹眸湊錦月很近,如今她外層的衣衫被扯下,一頭烏髮凌亂的散落在軟枕之上,即便如此的狼狽,但她神情依舊平靜,嘴角噙着一抹似有非有的笑。

“後宮不得干政,月任憑皇上處置。”

錦月爲何入宮六年無所出,兩個人心知肚明,但墨承乾此話問的確是另有打算,他想知道除了那個人以外,還有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身下這個女人有所動容的。

“若是朕欲廢了皇后,皇后將如何?”

錦月的眸光微微眯了眯,靜謐的視線在墨承乾審視之中,不見一絲一毫的慌亂,這讓墨承乾內心無由的憋出一股火來。

“月說了,任憑皇上決斷。”

這天下女子都覬覦的位置,爲何她偏偏就看不在眼裡,每時每刻都想着要擺脫,難不成着六年來的夫妻之情,她一點都不曾顧忌。

“你知道,朕問的不是這個?”

墨承乾將臉又貼近了錦月一分,她坐不坐這個後位,自然是自己說的算,但她想問的是,若他真的廢了她的後位,她是不是想方設法的逃離,去尋那個人。

“這就不勞皇上費心了。”

這些年她也廢過不少宮妃,但那些宮妃大多都在冷宮之中,要麼鬱鬱寡歡結束掉自己的性命,要麼苟且偷生的活着,等待翻盤的機會。

但錦月,墨承乾知道,因爲聽風樓的存在,自己今天廢了她的後位,她下一刻就敢永遠的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他的世界裡,此生都不會得到她一丁點的消息。

“哼~,朕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墨承乾的指腹滑過錦月的臉龐,這張臉真是美,百年如一日的美,六年的時光不見絲毫的凋零,反而增添了一份惑人韻味。

“只要你活一日,朕就用這後位鎖你一日。”

墨承乾將脣湊近了錦月的耳畔,突然吐出這麼一句,錦月平靜的眸子定了一瞬,最後在嘴角蔓延出一抹苦笑。

驚華宮的夜晚如斯的安靜,有時候還能聽到萬物復甦的動靜,天空中那一彎淺月緩緩在蒼穹之中移動,錦月沒有表情的眸子木訥的盯着,墨承乾在的每一刻,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翌日清晨,東方的天際剛剛泛出一些魚肚白出來,牆角剛抽芽的嫩草掛着晶瑩的露珠,微風拂過微微輕顫。

一頂宮轎自宮門緩緩而出,直接朝着臨都城門移動,坐在轎中的錦月艱難的動了動身體,溫婉的眸心透出些疲憊出來。

墨承乾每月來驚華宮也就兩三日,但過夜的次數並不多,說來真是可笑,別的宮妃都是極力討好才能得到召幸,而她每次都因爲無端的激怒。

說起來昨日墨承乾的暴怒,還是有個由頭可尋的,赫連鳴謙辭官之後,去往了海家村,在那邊海域之上建造了一座空中樓閣,取名碧華書院,招收天下舉子,這幾年來每次科舉的前三甲,必有一位出自碧華書院已成慣例。

錦月想起曾在海家村的時候,她畫過一座庭院,當時赫連鳴謙問她畫的是什麼,她答了一個家字,因爲那時她的確存了跟他有個家的心思。

那筆畫書院她自然不可能去過,但不代表沒聽別人提起過,在這些人的描述之中,她自然可以斷出,那碧華書院裡面的格局,完全是按照她那副畫建造的。

每一屆科舉來臨之時,赫連鳴謙都會在三月初六這一日,陪同碧華書院的考生一起來到臨都,她也會在這一日站在城門之上,遠遠的瞧上一眼,但兩人去從沒說過一句話。

“小姐到了。”

不與今番同 番外之鎖上金籠休共語4

轎攆緩緩停了下來,錦月恍然回過神來,或許是叫習慣了,即便這皇后她做了六年,青鸞依舊還是喚她一聲小姐,不曾改過口。

錦月從宮轎之中由青鸞攙扶着下來後,擡轎的宮人便立馬退走了,看着直通城樓上的臺階,錦月將眸子緩緩垂了垂。

這臨都的城樓跟六年前沒有絲毫的變動,但早已經物是人非了,這四周的悲歡離合,人聚人散,想是這座屹立不倒的城樓,早就看的厭煩了吧。

青磚石塊堆積而成的城樓,不知誰何時種了一株桃樹,此時嫩芽之中零星的點綴着緋色的花骨朵,正好遮掩了桃樹之後那一抹素淨的水藍錦衣。

看到這桃樹,錦月想起了攬月閣窗前的那一顆,現在應該又長高長粗了些吧,許多年不曾回去看過,不知那庭院是不是現在已經雜草叢生,一片狼藉了。

錦月垂眸撫了扶袖口衣衫上,許久未曾穿而壓出的褶皺,卻發現根本撫不平了,眉心微微皺了皺,便將水袖垂下。

平常在宮裡的時間,錦月穿的都是皇后的服侍,極少穿便服,爲的就是警示自己身上的膽子跟責任,但唯有每三年科舉之前來到臨都城門,纔會換上這一套入宮之後僅存的便衣,這也是她跟赫連鳴謙最後見那一次穿過的。

清晨起了一層薄霧,城牆下的草葉上結出一層的薄霜出來,顯得有些蕭條淒冷,錦月的目光一直專注的盯着遠方。

一刻鐘後,一輛馬車慢慢從北邊行駛過來,錦月沉靜的眸色突然一閃,伸手撥開了遮擋着眼簾的桃枝。

那馬車越行越近,在臨近城樓百米之處停下,隨後便從馬車中走下一個玄紫衣衫的男子,朗眉星目,雍雅如蘭,猶如天人。

錦月對着那一抹剪影緩緩一笑,眸光靜默的下垂,鬆開了扶着的桃枝,便轉身離去。

站在城樓下的赫連鳴謙看着那桃花枝蔓後面的影子消失,掩藏在廣袖之下的手中促然攥緊了一些。

她知他必定會在這個時辰來,他也知這個時辰她必會在,這份不言而喻的默契,卻讓人如此的辛酸感慨。

“先生~,出什麼事情了嗎?”

