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說來,西田真真兒是日本關東軍的精英。所謂精英並不應該完全以軍銜的高低爲衡量指標。當然,你要說一個日本關東軍大兵就是啥精英,那有點兒過。但象西田這樣的關東軍少佐,少佐當中的卓越分子,那是完全可以算作精英的!說西田是關東軍精英並不是瞎說的,那也是有所依據的。自打去年仲秋以來,這河山縣發生的事兒那也老鼻子了!其中有一些個還與奉天東甸那些個外埠有些個牽扯,這把西田那也囚磨得五脊六獸的!吃不好飯睡不好覺那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這些個事兒使得西田那種大日本關東軍無所不能的感覺受到了傷害!這麼說,難道就連西田這樣的大日本關東軍精英,也對大日本關東軍的所作所爲產生了啥疑惑?那倒不是。但西田的心裡,確實感到有些個疲憊,有些個疲憊不堪!就是有勁使不上的那麼一種感覺!出了那麼多的事兒,竟然沒有一樣兒是真正有着落的!真真兒就是豈有此理!混蛋!西田在自個兒的心裡又恨恨地罵了一回!這些個日子,西田動不動就在心裡罵人不說,還時不時地產生一種衝動,要用那穿着皮鞋的腳踢啥東西的衝動,要用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摔啥東西的衝動!當然最終並沒有踢也沒有摔。
西田認爲,河山縣去年仲秋以來發生的那些個事兒,要是說起來,自個兒可都是有責任的!正是這種責任感把西田囚磨得那是相當難受!西田是個有理智的人。難受歸難受,他並沒有因此就昏了頭!西田想,那,有些個事兒真真兒就是沒招兒的事兒!你讓我怎麼辦?
西田覺察出自個兒有的時候在一些個事兒的處理上琢磨得太細,進而導致在處理上有些個磨磨嘰嘰。這是性格所致嗎?西田不認。西田認爲,他所從事的這個行當,不細緻那是不行的。
這一回,西田決定要親自出馬。
西田讓人再次詢問那節停在貨場的車皮啥時上線,啥時啓運,要準確時間。得到的答覆是,初十上午九點五十分上線,十點啓運。也就是那列從西邊兒過來的運送金礦石的列車九點五十分抵達貨場,停靠,然後由一臺機車把那節裝有水稻的車皮經過調度完成與那列車的連接,當然是連接在那列車的尾部啦!也就是說,這些個事兒得在十分種內完成。這期間,拖着那列金礦石的機車,還得加水弄景兒的。等到十點一到,那列車就向奉天進發了!
初九的後半夜--初十的凌晨,田勝左得到報告,第一步算是走完了!還算順溜。田勝左用拳頭在自個兒的大腿上捶了一下子。
河山火車站在奉天省說來,應該也算一個大站。那貨場,總有一些個貨物堆放,轉運。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那勁頭可大了去了!之所以說它勁頭大了去了,是因爲它能調得動日本關東軍的大兵!河山火車站那貨場周邊是放了一些個日本關東軍駐河山縣守備隊的大兵守衛的。在那貨場上的東南角兒,西北角兒,都設有一個崗亭,崗亭的一側還裝有一個大大的探照燈。平素,那探照燈並不啓用,但若真就遇到了啥事兒,那要是一打開,能照出二里地去,雪亮!但因爲是貨場,來回是要走車的,往裡送貨的,往外拉貨的,車來人往的,再加上東西方向是火車線,這諸多因素決定,那貨場只能是敞開的,無法封閉。
藍野,丁其,費偉,趙冬等人通過地洞把那些個從河山城正街金銀飾品店裡劫來的東西從瓷器店裡整出來,趁着機車放汽的時候,就都帶上了那機車了。爲避免意外,他們這些個人個個穿着便服,都是用塊黑布蒙着臉的,只露着一雙眼睛。
那機車司機按照事先的約定,一看車的前方那貨場上的調度員也好,扳道叉的好,發出了信號--有綠色信號燈遠遠地晃了晃,就開始讓那機車呼呼地往外放汽,早早已悄悄地隱在了鐵道路基北邊兒的藍野等人這就快速魚貫地上了車了。要說開車的那個司機和燒火的那個司爐,那也是老手了!長年累月地跑車,對這類事兒,那經驗也老豐富了!對順帶腳兒捎點兒東西啥的,已經就是習慣性的了!受人之託,替人辦事兒,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至於你上得車來的都是些個啥人,那是看也不看,愛誰誰!放完汽了,該上來的人也都上來了,就呼地一聲啓動了機車,那機車下面的大紅輪子,左邊兒一排,右邊兒一排,就在有點兒象是人的胳膊似的那兩側各一條的大槓子推動下猛地向前轉動了半圈兒,機車同時發出了重重的“呼”的一聲!那車就動了!接着就又是半圈兒,又是“呼”的一聲,那機車就向前走了!因爲只拉着一節車皮,那大紅輪子由最初的只半圈兒半圈兒地向前轉動,很快就分不出個數來了,人眼能夠看到的就是那輪子的飛快轉動。等到看到了那邊兒又亮起了紅燈,那機車就迅速地停下來。很快,那邊兒的信號燈又亮起了綠色,搖了幾搖,機車朝相反的方向倒過去。但這一回,那已經就不是原來的線路了,道叉已經被扳過了。完成了與車皮的連接,那機車再次地放起汽來,這次的放汽,那放得時間可是相當的長!這在外行人看起來,似乎是那司爐把火燒大了,蒸汽積攢太多,不放放不行了!
