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秦藍進得門裡的這個時機並不是最佳時機。
秦藍穿着一件厚厚的深藍色棉大衣,那戴着的黑毛線圍脖兒把一張臉蒙得個嚴嚴實實,只剩下兩隻眼睛。進得店來,那毛線圍脖還那麼圍着,恐怕就不行了。可要是一摘下來,秦藍那張在奉天大和旅館已經張揚了好幾天的臉,弄不好,就會被個啥人認出來!起碼,荊志義他們那些個人必定是一眼就認得出來!分別也才僅僅半天哪!要說,荊志義他們那些個人就是認出秦藍,那又能咋?這倒不是怕荊志義他們那些個人能咋!只是荊志義他們那些個人並不知道這裡面的事兒,在他們的心目中,這人不是汪場長的太太邵韭嗎?她不在前往關東州錦陽的火車上,這咋在這兒哪!突然見到邵韭,大吃一驚是必然的!那要是一時沒明白過來,沒摟住,在有些個吃驚的同時,就上前熱情招呼,這事兒可就麻煩了!
其實,秦藍這個時候進到店裡來,那也實在是無奈之舉!走這麼一道兒,秦藍和汪火當然知道自個兒是咋回事兒了!她們已經就把警惕性提高到不能再高的地兒了!他們之所以慢慢地往後抻,實際上也是因爲有一種保持主動權的想法兒在裡邊。秦藍和汪火在這一路上不能同陳果那些個人有任啥接觸的,也就是說,在外人看上去,這兩夥子人是不相識的。實際上,一般說來,就是不相識的兩夥子人,走在路上,碰到了,說上那麼兩句話,按說那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兒!可這個事兒放在別的啥人身上可以,唯獨放在陳果和秦藍這兩夥子人身上不行!秦藍遠遠地瞄着,看到陳果她們那夥子人已經進到了這家店,接着又看到那個高個子的女人進了這家店。這個時候,秦藍和汪火還並不知道那個高個子女人是個啥人,以爲也是來這湯泉子坐湯的人。可就在秦藍和汪火看到那個高個子女人進到店裡後,秦藍和汪火卻發現了異常!
秦藍和汪火看到,在那個高個子女人後面不遠處走着的那兩個男人,也就是在火車上站在她們倆人兒不遠處的那兩個男人,走到了那店的門口卻並沒有走進去,而是站在那門前,兩個人說了幾句啥,然後,兩個人就悄悄地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地踅摸了一圈兒,接着就是擡着頭仰臉向上看店門上方的那塊牌匾。接下來,倆人兒還是沒有進店,而是走到了一邊兒,其中的一個從自個兒的衣兜裡掏出一包煙,從中抻出兩支,兩個人抽起了煙來!
到得這時,秦藍和汪火已經就走到近前了!秦藍和汪火覺查出這兩個男人有些個不對了!這兩個人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竟然就那麼兩手空空!並不象是出門在外的人!況且,這已經就到了下半晌兒了,日影兒已經偏西,這麼冷的天兒,這咋還站在外面抽菸,不到店裡去抽哪?秦藍和汪火已經走到了這兒,不向前走,恐怕是不行了!到得這時,就得硬挺着了!
秦藍和汪火在店門前站了一忽兒,儘可能地拖延一些個時間!挺了一忽兒,實在不能再拖了,再拖就要讓那兩個抽菸的男人起疑了!秦藍和汪火遂進到了店裡面!
陳果那是啥人,一看在這麼個當口,秦藍進到了店裡邊兒,心裡叫苦不迭!她隨機應變,拽起華子就走,實則是爲了儘可能地吸引王娟秀的注意。就是在這麼一忽兒,陳果還是朝站在櫃前的王娟秀看了一眼!王娟秀一動未動,竟然就象沒有聽到,沒有看到,就象沒有這夥子人似的!這時候,倒是那個夥計看着王娟秀問道:
“太太,您看--”
那夥計的意思是問王娟秀是要住宿還是單單坐湯!
王娟秀回答道:
“住一宿。”
在這家店住宿就包括坐湯了。說住一宿,那就不再額外收取坐湯的費用。交了一宿的住宿費用,你就是一宿不睡,在湯池子裡泡上一宿,那也沒人管!