隨之而趕來的馬車突然也停了下來,一個雋秀無雙的少年掀起了車窗的簾子,看着赫連鳴謙一個人站在城牆下望着遠處,詫異的喚了赫連鳴謙一聲。

“沒事,看到那株桃花開的不俗,所以停下來看一眼。”

車上的少年順着赫連鳴謙的視線看了過去,看那顆桃樹剛剛過城牆一人高,碗口的粗細,看上去應該有五六年的時間了。

“學生記得,在碧華書院之中的學堂前,先生親手種了一株桃花,似乎跟這一棵一般大小吧?”

赫連鳴謙看着遠處的桃樹微微斂了斂眉,他種那一株桃樹,是爲了紀念一個人,每次從窗前看過去,就防似那人在攬月閣,映着桃枝在看他。

“沈雲,在我一衆學生之中,今年你最有希望奪得今年金科榜首,可還記得你進碧華書院時,曾答應過爲師什麼嗎?”

沈雲怔了一怔,似是沒有料到,赫連鳴謙突然在進入臨都城前,問起三年前的事情,若是赫連鳴謙不提,他幾乎要將這件事忘乾淨了。

“學生記得,先生收門生的準則便是,日後步入朝堂,不可跟皇后娘娘爲敵。”

沈雲擰着眉心,他是出自簪纓世家,家中也有姐妹入宮爲妃,跟他提起過這位一早就名聲在外的皇后娘娘,工於心計,手段狠辣,他想不明白,如先生這樣滿腹經綸超凡脫俗的人,怎麼會對那樣一個女人如此敬重。

“人各有志,我不想強求與你依附她,但日後且不可與她爲難,若你反悔,我能捧你上去,也能拉你下來,記住了?”

赫連鳴謙回眸嚴肅的看着沈雲,讓沈雲心頭一震,他印象裡的先生雍雅如蘭,俊逸灑脫,還從不曾這樣厲聲厲色的警告過他。

“學生記下了。”

赫連鳴謙微微點了點頭,便轉身上了馬車,沈雲又朝着赫連鳴謙方纔看過的角度看了看,眉頭皺了皺。

關於赫連鳴謙,他是自小就帶着一份仰慕的,那時他位居天朝太宰,跟當時與皇后起名爲並蒂明姝的顏相千金情投意合,不知羨煞了多少人,所以他纔不顧父母的反對,置身去往遠在千里的海家村,拜在赫連鳴謙門下。

沈雲在碧華書院求學三載有餘,卻從未曾見過那個風華無雙的玉皇后齊名的如夫人。而且沈雲發現先生並不像世間傳言的那樣春風得意,大多時候會捧着一把紙扇愣神,眉宇之間透着一份融不開的愁緒。

只是匆匆一眼,錦月便坐着那頂宮轎直接回到了皇宮,這些年她盡職盡責的將這皇后做好,完全忘記了自己,唯有這麼去城樓那麼一刻,覺得自己是鮮活的,但即便這樣,皇上依舊不曾滿意。

錦月澀澀的笑了笑,宮轎在驚華宮外的竹林停了下來,這些年她覺得一日比一日更加的難熬,也不知何時能是個頭,更不知她還能撐多久。

“小姐到了。”

青鸞已經在轎前撩開了簾子,深處手臂想要扶錦月下來,錦月皺了皺眉,深吸了一口氣對着青鸞擺了擺手。

“直接擡到宮門口吧。”

青鸞伸出的手臂微微一抖,驚華宮一向不準非驚華宮的宮人靠近,錦月此舉明顯的是壞了驚華宮的規矩。

“小姐不妥吧?”

這宮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明裡暗裡盯着驚華宮的一舉一動,即便沒錯,也能挑出一些傳到朝堂,讓人拿捏住大做文章,所以錦月這些年十分的謹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隨他們去吧。”

錦月一手支頭,將那雙散着月韻的眸子閉上,青鸞知道她意已決,便只能將轎簾子放了下來,吩咐人將宮轎往裡面擡。

行至驚華宮門口,錦月掀開轎簾,擡頭看了看豔陽高照的天,自己從出宮到回來,不足兩個時辰,盼了三年,就爲那一眼,真不知該不該說一句自己傻。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來了。”

不與今番同 番外之鎖上金籠休共語5

自從錦月進宮之後,墨承乾便將采薇安排到了驚華宮當差,不知是不是有監視的意思,但如今她也沒什麼需要隱瞞墨承乾的,便也就聽之任之了。

“哦~,來了多久了?”

說起德妃,錦月的神情有一絲凝重,放眼整個後宮,也就德妃敢堂而皇之的進出這驚華宮,錦月至今還在驚愕,在三年前秀女大選時,能夠看到了那個文雅的女子。

“有多半個時辰了。”

錦月點了點頭,便朝着驚華宮的前殿走了過去,其實她心裡清楚,德妃之所以會今日來驚華宮找她,是爲了她今早去見那個人吧。

還未曾走進驚華宮的前殿,聽得裡面有個孩子的笑聲,錦月腳步頓了一瞬,秀麗的眉心微不可察的擰了擰,眸光裡顯現出一絲不解。

驚華宮中的人,被采薇調教的十分有規矩,加上她這個主子不苟言笑,所以驚華宮上上下下,整日都聽不見什麼動靜。

德妃雖然是宮中僅有能進的驚華宮的宮妃,但她因爲以前的事情,對錦月有些記恨,德妃入宮三年,來驚華宮的次數屈指可數,今日到帶了她的孩子來,不知因着什麼。

錦月沉了沉眼簾走了進去,此時德妃正坐在前殿喝茶,身邊跟着一個嬤嬤,正扯着一個不足兩歲的孩子玩鬧,雖不曾見過,但錦月也知道,這孩子便是德妃所生的三皇子,名叫墨煦。

“皇后娘娘~”

聽到腳步聲,德妃緩緩的起了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禮,她眉宇間依舊透着那份文雅之氣,跟整個後宮明爭暗奪的宮妃不同,神情有着一股子清高。

