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不在茲 第一百七十五章:頻探秋香開未開

吱呀一聲,門突然背從裡面推開,一股熱氣鋪面而至,錦月回神過來,看見了愣在門口的鐘靈,正慌張的藏着什麼東西在身後,錦月只當沒有看到,對着鍾靈笑了笑。

“慕,慕小姐,您,您怎麼來了?”

錦月怎麼不知道鍾靈故意提高了聲調,是在提醒室內的人。果不其然,裡面窸窸窣窣傳來慌張穿衣服的的聲響,錦月一直默不出聲的立在門外,直到南宮霖從裡屋喚來她一句。

“錦月,怎麼這麼晚過來了,是有什麼事嗎?”

若是平常,怕是他早就迎在門前了,但這一次,南宮霖卻沒有請她進去,只是問她有事嗎,這是以前的他從來都不會問的,就像她從來不會去探究赫連鳴謙尋她的原因,因爲喜歡一個人,見到便是一件幸事了。

一時之間錦月不知該怎樣回答,說她是來興師問罪的,顯示自己並沒這個打算,說她已經知曉了,他去窺探過她最不爲人知的秘密,如今她還不能揭開這層僞裝,因爲她不想跟他們決裂,她始終是放不下,那份得之不易的期待。

“月並沒什麼事,四下逛逛,看你燈還亮着,便過來看看,你若是歇下了,月便回去了。”

錦月擡步正打算走,突然察覺到掩在衣袖下,握在手中的解藥,才恍然想起,裡面的人,正承受着難以言表的折麼,她心軟了,原來她也是會心軟的,以前的她從來不會的。

“我還沒有歇下,你進來就好。”

裡面的人似是猶豫了片刻,隨後又語氣很急的提高了聲調,似是唯恐錦月已經離開了,但實際上,錦月一步還沒有邁出去,這般謹小慎微的舉動,真的不像他那樣純粹的人能做出的,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們都變了許多。

屋裡的溫度一如既往的很高,爐中的炭火滋滋啵啵的燃燒着,火焰跳動的很高,但光線有些昏暗,南宮霖坐在背光的地方,隱藏在光影之中,怕是爲了遮掩他面無血色虛弱的模樣,但他似乎忽略啦一件事,爲數不多的人只需一點光亮,就可以將視線之內的所有東西,看的一清二楚。

錦月靜謐的眸子沉沉的盯着南宮霖,察覺到他匆忙穿上的衣衫上的袋子,有兩條系錯了位置,最上面的一條還是散開着,露出小片的胸肌,她就這樣波瀾不驚的注視着。

“坐的離火爐遠一些,免得出了汗,再吹風,容易着涼,這季節風寒不容易好。”

南宮霖語氣裡有些心虛,實像一個說謊被揭穿的孩子,其實用不着她有七竅玲瓏之心,也可以察覺到南宮霖的異樣。南宮霖跟赫連鳴謙最大的不同,便是一個太善於僞裝,一個卻如一張白紙,一眼便可看得通透。

“今天鳴謙帶月去見了閃電?”

錦月尋了一個離南宮霖遠一些的地方坐下,眼角窺見到南宮霖神情的微變,脣角下拉,表示他此刻是哀傷的。

爲了什麼,是他們的相處,讓他有難以言表的難過嗎,那爲什麼不再恨了,爲什麼要佯裝大度的原諒了他們,她從來不憎恨惡人,卻極其厭惡表裡不一的人。

“它應該很喜歡你吧?”

看來閃電喜歡相貌出衆的美人,南宮霖是知道的,是呀,他們是如此親密無間的關係,即是造化弄人被迫成爲了情敵,還是可以連起手來對付她這個外人,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又豈能不知情。

“月這一生只曾在意過一人的喜歡,如今還不確定,值不值得,會不會這唯一的在意,還讓人不屑一顧的踐踏。”

南宮霖本用一隻手臂按在牀榻邊緣,聽錦月這一語,突覺手臂用不上力道,他整個身子一個踉蹌,若不是及時回神過來,便硬生生從牀榻上摔下來,本來就沒繫好的衣襟,敞開的更厲害。

“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

南宮霖不確定的問了問,錦月靜謐的眸子,在昏暗的燈光下低垂着,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的陰影,正是那片陰影,讓她的神情看來起有些恍惚不清,他記得,她只有在對人設防的時候,纔會這樣。

“月原本就是多疑的性子,更何況人心難測卻又多變,保不齊,那一天月就被人算計了進去,玉合你說呢?”

