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心裡怨着他爲了這個皇位,所表現的冷酷無情,這羣弟弟妹妹之中,雲裳表現的最爲明顯,無論是言語還是行爲舉止,都沒有絲毫隱藏。
他也明知對他們有所虧欠,有所利用,所以一直不曾引這些事情,而跟他們計較。
而傅風致確是他們之中,爲他付出最多,也對他最爲諒解的一個,所以他自心底絕的虧欠了她最多,也越發的想要她幸福。
所以無論傅風致如何的懇求,他都沒有動過,讓傅風致進宮的念頭,因爲他明白,這個明爭暗奪勾心鬥角的地方,早晚會毀掉了她。
可是她太過執着,決定的事情總是沒有迴旋的餘地,如今寧願去死,去做一個悲慘的冥王婚書,也要在他身邊佔有一席之地。
墨承乾踉踉蹌蹌的,扶着傅風致的棺槨起了身,藉着昏暗的夜色,手掌拂過那棺槨上暗紅色的花紋,手法精湛,繪的比宮中的畫師更聲一籌,似乎跟那清冷如月的女子畫風之中,有三分的相似。
墨承乾側頭伸手摸了摸傅風致的棺槨,嘴角浮出一抹苦笑,拎起腳邊還未開封的酒罈子,將幔布咬開,仰頭灌了自己的半罈子酒。
許久聽不見任何迴應,墨承乾沉沉嘆了一口氣,曾經他還沒登基的時候,每次有了不開心的事情,都會到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喝酒,而每一次傅風致都能準確的找到他。
那時候的傅風致還是個活潑跳脫的孩子,在他面前又唱又跳的哄他開心,後來他當了皇帝之後,怕酒後亂性亂言,便將這個習慣戒掉了。
那時的傅風致也不像原來那般活躍,性子越發的清寒孤傲,但當他遇到煩心的事情,在乾坤殿中一個人靜一靜時,傅風致還是會默默的陪着他,雖一言不發,還是能給他帶來些寬慰。
“致兒,朕的心好疼呀,真的好疼。”
墨承乾反手一推,哐噹一聲,那沒有被釘死的棺槨蓋錯開了一道縫隙,露出傅風致慘白沒有生息的一張面孔,那面孔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唯有嘴角噙着一股倔強。
墨承乾記起南喬說,傅風致是活着沒有任何麻藥藉助下,被刺下婚書文字的,那種滋味堪比被千刀萬剮,她怎麼就這麼能忍呢。
“致兒,你睜眼看看這座宮殿,真生能沒你如願,你死了便在這裡呆一呆吧,這是朕唯一能給你的補償了,別的朕給不起。”
墨承乾的手掌捧住了傅風致,沒了溫度的臉,他腦海中浮現了小時候的傅風致,總是掛着一抹要捉弄別人的笑,像極了如今的無拘無忌的秋澄。
“致兒,朕是真的把你當妹妹看的,跟雲裳一樣,你怎麼就這麼傻呢。”
說道此處,墨承乾眸中突然蹦出一滴淚,啪嗒一聲打在了傅風致的臉上,他自己都驚了驚,因爲他活了二十七年,從出生時那聲啼哭,再也沒有落過淚。
“哎~,你本來就話少,現在一個字也不能再說了。”
墨承乾將傅風致額前的碎髮撥了撥,指腹停留在了傅風致眉梢的位置,她也只有閉目的時候,面上纔會顯示出女子的溫婉跟纖柔。
只是可惜了那樣一雙如傲梅般高潔的眸子,再也不能睜開了,這世上最愛他的人,顯然被他給親手毀掉了。
“致兒,朕不會讓你白白沒有價值的死去,朕定然要治理出一個千古盛世來給你看的。”
墨承乾從袖口取出一顆散着光暈的玉石,捏開傅風致的嘴巴,將那快玉石塞進入傅風致口中後,便將手移開。
“你求朕的事情,朕現在還不能答應你,因爲朕要等一個人親自來求,不過你放心,在此期間,朕不會讓你的屍身有損的。”
墨承乾反手一推,轟隆一聲,傅風致的棺木重新的合上,墨承乾側頭看了看已經升到正空的那彎清月,鷹眸中的光澤清寒了幾分。
走到了這一步,他折損了身邊所有的人,就爲了換一個朗朗乾坤,所以那個人他肯定是不會放手的。
如今她命在旦夕,他也不是沒曾擔憂過,但他卻不能心軟,因爲稍一鬆手,先前所犧牲的一切,便付諸東流,毫無意義了。
夜半時分,咔嚓一聲響雷震的乾坤殿晃了晃,噼裡啪啦的雨滴打在石板之上,格外的清晰。
墨承乾想起了也是這樣一個傾盆大雨的天氣,那個目光高潔傲慢的女子就是跪在那個位置,擡頭問他,爲什麼?
她不在了,那個在這世上無關地位,無關得失,無關利弊,卻把他看的最重的人不在了,曾經他想放手,還她一份安穩,可她如斯的倔強,偏偏不肯承他的好意。
“皇上,成王到了。”
沉重的腳鐐打在石板上,壓下了噼裡啪啦的風雨之聲,即使滿身的狼狽,他依然擡頭不慌不忙的盯着他。
“皇叔,好久不見。”
先帝在時,他們同爲皇室子孫,看似相同,卻又大不同,他是正宮所出,不捨分毫,帝位唾手可得,而他卻活得如履薄冰,依然沒有保住母妃的命,所以他恨,他恨這世道的不公。
“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時至如此,本王也無話可說。”
墨承乾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坐在那盤龍的座椅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成王,似乎他從來每曾將這個唯一的皇叔看在眼裡過,就連他的謀反,也是他讓人煽動的,只爲給那個女子下一劑千千結。
“王叔是打算死了是吧?”
成王心中有些疑然,上次因爲他有先帝的免死金牌才免於一死,如今沒了依仗,他不信這個小皇帝還能放虎歸山。
“你打算給本王捲土重來的機會?”
承乾看着成王依然桀驁的面孔,神情突然一晃,曾幾何時,她不是也這樣,無論頻臨怎樣的處境,都不見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朕本來想殺了你,但現在改注意了,朕要你活着,活着看朕看到天朝盛世再顯,王叔可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