“起身吧~”

嬤嬤一驚,趕緊將正在亂跑的墨煦抱了起來,墨煦是第一次見錦月,一雙烏黑純淨的眸子看着錦月,隨後咯咯的笑了起來,朝着錦月伸手,像是在討抱一般。

錦月面色一僵,有些無所適從之感,德妃不動神色的看着,似乎並不打算開口,讓嬤嬤將墨煦抱開,任由他咿咿呀呀的朝錦月伸手。

“三皇子都長這麼大了?真是玉雪可愛。”

僵持了一會,錦月對着墨煦淡淡的笑了笑,便錯身在大廳的正坐上坐下,靈巧的宮女,趕緊奉了茶放在錦月手邊。

“是呀,時間真是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這宮裡的人,都被皇后娘娘換了幾茬了。”

德妃漫不經心的捋了捋垂下的水袖,嘴角掛着一抹似有似無訕笑。宮中所有人都知道,德妃對皇后一向沒多少敬重,但不明白的是,一直手段狠辣的皇后,爲何不除去這個沒有靠山的德妃,反而一步步將她擡到妃位之首。

“後宮這個地方,一向都是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這些年了,德妃還沒曾習慣嗎?”

錦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後,又放了回去,她怎麼聽不出德妃話裡話外都是在諷刺她,其實這宮中了誰來了,誰走了,她不甚在意,她唯一盼的就是,那一天能走的是她自己。

“呵~,皇后娘娘不覺得,這說好聽了是習慣,但說的難聽點,不就是心死。”

錦月的眸光微不可查的僵了一瞬,這些年其實她就當自己是沒心的,但被德妃這樣赤裸裸的提起,卻沒想到,那早就腐朽心,還是會疼。

“這偌大的後宮,能有幾個人的心是活泛的,挨一日算一日吧,不急着走,就坐吧~。”

錦月悄然將身子做直了些,德妃一直沒曾落座,她是看到了的,卻沒曾開口,因爲前幾次德妃來,都是說兩三句話,便走了,今日看上去要跟她長談了。

“皇后娘娘近日,可曾聽到些什麼風聲嗎?”

德妃翩然而坐,將話風猝不及防的錯開,錦月看了看四周的宮人,青鸞示意,便讓守在驚華宮前殿的宮人都遣走,只留下了德妃帶來的那個嬤嬤。

“你是說朝堂,正在籌劃的廢后一事嗎?”

德妃入宮三年,因爲骨子裡清高,不屑跟後宮這羣女人爲伍,自然不肯做什麼爭寵陷害這類的事情,她如今能夠安然的在這後宮裡生存,她心裡是明白的,都是因着錦月的暗中照拂。

“原來你知道,看來是我多事了。”

錦月清淡一笑。

“難爲你還掛心月,月很感激。”

錦月做這皇后以來,後宮的嬪妃那個不是對她恨之入骨,再說依照德妃的性子,能夠來提醒她一句,已經十分的難得了。

“那你可想好了應對之策?”

這次百官彈劾廢后的理由是東宮無子,如是皇上不曾來驚華宮也就算了,偏偏隔三岔五的,皇上會歇息在驚華宮,所以百官已經斷定了,正宮是生不出孩子的。

“月入宮之前,服用過無憂草。”

錦月此話一出,德妃整個人呆住了,連抱着墨煦的嬤嬤都詫異的看了錦月一眼。無憂草這名字,還是勾欄院的娼妓所起的,因爲無憂草服用下去,便不會再受孕了。

“你~,你這是何苦呢?”

錦月垂眸苦笑了一下,當年她服下忘憂草,便預料到早晚會有這麼一天,但她真的不願讓自己的孩子,有這麼多負累下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難以抽身。

“冥冥之中,早有安排,隨他們去吧。”

德妃沉沉的將視線垂下,此時在嬤嬤懷中的墨煦卻不安分了,扭動着小身子哇的一聲哭開了,德妃趕緊起身,將墨煦抱在懷中哄了哄,墨煦便止哭了。

“你當初負了他,纔有了今天,怎麼能就此半途而廢,如何能對得住,他那份深情?”

雖然德妃只用了一個他字,但錦月依舊能夠知道,德妃這話指的是赫連鳴謙,那個共同存在她跟德妃心裡的人。

“當初~”

一個當初出口,錦月便頓住了,此事不知情的人甚多,但她從來沒想過跟誰解釋,如今想解釋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算了,他都不曾計較,我又哪來的資格質問你這些。”

德妃苦笑了一下,抱着墨煦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閉眼之時,從雙眸中流下了兩行清淚。

不與今番同 番外之鎖上金籠休共語6

德妃諷笑了一下,說起來這廢后這事,如今已經是第二回了,第一次是因爲錦月帶進宮一個不知來歷的孩子,被構陷說是在閨中不檢點,有違婦道,當時鬧得真是滿城風雨,不過最後還是被她悄無聲息的解決了。

“或許是無從計較吧。”

德妃一直以來,都認爲當初是錦月貪慕這皇后的位置,才負了赫連鳴謙,而當初的千絲萬縷,那時誰負誰能掰扯清楚的。

“其實我今日抱煦兒過來,是爲了給你解目前這一局。”

德妃愛憐的摸了摸墨煦的頭,錦月不解的朝着德妃看了看,卻沒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是想~”

德妃點了點頭,抱着墨煦起了身,雖然這孩子不是心中那個人的,但畢竟是她心頭的肉,平常沒覺得什麼,真要將他送出,確實有些不捨得。

“今日之後,正宮之下,便有子了。”

德妃將墨煦抱到了錦月身邊,方纔還伸手的墨煦,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突然回身緊緊的攔住了德妃的脖子,含糊不清的喚了一聲。

“母妃~”

墨煦這一聲母妃,喚的德妃心頭一疼,攬着墨煦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但遞出的姿勢卻沒有收回。

“其實你無需如此。”

錦月皺了皺眉,也起身站了起來,德妃這一舉動,確實出乎她的意料。她一直以爲,德妃是最想她過不好的人,沒想到如今爲了幫她,連自己的兒子都肯拱手相讓。

“你知道我當初爲何會入宮嗎?”