錦月的眸子擡起的很是緩慢,南宮霖幾乎能看到她眼睫的顫動,他渾然躲開錦月的視線,眼睛觸的自己敞開的胸襟,跟露出指甲長短的劍傷,慌忙的掩好衣襟。

“你這般聰慧,又這般堅韌,不會的。”

南宮霖察覺到自己方纔的動作有些過於刻意,便心虛的瞄了錦月一眼,恰好看到她嘴角浮出落寞的冷笑,那笑不如往常習慣性的清淡,而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哀,此時他才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哈~,聰慧,堅韌,真是一個好理由,一個視月爲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可以試探着去傷害的好理由。”

南宮霖的身體又是一顫,她如此聰慧過人,是不是已經猜出今天闖進她那暗室的人是他,她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斬草除根的,她肯定對他失望透了吧。

“錦月,其實我……”

錦月猝然起了身,讓南宮霖到嘴邊的話,突然說不出了,他該親口告訴她,自己跟那個唯一入她眼的人,一起合謀刺探了她的聽風樓,他不怕她怪罪,也不怕她爲了大局着想殺了他,但他怕她對這個世界絕望,如從前一樣,活的索然無味,生死不懼。

“你怕冷,即使屋裡燒着炭火,也該多穿一些,傷上加病就不好了。”

錦月拎起了被丟棄在座椅的一件雪白狐裘,漫步到南宮霖身邊,又輕柔的爲他披好。整個過程,南宮霖都是呆楞的,按說方纔錦月的位置,是看不到他露出的劍傷,但此刻他不確定了。

“什麼傷……”

錦月一個傷字,讓南宮霖整個人駭目驚心,錦月卻無視他臉上驚魂未定的神情,將狐裘上面垂下的帶子,細細的繫好,方擡頭看他,漂亮的眼睫突然定住不動。

“哦~,月口誤了,應該說病上加病就不好了。”

她一向都是謹言慎行,字字出口都稍帶斟酌,哪存在什麼口誤之說,錦月清淡的語氣,似一把利劍,扎的南宮霖悲痛欲絕,與其讓她如此針鋒相對的試探,他真恨不得將一切擺在明面上,可他又不能,真的不能。

“我記下了,以後不會了。”

南宮霖僅是掩了掩披在身上的狐裘,遊離的目光陪着怯怯的小心,因爲整個人的心力,都在錦月身上,連感知都忘卻了,穿成這樣,竟然絲毫未察覺出冷。

“古人有句話,不知玉合可知道?”

在南宮霖的印象裡,錦月大多都是這副清淡的神情,就像那霧裡的花,水中的月,近的是感官,遠的是實距,明知是黃粱一夢,依舊人不如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什麼?”

明知她接下來的話,是有暗中警告的意思,明知道聽了以後,會讓不曾癒合的心,再添心口子,但南宮霖卻還是想順了錦月的意,他太想知道,她能對他狠戾到何種境地,或者又縱容到什麼樣的地步。

“古人言,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月一直不敢苟同,因爲在月這裡,一都不願讓它存在,哪還有二可言,但如今月想破個例,想看看會不會有二的存在。”

南宮霖皺了皺眉,她的意思是不計較這個一了嗎?此時南宮霖突然不應該的計較起來,她這番想要息事寧人,是爲了他,還是爲了鳴謙。

“若真有了二,會怎樣?”

錦月若有所思的盯着南宮霖,南宮霖這個問題,顯然是錦月沒有料到的,完全超出了錦月以往對他溫和的印象,她以爲自己足夠了解他,而如今看來,此事是她過於自負了。

“也許會再次姑息,放虎歸山;也許會趕盡殺絕,永絕後患。人心難測,哪怕是對自己,不能把握的因素依舊很多,誰又能說得清呢?”