這一回放汽放了那麼長的功夫,操縱放汽閥的並不是那司機,而是趙冬!趁着機車放汽的功夫,藍野和費偉踩着機車和車皮的連接處下到了路基上,那司機從機車裡過到那機車煤箱上,從煤箱的一側撈出一個足有半米多寬,一尺來高,也有兩米長的一個鐵板製成的槽子。那鐵槽子原本是鑲嵌在機車的煤箱子裡側頂端的。風裡雨裡的,跟那機車上的任啥部件都成了一個顏色!黑黢黢的!是不是原先就是機車的零部件呢?沒人說得清!司機把那鐵槽子從車上順下來,遞給已經站在車下的藍野等人,自個兒也從那機車煤箱子一側的扶手梯子下到了路基上。隨後,幾個人就着那呼呼翻騰着的白汽鑽到了裝着水稻的車皮底下。幾個人一齊動手,把那個鐵槽子用足有食指粗細的鏍釘固定於那節車皮底下堵頭兒!那擰鏍釘的地兒是早就套好了的!竟然嚴絲合縫!這類事兒,想來,那司機也不知在天長日久的歲月流逝中幹過多少回了!那也太順手了!這樣一來,那個鐵槽子也就成了安裝在車皮底下再正常不過的零部件了,那零部件到底有着啥用途,沒人說得清!幾個人又摸黑在那呼呼的白汽翻滾之中,回到了機車上,踅摸了一下子貨場的一前一後一左一右,並沒有啥異常。貨場周邊的那些個當值的日本關東軍守備隊大兵,那也不咋朝這邊兒看。調個車,在貨場上,那也太司空見慣啦!剩下的事兒就好辦了!藍野和費偉丁其毫不停歇把剛背上機車的那些個裝着東西的包袱抱過來,就着那鐵槽子形狀和大小,盡數塞了進去,那司機又用足有磚頭厚的兩個鐵塊子把那鐵槽子的兩頭兒堵死!
這一應事兒辦完,藍野和費偉留守,丁其和趙冬蹽出了那貨場,悄無聲息地回到鋪子裡,當然還是藉着那機車放汽的機會啦!
西田在自個兒的辦公室裡打磨磨兒!琢磨來琢磨去!這個事兒,我得親自出馬!那啥時出馬較比合適哪?也就是啥時出馬效果最好啦!要想任啥事兒都拿捏得當,那可就是個功夫了!這得看你的修爲!說點兒實在話,對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西田也有點兒打怵!之所以打怵,是因爲他的長官,大日本關東軍奉天特務機關機關長王儒跟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那可是淵源頗深!那要是因爲這麼個事兒,耽誤了那西邊兒來的那列運送金礦的列車行程,他西田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當然,那要是能兜住也行,就怕兜不住!西田琢磨,既要不影響那列西來的列車行程,還要最大可能地得到一些個收穫!西田經過認真計算,覺得他親自出馬的時間段兒應該在頭晌兒八點到十點之間。爲啥?因爲十點鐘,人家那西來的列車就得朝奉天去了,那不能耽誤了人家啓運的時間。但這個事兒,早了也不行!那要是太早了,萬一那車真真兒就是有事兒,而整事兒的那幫子人還沒有或動手或上貨,那不把那些個人的好事兒攪和了嘛!西田想着的還真真兒就是有些個道理。
初十頭晌兒八點整,西田在一幫子特務的簇擁下出現在了河山火車站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