錦月沉了沉視線,德妃不像她,身不由己,除了進宮意外,其實她又更好的路可以走,她入宮爲妃子這件事,錦月一直猜不透其中原委,卻也不曾問過。

“你不慕名利,不貪富貴,又無形式逼迫,此時月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德妃重看了錦月一眼,曾經眼前這個人一直被她嫉恨着,她記恨眼前這人得了那人的深情,卻不知珍惜,她記恨着那人被眼前這人狠心拋棄,依舊癡心不改的掛念着眼前這個人。

“不瞞你說,時至今日,我心中的人依舊是他,我之所以要進宮來,便是爲了他,而保全你。因爲你若有事,他便活不成了,所以慕錦月,你必須活着,爲他好好的活着。”

錦月身子猛然震了震,自從入宮以來,慕錦月三個字便再也沒人再叫過了,很多時候,她也曾懷疑,自己行屍走肉一般活着的意義在哪裡。

“你可知你的兒子,若是入了驚華宮意味着要走怎樣的路?”

前朝彈劾她正宮無所處,便是打着太子無所立的名號,所以驚華宮出來的孩子,必定會捲入日後皇位的爭奪之中。

“若真是這樣,那也是他的命。”

德妃一把將墨煦硬塞到錦月懷中,墨煦收到了驚嚇,哇一聲哭了起來,伸着手喊着母妃,但德妃已經背過了身去,似是有些不忍心,便直接快步離開了驚華宮。

“青鸞,將三皇子抱下去吧。”

墨煦哭鬧不止,錦月沒有哄過孩子,便真不知該如何,只能將孩子給青鸞,畢竟青鸞是將陌玉一手帶大的,比她有些經驗。

“是~”

青鸞伸手將墨煦接過,便抱着從小門出去,一直照顧墨煦的嬤嬤,也隨着跟了出去,片刻之後,不知是離得遠了,還是青鸞將墨煦哄好了,總之在內殿已經聽不見墨煦的哭聲了。

錦月看着德妃遠去的方向,緩緩落了座,手邊的茶早就涼了,涼的握在手心裡,都透着一股寒氣。

當年德妃還是小榭的時候,就曾在赫連鳴謙成親那一日來找過她,說了一句至今都難以讓她釋懷的話,當時她說的是。

“慕錦月,比起顏弦陽,我寧願臨文娶的是你,這樣起碼他是開心的。”

錦月澀澀一笑,將手中的涼茶朝口中灌了一口,涼茶入了體內,便開始絞痛起來,這些年她飲食極其的不規律,早就傷了脾胃,不過她不在乎,沒有人知道她有多不想活着。

德妃將墨煦留在驚華宮中不過是早晨的事情,因爲青鸞照看過陌玉,又有一直照看墨煦的嬤嬤在,便沒有再哭鬧。

但在傍晚十分,墨煦突然又開始無憂頭的哭鬧起來,隔着一層庭院,錦月都能聽到聲響,便移身過去看了看,一張臉早就哭的通紅了,卻怎麼哄都哄不住。

“怎麼回事,莫不是病了嗎?”

見錦月問話,嬤嬤趕緊搖了搖頭,她早就檢查過,也讓太醫瞧了,看不出墨煦有任何的不妥,折騰了大半天也沒明白,墨煦爲何啼哭不止。

“三皇子以前從未這樣哭過,老奴想着可能是陌生的環境,三皇子還不曾適應。”

嬤嬤是宮中的老人,她自然知道錦月這些年身上擔負了多少人命,心中揣度着,白天墨煦還沒事,天一暗,就開始哭,都說孩子能看見鬼魂,難不成是這驚華宮有不乾淨的東西。

“皇后娘娘~”

這邊墨煦還沒有止哭,采薇便急急忙忙的從外面趕了過來,像是有出了什麼急事一般。

“出什麼事了?”

宮中能勞煩到采薇的事情不多,看她的神色,定然是出了重要的事情,才讓她親自過來稟告。

“回娘娘,德妃薨了。”

聽到采薇的話,錦月突然有些站不穩,離她最近的青鸞趕緊伸手將她扶住,墨煦的哭聲響徹了大殿。

德妃無端的死去了,而三皇子出現在了驚華宮裡,前朝後宮自然諸多的揣測,傳的最爲廣泛有根據的,便是皇后奪了德妃的孩子,德妃氣不過便自縊身亡了。

錦月本就因爲無子,身處在風頭浪尖上,德妃的死,讓先前彈劾她的官員就着這一件事,再加上這些年收羅的有關錦月欺壓嬪妃,殘害皇嗣的證據,一起給墨承乾施壓,說皇后無德,要求廢后。

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成了茶館戲院風頭最強的談資,街頭巷尾理論紛紛,連即將到來的科舉,都看似沒這件事值得關注。

不與今番同 番外之鎖上金籠休共語7

外面的議論說詞,錦月自然都聽到了,卻一直守在驚華宮中,一步都不曾出去,外面的人進不來,自然不知道驚華宮內是怎樣一番場景。

“娘娘~”

錦月讓青鸞在庭院中放了一張美人榻,便窩着在裡面看書,墨煦先前雖然在德妃死時哭的厲害了些,但哭累了,睡過一覺,便沒什麼事了。

“過來?”

錦月擡起,看到陌玉走了過來,頭髮蓬亂的沾了枯草,一身白衣也髒兮兮的被撕扯過,臉上還有通紅的巴掌印,像是跟誰打過架了一樣。

“怎麼這弄成幅模樣?”

陌玉乖巧的蹲在了錦月身邊,錦月將書放下坐起了身,伸手將幫陌玉整理頭髮,陌玉十分的喜歡乾淨,從來不曾這樣狼狽過。

“陌玉知錯了。”

陌玉沒有開口解釋,爲何會這樣從宮外回來,只是垂下頭認了錯,錦月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心裡明白,陌玉看似乖巧順從,其實內心十分的倔強,他不想說的,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的。

“嗯~,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

陌玉點了點頭,便從地上起了身,朝自己所住的偏殿走去,錦月從袖口抽出帕子,擦了擦沾了灰塵的手。

“陌玉是因爲什麼事,又是跟什麼人起了衝突?”