爲了鳴謙她能放過他,他有想到,但錦月的答案依然讓他有些意外,錦月沒有藉此出口乘勝追擊,而是對他如此坦白的承認,她其實沒有答案。

“你放心,你的意思,我懂了。”

他的確懂了,懂她的爲難,懂她的不忍,甚至懂她說的那句人心難測,意欲何指。可他寧願什麼都不懂,不懂便不會因爲顧及到她的感受,因爲左右爲難比之肆意而爲太過折磨人心。

“能懂真好,但那你是否也能答應月,讓這個所謂的一,到此爲止,爛在心底。”

錦月的意思在明顯不過,是在懇求他能夠將所看到的,所知道的一字都不能透漏給第二個人,這也就是所謂的二,迄今爲止,他也就唯有錦箋之事,沒有跟鳴謙提過,畢竟鳴謙也從未過問過,而對赫連鳴謙有所欺騙,對南宮霖來說是件相當有難度的事。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口中所謂的一,都是事實?”

錦月的眸光迅速一凜,此事南宮霖卻一改方纔的膽怯,無謂的迎上去,因爲他太在乎上面內容的真實性,也害怕它的真實性,若果不聽錦月親口告訴他答案,他無法心安。

“不瞞你說,這一是什麼,月也不曾知道,月只能告訴你,目前位置,它還僅只是個估測,但若傳揚出去,鬧得滿城風雨,便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那本冊子是葉家根基所在,也是葉家先人對下任傳人命運的預估探測,只要不爲人知,便有更改的可能行,但這可能性微乎其微,難如登天,從沒有哪一個葉家人,敢去試圖動搖。

“爲什麼你會不知道?”

錦月低頭淺笑,她若是知曉那冊子上自己命運的歸屬,還要費盡心思去違抗,豈不就是逆天而行,她既存了這份心,自然要做得徹底,否則便真是徒勞了,她不傻,所以做不來。

“人間尚且有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之說,何況與天爲敵呢?”

南宮霖怔住了,眸光裡的色彩瞬間熄滅,他突然發覺,自己差一點,就闖下悔恨終生的彌天大禍,他差一點就推他心心念唸的人入那無邊地獄,但他同時慶幸着,還好差一點。

“你放心,那個一會爛掉腐蝕掉,絕不會有二衍生出來。”

如此一個溫和良善的人,被她這樣一個道心惟危的人步步緊逼到如此境地,錦月突然覺得自己此時定是面目可憎吧,肯定是的,她不正是無意間,又利用了一次他疼惜自己那份情意。

“過幾日,月打算要去蒼靈避避寒,玉合能一起去嗎?我身上的毒還要勞你多費費心。”

南宮霖曾經明確的告訴過錦月,她身上的毒沒個兩三年,是清除不了的,所以這期間,他們不可以離的太遠,太久。

“怎麼突然想起來去蒼靈了。”

蒼靈位屬臨都東南邊界的一個小鎮,因爲四季如春的溫度,又享有鎖春這一別名,哪裡戶戶有花,道道有蔭,可謂無路不水,無水不蓮,堪稱人間仙境,說起來距離瀲灩谷不遠,鍾靈毓秀經常會出去到哪裡遊玩,只是他沒去過。

“臨都雖好,可同樣的風景總有看厭的一天,蒼靈是水鄉之都,小橋流水,楊柳斜陽,不同於臨都的繁華,趁着現在一切都還有迴旋的餘地,也趁着還有那份閒心,去看看不是剛好嗎?”

若說南宮霖這一生最悔的,便是這次自以爲是打着爲錦月好的刺探,因爲他再次在錦月身上,感受到了那份對人情的冷淡,跟對未來的失望。

但也正因爲有這件事,讓南宮霖懂得,有些不必要的心思,有些無謂的關懷,有可能給另一個人帶來的,不是欣喜的存在感,而是繁重的負擔。

“好,那就去看看你說的小橋流水,楊柳斜陽,不知你打算何時動身?你打算在哪裡停留多久?”