“噢!那--”
要說開店的人,那腦袋瓜子都是不比常人的!那夥計成天搞接待,閱人無數,那見到的人比吃的鹹鹽還多!識人辨性的功夫還是有一些個的!那夥計感到,眼前的這個女人雖說眼睛正看着他,但她的心並沒在這坐湯還是食宿的事兒上!那個夥計真真兒不錯!
王娟秀雖說身子沒動,眼睛也並沒有朝別處看,但她的心可是跟着陳果一夥子人哪!陳果一應衆人拐進了邊門兒,再朝裡走,可就是飯堂了!
衆人選了一個靠左的大圓桌,就坐下了。荊志義點了幾個菜,那跑堂的夥計就下菜單子去了。這邊兒一應衆人就先喝點茶水!到得這時,這一應人才覺得有點兒餓了,也有點兒渴了!餓的事兒眼目前解決不了,還得挺一會兒,可渴的事兒現在就可以解決!衆人也沒客套,端起茶碗兒就來上一碗兒,先整個水飽再說!
爲了避免同王娟秀的眼光碰撞,陳果特意坐在了那圓桌揹着進門處的那一面。但說來也是怪事兒!陳果並沒有對着門口坐着的,但王娟秀走進這飯堂來,陳果卻清楚楚兒地知道!
王娟秀走進飯堂了!
王娟秀走進飯堂,就選了一個靠着窗子的地兒坐下來。不用說,王娟秀選着的地兒,那可就是視野通達,整個飯堂一攬無餘了!吃飯的時候,陳果對荊志義說道:
“大哥!一會兒坐湯,你和嫂子還有白大哥,你們去吧!咱這坐車有些個暈車,這勁兒還沒過哪!咱呢,就在這飯堂裡坐一會兒就得了!”
荊志義聽得陳果說出這話,着實有些個吃驚。說道:
“弟妹!你要是實在不愉作,不坐湯也行。那你就到房裡躺一會兒多好!別在這飯堂裡坐着啊!咱把鑰匙給你!”
荊志義在櫃上是開了兩間房的。
陳果瞅了瞅周邊,但她並沒有朝王娟秀坐着的那邊兒看。低聲說道:
“大哥,你聽咱說!你和嫂子還有白大哥可一定得按咱說的做!大哥,這店裡幾點關板兒?”
“十點!”
“那咱們九點就走行不行?”
“行啊!弟妹!你說幾點走咱就幾點走!”
“大哥!是這樣,咱們不是隻訂了一宿的房嘛!咱啥時走,人家店裡也不管了!咱九點就走,這樣走到荊家溝那邊兒也得半夜十一二點了!這個點兒更安全一些個!大哥,讓白大哥跟着你和嫂子倆兒,咱呢,你們就不用管了!”
一聽陳果說出這話,荊志義更是大驚!竟有些個誤會,瞅着陳果說道:
“那你--不去溝裡了嗎?”
“那哪能!去!咱說的意思,是說在路上的時候,讓白大哥照看着你們兩個,咱,你們就不用管了!”
“別介呀!弟妹!你一個女人家--”
“大哥!這個事兒你可一定要聽咱說!你跟白大哥說,就說是咱說的!不管發生啥事兒,讓白大哥跟着你和嫂子就是!”
到得這時,荊志義原先心裡就有些個朦朦朧朧的那些個東西清晰起來了--真真兒就是哪兒不對了!但究竟是爲啥不對,哪兒不對,這可就說不清了!
陳果說着話,有意無意地回頭瞅了瞅已經進了飯堂,就坐在她們這夥子人的左前面靠着牆的一張桌子上的秦藍和那個年青人。兩個人每人一菜一飯。
陳果琢磨,那兩個男人,不用說,肯定是王娟秀一夥兒的,能會點兒武把操兒,但跟王娟秀肯定是沒法兒比的!真要就是動起手來,白果一個人對付他們兩個綽綽有餘!這樣,咱來對付王娟秀,估計,那王娟秀也佔不到啥便宜。就眼目前的情勢看,陳果覺得,還不大象馬上就會動手的樣子!
陳果心裡是清楚楚兒的!那王娟秀應該是早就認出了她的!或者說,那王娟秀到這兒來的目的就是爲跟蹤她陳果的!
到得這時,倒有一樣兒讓陳果有些個心安,那就是王娟秀她們那夥子人好象並沒有發現秦藍和那個年青人有啥不對路的地兒!這,這就足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