這宮中敢跟陌玉動手的人屈指可數,更何況,陌玉性子像極了南宮霖的溫和謙讓,也有錦月身上的隱忍,不會無端的去欺辱別人。

“回小姐,是剛封了玥貴人的趙玥,她似乎是說了小姐一些不中聽的話,被陌玉聽到了,陌玉他氣不過,上去理論,被玥貴人的人打了巴掌,還跟玥貴人養的一條狗撕扯起來,好在宮人及時拉開,纔沒出什麼事。”

錦月皺了皺眉,連續半個月,墨承乾似乎都去了趙玥哪裡,短短的時日,趙玥便從一個沒身份的秀女,升到了貴人的位置,真是快的讓人驚歎。

“玥貴人,皇上封的嗎?”

起初錦月只聽得墨承乾近日在寵着一個秀女,因爲不在意,便沒去細究。其實這批秀女之中,按姿色趙玥確實出衆,受寵也不足爲奇,只是錦月沒想到,她會被封爲玥貴人。

“是~”

錦月沉沉的笑了笑,前些年有個新選的宮女命喚林朧,當時墨承乾看了看那名字,便直接命人將她的朧換成了瓏,說宮中之人的名字,都不可衝撞皇后,如今到好,直接將玥給了別人當封號。

“好大的恩寵。”

看如今這情景,外面廢她後位的人,應該更加賣力了吧,一直看不到希望,這不希望就在眼前了,她到是不介意,墨承乾廢不廢她,不過陌玉今日的羞辱,她必須討回來。

“相爺哪裡也傳了話,讓小姐儘快想辦法應對,萬不可失了皇上的寵。”

錦月彈了彈衣袖,從榻上起了身,她那個名義上的爹爹,如今恐怕急壞了吧,也就這個時候,才肯讓人給她捎句話,唯恐自己擋住了他權傾朝野的路。

“悶了這些日子,也該出去看看了,對了,吩咐一聲,午膳就吃狗肉吧,還必須是玥貴人那一條。”

青鸞愣了一瞬,便明白了錦月的意思,疾步趕快跟了過去,此時趙玥便在御花園的涼亭之內,跟一羣宮妃有說有笑的,那條跟陌玉撕扯過的狗,有半人的高度,正爬在涼亭中吐着舌頭哈氣。

“玥妹妹,你也真夠大膽的,敢放狗咬陌玉,那孩子皇后娘娘可是寶貝的很呢,聽說呀~”

突然宸妃私下看了看,將聲調儘量的壓低了少許,湊到了趙玥的耳邊繼續說到。

“我聽說皇后對他,可是當兒子看呢,你就不怕皇后娘娘找你麻煩?”

“當兒子看,我看那就是個小雜種,沒準就是她慕錦月跟那個男人的野種。她慕錦月在宮裡稱霸這麼多年,不就是衝着皇上寵她嗎,如今皇上可是半月都不曾去過她哪裡了,目前又出了德妃那檔子事,我看這皇后,她也坐不穩了,一個將廢之人,本宮怕她做什麼?”

“說道這件事,本宮真是打心眼裡佩服妹妹,皇后入宮這麼些年,還沒那個嬪妃能將皇上拴着半月不去驚華宮呢,看來妹妹日後定然貴不可言,說不定過些年頭,就能將皇后取而代之了。”

“那是自然,皇上前日還跟本宮說,過些時日,再將本宮的位份提一提呢。不過姐姐不用羨慕,改日本宮便跟皇上提一提,讓她去姐姐宮裡走走。”

“那本宮先謝過妹妹了。”

兩人在涼亭之中聊的十分愉悅,都不曾察覺錦月已經走近了,還將她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進了耳中。

錦月也是今天才知,原來在外人眼中,她這皇后能夠安穩的坐着,憑藉的是墨承乾的恩寵,真是可笑至極。

“玥貴人改日是不是,也該替月跟皇上說句好話呢?”

聽到的錦月清冷的聲音,在亭子中的一衆人急忙的回過頭來,看到錦月由青鸞攙扶着走上涼亭,慌忙起身跪在了地上。

“給皇后娘娘請安。”

錦月走進涼亭後,慢條斯理的坐了下去,眼簾瞥過還跪在地上的趙玥跟宸妃,還有三三兩兩侍奉在這裡的宮人,許久也不曾出聲讓她們起身。

“娘娘,臣妾們還跪着呢?”

跪了一會,趙玥膝蓋都跪疼了,卻看錦月沒讓她起來的意思,心中便有些不高興了,便擡頭出聲提醒錦月。

“哦~,月到忘了你們還跪着呢,那好,就再跪一會吧,反正月着皇后也做不久了,能囂張一刻是一刻,對吧玥貴人,還是月直接喚你皇后好些?

錦月這句話一說,趙玥便知道錦月是故意要刁難她的,以前也就算了,皇后備受恩寵有位高權重,如今她都自身難保了,還敢如此張揚跋扈。

“你~”

趙玥眉心一擰,直接用食指怒衝衝的指向錦月,宸妃也驚了驚,卻敢怒不敢言,用手扯了扯趙玥,意思是讓她忍一下,沒想到趙玥並不領情。

不與今番同 番外之鎖上金籠休共語8

“我今日跪你,是尊你是皇后,你別得寸進尺。”

看着趙玥氣急敗壞的模樣,錦月冷笑了一下,這樣一個莽撞無腦的人,即便沒有她的存在,怕是趙玥也難在這宮中有個長久。

“陌玉回去的時候,臉上有個巴掌印,是你打的吧?”

錦月並未理會趙玥,而是隨手指了一下,跪在趙月身後的一個小宮女,這宮女似乎是趙玥從孃家帶來的,自從趙玥得寵以來,在宮中可比得上半個主子了。

“奴婢,奴婢~”

那小宮女沒見過這陣仗,看錦月提起她打那少年的一巴掌,便慌了神了,她的的確確是打了那個好看的少年一巴掌,但當時並不知道他是皇后娘娘的人,如果知道,借她是個膽子也不敢動手的。

“秋兒,不用怕,打便打了,我就不信她一個將被廢的皇后,能拿本宮怎麼樣?”