佳人不在茲 第一百七十六:林斷山明竹隱牆

錦月的目光看似無意,實則有意的落在自己的袖口,漫不經心的彈了彈上面的褶皺,將手裡的白瓷瓶換到另一個手裡,溫潤的瓶身,握的久了,便有了她的溫度。

“那便三天後吧,這三天你最好就不要出門了,好好準備一下要帶的東西,我們可能要去很長的時間。”

錦月不讓她出門,他知道是爲了防鳴謙,但南宮霖不知道錦月爲何說,要去很長時間,蒼靈那地方,即是好,也沒有長久停留的必要,更何款錦月並不是一個貪享安樂的人,他亦不是。

“去很長的時間,是多久?”

他們的相識不算長,自然也不能說短,南宮霖無比的清楚,錦月從來不會在這些閒散的事情上浪費心思,她此番去蒼靈,怕也不僅僅是遊玩這麼簡單,但此事他不敢多問。

“還沒定,但也說不準很快就回來,多做些準備也不礙的。”

錦月將手裡的白瓷瓶遞了過去,南宮霖疑惑的接過來,打開上面塵封的塞子,聞了一聞,裡面藥的成分跟作用,他心裡大致有了答案。

“謝謝。”

聽風樓的解藥,他可能是第一個拿到手的,而且還是他這樣一個對百草瞭如指掌的人,解藥若是外傳出去,聽風樓那層令人生畏的保障,怕就蕩然無存了,她冒這樣的險,證明她真的想救他,因爲深知這一點,南宮霖那句謝謝說的極其的誠懇。

“在這世上,你怕是月唯一能稱上朋友的人,所以,不用跟月客氣。”

朋友這個溫暖的詞,在南宮霖聽來很扎心,好在她又加上一個唯一,讓他心裡稍微好受一些。

“我也向你承諾,我這個朋友再也不會負你了。”

錦月莞爾一笑,握了握南宮霖的手掌,依舊是觸指的冰涼,但他的目光卻這般的暖,或許這便是他最爲可貴之處,他待人寬厚,苦着自己是本性,並非表裡不一。

“你早些歇下吧,月該回了。”

南宮霖笑着垂了垂眼簾,目送錦月出了門,鍾靈擔憂的立在門外,或許出來的急,衣服穿的有些單薄,寒風陣陣,吹的他嘴脣發紫,也不肯離開去多加一件衣服,怕是爲了防她。

但鍾靈又防她什麼呢,她不會武功,又能拿武功登封至極高的南宮霖怎麼樣呢,說來不光是鍾靈,這世上防她的人太多,她防着的人也太多,真累。

那輪清月已經上升到了正空,神秘的光暈四處散開,如夢似幻,所有人都說無論是性情,還是容貌,她都像極了那輪孤月,漂亮的是外形,清冷的是神韻,或許正因如此,她才長了一顆冰冷無情的心。

她原以爲赫連鳴謙的出現,可以解救自己走出這片疾苦之地,他曾經的一句諒解,讓她整顆心都化爲一池柔情蜜意的春水,可他又在她心存希望之時,背後來了這麼一刀,這一刀差點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聽風樓真的就如此礙着他的眼,幾年明裡暗裡頻繁的派人探查,她能原諒,他介意聽風樓對他的探知,她便撤去眼線,甚至聽風樓所有的資料,只要他開口,她便能拱手奉上。

但他依然不肯就此罷手,爲了徹底瞭解聽風樓的一切,爲了徹底掃除這個隱患,不惜讓南宮霖以身犯險,他真的就不怕,惹怒了她,她不再顧念往日的情分,殺來南宮霖嗎,呵,或許他沒有怕過,就是吃定了自己對他對南宮霖的那份心,纔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挑釁。

想到此處,錦月以手扶額,指頭滑到發間,狠狠的抓來一下指縫裡的髮絲,不是說人在低谷的時候,便要走上坡路來嗎,怎麼她的低谷,就那麼難以觸到,無窮無盡的跌落,她真怕自己有一天會受不住。

“小姐~”

錦月從未像現在這般失態過,青鸞忍不住擔憂的喚了錦月一聲,錦月將指尖移動到太陽穴,大力的戳了戳,清寒的冷風灌入脖頸,不由的打了個寒顫,這感覺有點像握住南宮霖那雙手一樣,但她卻依然要去喔。

“回去吧。”

錦月瞬間恢復了清冷的神色,默然的朝着攬月閣的方向走去,青鸞不知道錦月跟南宮霖說了什麼,她只記得小姐下午跟太宰大人出門時,還是欣喜愉快的模樣,怎麼才過了這麼會,就變得入如原來一般,應該說比原來更加的清冷。

攬月閣裡的燈光亮來一夜,錦月只是在桌案前那樣靜坐着,一言不發,一動不動,面前展開了那副寫有赫連鳴謙的畫卷,她的指尖一直放在哪個謙字上,呆呆的模樣,看不出在想什麼。

黎明時分,攬月閣關閉的軒窗,噔的響了一聲,一陣冷風吹進來,讓錦月耳畔垂下的兩縷髮絲飛揚起來,而她整個人依舊紋絲不動,眼簾都不曾閃動一下,活像個木頭人。

“怎麼啦?沒勸住他,我去幫你殺了他。”

錦月的手從桌案上拿來,擡眸靜靜的看了一眼葉闌,伸手將桌案上的夜明珠用絲絹遮蓋住,光線暗下來,她那雙眸子更加的迷離。

“昨夜怎麼樣?”

葉闌舒展啦一下筋骨,尋了錦月常躺的美人榻,慵懶的靠住,眼底有些烏青,看上去也有些疲憊,但他奔波慣了,精神還不錯。

“哎~,一夜都沒消停,也不知那來的精力,活像要衝個魚死網破。”

南宮霖對赫連鳴謙何其重要,錦月不是不知道,即是南宮霖答應了她,不會將自己所看到的吐露出半個字,錦月依舊讓葉闌處理了,赫連鳴謙派來的人,爲的便是讓他自己意識到,她容忍的底線在那裡。

“你繼續派人盯着,我不想有一個字傳到他耳朵裡,特別是南宮霖的生死。”

葉闌詫異的坐直了身體,錦月的狠戾她不是沒見過,比這做的更絕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但對赫連鳴謙,卻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錦月垂着眼簾,一點一點將手下的畫軸捲起,一圈一圈,不緊不慢的將細繩繞好,還打上一個漂亮的結,指尖輕柔的撫過畫卷。

“痛定思痛,這痛不慘烈一些,怎麼能起到思的效果。”

這打蛇打七寸的方式,的確是錦月以往一直以來的行爲作風,葉闌是認同的,但這法子用在赫連鳴謙身上,怕是跟用在她自己的身上差不多,她讓赫連鳴謙痛一分,怕是她自己反要痛兩分吧。

“我們昨晚可是又讓他折了不少的人,你真不怕他跟你翻臉?”

啪的一聲,錦月將收好的畫卷投到了放置畫卷的桶子裡,東方已經有些許白光露出,此時穿雲峰上,應該已經可以看到日出了吧,不知那樣美好的日出,她還能不能看第二次。

“怕,但我不能因爲怕,讓他以爲我沒有底線,若真是這樣,我便不再是我了。一個沒有自我的人,早晚還是會有一天,要被他厭棄的,我孃親當年若是硬氣一些,也不至於有這右相府一院子嗚嗚泱泱的侍妾了。”

葉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即慶幸錦月沒有在感情裡徹底迷失,又擔心錦月這樣玉石俱焚的執拗,會無形之中傷的自己遍體鱗傷。

“對了,你記得將暗室守衛劍上的毒,換成黃泉。”

聽風樓中有兩種毒,一種叫彼岸,一種叫黃泉,南宮霖身上中的便是彼岸,相對於彼岸來說,黃泉致命在一夕之間,連吞下解藥的時間都不會有,便真的送你去了黃泉。

“這毒聽風樓可從來沒用過,你就不怕有個萬一。”

錦月輕咬着自己的下嘴脣,葉闌知道,她每一次作着小動作,就說明她心裡也是不安的。

“或許正因爲太害怕萬一,所以纔會有這麼多萬一出來,你知道的,聽風樓有任何的閃失,我輸的不止是自己的未來,既然可能要悔,便最小程度的去減少。”