趙玥氣急敗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既然這皇后不讓她起來,她便自己起來,反正已經得罪了,那就得罪個底好了,反正皇上現在寵她,若皇后真敢怎麼着她,她就去告狀。

“你是用右手打的陌玉吧?”

錦月還是不理會趙玥,而是直接向着那名,叫秋兒的小宮女問道,秋兒怯怯的看了看趙玥,沒敢說話。

“你不說話,月就當你是默認了。”

錦月慢條斯理的將身體坐直,順便漫不經心的理了理身上與龍袍同色的華服。

陌玉長這麼大,莫說被人打,即便自己,都沒曾厲聲呵斥過他,如今她剛剛落勢些,便連個小宮女都敢動手打他巴掌了,錦月表面平靜,心中早就怒不可遏了。她最介意的便是有人敢動她在意的人。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無心的,皇后娘娘饒命呀。”

秋兒趴在地上不斷的發抖,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傳說中的皇后娘娘十分的厲害,如今自家小姐受寵,怕是皇后不敢將她如何,卻保不準會拿她出氣。

“無心的,月信你是無心的,但月今日若是無心砍了你這隻手,你覺得如何?”

秋兒嚇的臉色煞白的癱到地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有侍衛上前來拉她,秋兒趕緊抓住了趙玥的腿。

“娘娘救我,娘娘你救救我。”

秋兒自小就在趙玥身邊,趙玥自然捨不得她被砍了手,但又不願意想錦月低頭,在她猶豫的時候,侍衛已經將秋兒拉了出去。

只聽遠處啊的一聲,秋兒在外面撕心裂肺的叫了一聲,亭子中所有人都明白,外面發生了什麼,都嚇的不敢出聲,心中慶幸着,好在方纔動手的不是自己。

“你~,你太過分了。”

趙玥進宮時間不長,自然不明白,錦月從來不跟人開玩笑,說出去的話,也從不收回,當她說要秋兒一隻手的時候,便沒了迴旋的餘地了。

“別急,還有更過分的呢?”

錦月視線落在了趴在涼亭的那條狗身上,趙玥心頭一驚,察覺到錦月想要做什麼,連忙朝着那條狗跑了過去,緊緊的擋在身後。

“你要敢動本宮的元寶,本宮跟你拼命。”

方纔錦月要砍秋兒的手,都不見趙玥這麼大反應,如今爲了一條狗說要跟她拼命,有時候不對比,就不知道人心有多涼薄。

“拼命,那月倒要看看,你怎麼個拼命法。”

錦月話音未曾落下,青鸞手中的飛刀嗖的一聲飛出,擦着趙玥的耳畔,直接扎到了那條狗的咽喉之中,那條夠連聲呻吟都未曾有機會發出,便直接的嚥了氣。

“元寶,元寶。”

從那條狗身上崩出的血噴了趙玥一臉,趙玥顧不上擦,抱着那條狗不斷的喊着元寶元寶,喊的極其的傷心。

“今日,月就教你一件讓你受益終身的事情,叫做殺雞儆猴,不巧你今日就是那隻雞。”

錦月起身淡然一笑,視線卻瞥在了宸妃身上,嚇的宸妃一陣的哆嗦,她以爲皇后不知道,今日發生的這一切是她教唆的趙玥。

“你~,我一定會求皇上廢了你的。”

錦月訕笑一下,起了身,愚蠢到如此的地步,趙家也敢讓她入宮來,真不知腦子丟到哪裡去了。

“你儘管去求,月在驚華宮等着聖旨。不過月怕你沒機會說了,今日你這貴人算是做到頭了,待會就辛者庫洗衣服吧,一個辛者庫的婢女,不知皇上肯不肯見。”

趙玥還沒從元寶的死中回味過來,便上來兩個侍衛,作勢要將她架走,下的趙玥連連朝着涼亭的角落中躲。

“慕錦月,你怎麼敢廢掉本宮的位份,你就不怕皇上怪罪嗎?皇上不會答應的,皇上不會答應的。”

錦月清淡一笑,由青鸞扶着走出了涼亭,做出數步突然心頭一震,回頭朝着涼亭的屋頂看了過去,本要起身的宸妃被錦月這一回頭,嚇的趕緊又跪下了去。

錦月看了片刻之後,倉皇回神過來,便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行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之中,便停了下來,青鸞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錦月,不知錦月想要做什麼。

“青鸞,退後守着,不準任何人靠近。”

青鸞面上露出一絲詫異,她屏住了心神,察覺到四周好像有個人跟着,看錦月的神情,猜出這人錦月應該認識,而且是安全的。

“是~,奴婢遵命~”

青鸞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假山之後,春日的長處的荒草,已經埋過了腳踝,他們有多久沒有離得這般近了,六七年了吧,好生的長呀,長的就像過了一輩子一樣。

“既然來了,難道你不打算出來嗎?”

話出口後,錦月才察覺到,自己的聲調靜然有那麼一絲的哽咽,她以爲時過境遷再見,她能心平氣和的跟他說上一句。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但不曾想,即使闊別六七年的時間,她還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方纔自己那般狠厲惡毒的模樣,他是都都看在了眼裡。她在他眼中再也不是那個,滿腹經綸別具聰慧的女子了吧。

不與今番同 番外之鎖上金籠休共語9

錦月靜立了片刻,卻依舊聽不到任何的聲響,沉沉的嘆出一口氣,面露苦色,她又在盼着什麼呢。

“也罷,不見便不見吧。”

錦月眸中滴下了兩滴淚,掉在了腳下嫩草葉中,身後還是一點聲息都沒有,但就是這麼奇怪,錦月依然能夠知道,那人就在身邊。

“你回吧,就當自己今日,什麼都不曾看過。就當碧華真的死了吧。”

錦月轉身要走,突然一道玄紫身影自假山另一邊錯身而出,猝不及防的伸手抓住了錦月的手。這場景有些像他們那日在弱水湖畔訣別的時候,他也是在自己將要離開時,這樣抓住了她,總是有些晚。

“碧華,你好嗎?”

錦月依舊背對着赫連鳴謙,微微擡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她好嗎,這問題她怎麼去回答,說好,每日過的索然無味苦苦煎熬,說不好,她在宮中又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真是難以分辨。

“你方纔不是都看到了嗎?好與不好,心中應該有個答案了吧?又何須開口再問月呢?”

錦月用了些力氣,將手從赫連鳴謙手中抽出,轉頭朝着赫連鳴謙看去。過了這些年,他一如當初般俊朗雍雅,只是眉宇間透着一些滄桑跟沉重,不過更添了一份成熟的魅力。不像她,浸泡在這皇宮爾虞我詐之中,面目早就是可憎了吧。

“我只是擔心你,所以來看看~”

赫連鳴謙擰了擰眉,如今外面關於廢后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關於她種種傳聞,他一個字也不曾信過。

但方纔看到她那般雲淡風輕的砍去了宮女的手,還讓青鸞出手用那樣狠厲的方式,去殺掉一條狗,,廢去別人的身份,他突然也有些疑惑了,那些傳言是不是都是真的。

“有什麼好擔心的,這宮裡上上下下,除了皇上外,不會有人能傷月分毫的。”

錦月垂下眼簾,看到身上的明黃鳳袍,一陣的苦笑,若知道今日會遇到他,她恐怕不願意穿這身衣服出來吧。

“如是皇上這次真要動真的呢?要廢了你,你當如何?”

錦月淡笑回眸看向赫連鳴謙,讓赫連鳴謙落在錦月身上溫軟的眸光怔了怔,即便被千夫所指,流言蜚語所淹沒,她的眸光依舊能清澈如月華一般的動人。

“那倒也比如今好,不是嗎?”

赫連鳴謙踉蹌後退了一步,錦月這樣的眼神落在身上,讓他莫名的揪心,讓他覺得,錦月如今的一切遭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碧華,我帶你走吧?”

赫連鳴謙用兩隻手按在了錦月肩膀上,錦月瘦弱的身體,硌得他手心疼,這樣繁瑣沉重的皇后裝束,真不知她一日一日是怎麼挺過來的。

“當初沒有,如今便更是不能了,你如今怎麼如此糊塗了?”

錦月將赫連鳴謙壓在她肩膀上的手臂移開,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肯說這句話,她自然也肯不顧一切的隨了他去,可是如今便真的不能了。

“碧華,我這輩子做過最糊塗的事情,便是當初放開了你。這件事我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錦月深吸了一口氣,命格走向這件事不是一個後悔便能解決的,上天給每個人的機會都只有一次,一旦錯過,便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鳴謙,我們不是說好,要試着放下嗎?”

看到赫連鳴謙如此的自責,錦月突然開始心疼了,即便到了如今,她也對赫連鳴謙起不了一丁半點的恨意。

“我試過了,但沒有成功,而且我也怕了,怕他們真的能傷到你?”

錦月溫笑着拍了拍赫連鳴謙的肩,便轉過身去,看着遠方曲曲折折的羊腸小道,晃了晃心神,或許赫連鳴謙還不曾明白,這世上除了他以外,是沒人能夠真的傷到她的。

“鳴謙,日後你不要再來見我了,就算我求你了。”

淚水順着錦月的臉頰流了下來,這些年無論多苦,多難熬,她都熬過來了,從來沒有流過一滴淚,但沒想到見了赫連鳴謙,她以爲早就枯死的心,卻依舊能有所動容,這個認知,讓她有些怕了。

“可是我想你,真的很想你,碧華跟我走吧?”

赫連鳴謙伸手從背後將錦月緊緊的抱住,如今朝綱已經穩定下來,後宮翻不出什麼大風大浪,赫連鳴謙不明白,錦月明明過的不好,爲什麼不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那弦陽怎麼辦,你們的孩子怎麼辦?”

即便兩個人七年不曾相見,但錦月依舊知道,赫連鳴謙跟弦陽有一個兒子,只比陌玉小上一歲,而弦陽是他的妻子,她若跟着赫連鳴謙去了,那弦陽怎麼辦。

“弦陽她已經走了。”

錦月震了震,想起那日弦陽讓她不要放棄,所她自己也未曾放棄,原來是早就打算離開了,如今是不是已經跟着千夙回了浮靈。

“鳴謙,我不能~”

赫連鳴謙詫然一怔,將錦月抱的更緊了一些,他那日在城樓看了錦月一眼,便下了要帶她走的決心了。

“爲什麼?爲什麼?”

赫連鳴謙連問了兩個爲什麼,這些年他一直想爲當初那個決定做些什麼去彌補,但無論做什麼都覺得遠遠不夠。

“你就當月是捨不得皇后這個位置吧。”

赫連鳴謙悲痛的擰了擰眉,沒人比他更清楚,錦月有多不想當這個皇后。

“你這個理由,能騙過你自己嗎?”

錦月將赫連鳴謙攔住自己的手臂掰開,快步朝着外面走去,她怕自己稍有遲疑,便會動力心念,真的答應了赫連鳴謙。

“碧華,你不讓我來,我便不來了,但我會永遠在碧華書院等你,你一日不來,我等一日,一年不來,我等一年,一世不來我便等你一世。”

錦月的腳步微微一頓後,便直接朝着小道深處跑去,她進宮後就爲自己測過命格了。

她這輩子註定要被這所皇宮囚死的,她不能在知天命的情況下,還要違反天命,給她在乎的所有人招禍。

不與今番同 番外之鎖上金籠休共語10

因爲德妃而其的風波還未曾被壓下來,不曾想錦月跟赫連鳴謙曾經的一些舊事,也被人翻了出來,還有曾經因她而逐出宮,或者打入冷宮的人聯合起來,一起控告錦月的種種惡性。

朝堂一日比一日的熱鬧,每日彈劾上書要求廢后的摺子堆積如山,嚇的右相都稱病不敢再上朝了,唯恐因爲此事牽連到他。

上一次因爲陌玉那個孩子,錦月也被聯名要求廢后過,是秋澄出來說,這孩子是她親眼看着出生的,母親另有他人。

因爲傅家的根基深厚,雖然所有人都半信半疑,但也確實沒什麼落實的證據,便就此不了了之了。

如今這件事也被再次翻了出來,還有人說陌玉便是錦月跟赫連鳴謙的孩子,要去當朝來個滴血認親,朝中也不乏赫連鳴謙的得意門生,紛紛站住替自家恩師辯解,因爲官職還不曾做到高位,所有成效不大。