彼岸是一種很折麼人的毒,若是沒有解藥,它會如萬蟻蝕骨一般,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種這麼要足足受夠七八個時辰,才能解脫去閻王殿報道。

“你說的萬一,難不成南宮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配出瞭解藥。”

錦月想起了她進去時,南宮霖雖然虛弱,但並沒有忍痛的模樣,解藥怕是沒有配出來,但能在哪般痛苦的情況下,找到壓制之法,已經很是不易了。

“你我都低估了南宮家的醫術,雖然解藥他沒有配出,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他可是聞上一聞,便能辯別出其中的成分幾何,若我記得沒錯,那裡面至少有一百多種藥材吧。”

無論何時何地,錦月永遠會比任何人將局勢看的清楚,所以葉闌也不在有疑問。

“今日還要進宮嗎?”

自從南康公主出嫁以後,錦月便再也沒有進過宮,若是從前也就算了,現在正是跟那邊硬碰硬的關頭上,在那情緒不定的皇上跟前,稍有差池,可是會沒命的,再說,葉闌還沒想好,該不該支持錦月這樣做,她這一去,開弓可就沒有回頭箭了。

“去還是要去的,你放心,我有分寸。”

葉闌滿心的擔憂,到錦月那裡確是若無其事的模樣,葉闌想,能在我面前控制自己的情緒,證明還沒有氣的失去心智,或許沒事。

“去就去吧,若跟他真的不可能了,餘下來的輕鬆大好時光,我便陪你去遊山玩水也不錯。”

錦月謎一樣的神情,淡笑着看像葉闌,葉闌所說的,她不是沒有想過,她原本求的便是自由,雖然赫連鳴謙的出現,有所改動,但初衷卻依然堅守着。

“你不怕,我耽誤你風花雪月,沾花惹草。”

葉闌雙手交叉,抵住了下巴,慎重的點了點頭。

“也對,帶你這樣的人在身邊,確實挺扎眼,那些可愛的美人,豈不是都被你比的無地自容,那還肯接近我,要不我委屈委屈,娶了你。”

錦月在手邊抓了筆架上的幾隻筆,朝着葉闌丟了過去,葉闌一伸手,一個一個接在了手裡。

“看你,這筆多貴你不知道呀,真是敗家,我收回方纔的話,我呀,還真是養不起你。”

錦月知道葉闌是逗她來寬她的心,雖然面上的神情她可以僞裝,但一個人的心情,會不自覺的凝結在身邊,皇宮那地方,豈是容她耍性子的。

“你去歇一歇吧,我想他今天應該會消停些,明日就不一定了。”

葉闌向來是找個樹枝都能睡下的人,錦月便走到屏風後去換衣服,準備進宮去,葉闌以手支頭,躺在美人踏上,難得的神情落寞下來,脣角微微揚起譏笑,錦月再聰明,怕是也沒有想過,有些人的真話,是存在於嬉笑之間的,比如他,比如藍影,比如義父。

東方的日頭緩緩西移,宮中是不準外面的轎子車馬踏入的,所以她唯有步行進去,早已經過來下朝的時辰,她方纔走在有枯萎的籬笆遮擋的小道上,已經看到大臣陸陸續續的散去。

宮人早也就去稟報過,但皇上即沒有說見她,也沒有說不見,所以她便只能在乾坤殿外後者,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的後等着,枯草之中幾隻麻雀蹦跳着,不時的用嘴巴翻找着些什麼。

或許真是等的太過無聊,錦月不知不覺看的有些失神,她覺得自己如今的處境,就想一隻微乎極微的麻雀,只知道自己要找什麼,卻不知哪個方向能找出來,所以一通的亂翻。

孃親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無論你有多優秀,在那人面前,總是能卑微到塵埃裡,她不信,一直都不信,直到遇到赫連鳴謙,她才明白,孃親的話是對的。因爲意識到了這一點,她便不甘心了,不甘心步孃親的後塵,所以便如失去方向的麻雀,憑藉自己能憑藉的所有,爲自己尋一個屏障。

“慕小姐,請隨老奴去見皇上吧。”

皇上身邊的李總管從外方走了過來,錦月便猜測,皇上並不在乾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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