錦月在清晨,用手遮着眼簾,看了看照射下來的曙光,離得如此之遠,她依舊能聽到朝堂金殿上的吵嚷之聲,想必墨承乾這些時日,很頭疼吧。不知爲何,她心中有那麼一絲的幸災樂禍。娶了她這個皇后,總是要浮出些什麼代價吧。

“皇后娘娘駕到~”

錦月還未曾踏進金殿,便聽得小太監高聲一喊,吵嚷的金殿瞬間安靜的,連根針掉地上,都可以聽得的真切。

文武百官紛紛回頭看去,只見一明黃鳳袍着身,高貴無比的女子。像是從韶光之中漫步而出,無暇的臉頰上,精緻的五官之下,透着一股氣似月華般清冷疏離的光澤,震撼人心,讓人相看,卻不敢多看,唯恐褻瀆了神靈。

錦月走的很是緩慢,她上一次從這裡走過的時候,似乎還是七年前那場科舉,七年之後再登朝堂,沒想到是因爲這樣一件事。

“皇后怎麼過來了?”

墨承乾看錦月走進,揉了揉早就百官鬧的煩躁的眉心,這些天錦月躲在驚華宮中不曾出來,他便沒去過驚華宮一次。

關於她跟赫連鳴謙的過往,事無鉅細,他全都知道,他可以不在乎,但他在意的是,她已經身爲皇后,竟然還要身着便衣去城樓見赫連鳴謙。

“月聽聞,朝堂正在商議廢后一事,所以月便自作主張,來看看自己是因何緣由被廢的。”

錦月走上朝堂並未行禮,墨承乾也未曾多說什麼,廢后一時不是今日纔有了的,而她非要等事情鬧到最大,纔出面,墨承乾倒想看看,她想如何平息此事。

“這數樁滅九族的大罪,皇后打算給朕個什麼樣的解釋?”

錦月擡頭笑了笑,順着臺階一步一步走到了龍椅前面的龍案前,隨手捏起一本奏摺翻看,金殿上的百官到吸一口涼氣。

自古後宮不得干政,沒想到着皇后如此大膽,竟然敢直接上前,不經皇上允許,去翻看文武百官的奏摺。

“洛大人,滿朝文武,你文采最好,可否幫月誦讀一下,這些彈劾月的奏摺?”

立在下方的洛雲微微一愣,詫異的朝着錦月看了過去,他是在錦月擔任過主考官那一界科舉中,被推舉出的狀元,但兩人近七年來,基本算是毫無交涉。

“臣不敢。”

那堆積如山的摺子之中,雖然沒有他遞上去的,但也大致知道,裡面寫了諸多譴責之詞,如此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念出,實打實的給皇后難堪,即便不站在皇后這邊,他也不願公然跟皇后爲敵。

“洛大人是不願幫月這個忙嗎?”

洛雲擡眸,看到錦月那溫溫一笑,神情有那麼一瞬的癡迷,有這樣一張臉的人,他實在難以置信,百官彈劾的事情,真是她做出來的。

“臣不敢~”

墨承乾自然也看出洛雲剛纔那一晃神,疲憊的眉心猝然擰了擰,這個女子總能不動神色的將男人的心收了去。

“皇后讓你念,你就念吧~”

洛雲正在爲難,此時墨承乾都開口了,他便不能再推辭了,便朝着錦月跟墨承乾拜了拜。

“臣遵旨。”

洛雲邁上臺階,站在了錦月下首的位置,緊緊皺着眉接過錦月手中的奏摺開始誦讀,突然讀到某些字眼,便爲難的停住了。

“無妨,洛大人照着念就好。”

洛雲猶豫了一瞬,便咬了咬牙,繼續誦讀,百十本摺子,每一本都有洋洋灑灑上萬的字眼,從日出讀到了日落,纔算讀完。

雖然中間洛雲喝過多次茶水潤喉,但一天讀下來,喉嚨還是啞的不成樣子,讀到最後一本,基本上到了含糊不清的地步了。

但錦月始終溫笑着,無論聽到多麼過激的內容,臉上都不曾有一絲的動容,等洛雲讀完最後一本,纔將臉上的淡笑加深了少於。

“謝過洛大人了。”

洛雲用沙啞的聲音道了一聲不敢,便邁步走下了朝堂,百官站了一天,武官到還能受得住,但文官尤其是年長些的,已經要靠身邊年輕些的同僚攙上一把,方可站穩。

“好~,好~,諸位大人好生有文采,月真是佩服。”

錦月合掌拍了幾下,在靜謐的金殿上十分的清晰,這些罪狀列的十分清晰,雖然大部分講的有理有據,但都過分的誇大了。

“奏摺已經讀完了,皇后有什麼要向朕跟百官解釋的嗎?”

墨承乾的眸光微微眯了眯,高深莫測的看向錦月,有些人的用詞已經激怒了他,但錦月卻不吭不響的柔順模樣,讓他氣無所氣了。

“月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月只想問皇上一句,這些皇上信嗎?皇上是否要因爲這些,要廢掉月的後位?”

墨承乾將那雙威嚴的眸子瞪大,看了錦月片刻,隨後笑了一聲,便就此從龍椅上起了身,走到錦月跟前抓住了錦月的手。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朕怎麼會信這些無稽之談。”

聽到墨承乾這句話,錦月付之一笑,文武百官面面相覷,直到墨承乾牽着錦月離開金殿,他們都難以置信,這麼大的一件事,就被皇上這一句話,就瞭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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