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黃大寶進了胭脂樓,真真兒就把跟在後面的石壘和萬倉急得個夠戧!到得這時,石壘和萬倉真真兒就有點兒拿不準了!這犢子真要是就在這胭脂樓過了夜,那可把咱哥倆兒調理了!這一回,這倆人兒算是想到了點子上,那黃大寶可不就是想調理他倆兒嘛!
眼下,石壘和萬倉整不準這胭脂樓跟黃大寶到底有沒有啥關係,這要是貿然進入,恐怕是不行的。要說,就石壘和萬倉那還怕過誰?或者說怕過啥?他們倆人兒既不怕誰,也不怕啥,只是擔心一旦進了胭脂樓會壞了事兒!倆人兒琢磨,總不能就在這胭脂樓外凍一宿吧!
萬倉看了看周邊並沒有啥可疑的人或事兒,就悄悄地靠到了石壘跟前來,倆人兒在一處鋪子牆角兒說上了話兒了。
“咋整?”
石壘瞅了瞅北市場的街上,又擡起手腕看了看戴着的手錶,已經七點多鐘了。石壘皺着眉頭眨了眨眼,說道:
“再挺一會兒!”
石壘琢磨,按說,黃大寶不會是那種扯閒淡的人,他能在這麼個時候到這胭脂樓來,這胭脂樓裡有着啥他的人麼?石壘琢磨來琢磨去,琢磨不出來。石壘接着又想, 能不能是黃大寶這犢子發現了咱們跟在了他後面,到這地兒來是想找個由子甩掉咱們?其實,這時的黃大寶,胭脂樓裡既沒有他的啥人,也就是他的線人還是啥的,也不是要甩掉跟着他的人,他就是一時性起,想要調理戲弄一番跟在他身後的人。黃大寶估計,如果在荊志國家衚衕兒前面的那條街上看到的那個象要撒尿的人真就是跟蹤他的人,那到得這時,也一定還在胭脂樓的外面凍着哪!黃大寶能想象得到,那人躲在這胭脂樓近處的某一旮旯,抱着個夾兒,凍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樣子,着實可笑!還是中國東北人常說的那句話,跟咱扯!你能扯得過咱嘛!
這時的黃大寶正在青杏姑娘的房中和青杏姑娘還有青杏姑娘的一個姐妹一塊兒吃着毛嗑瓜子花生榛子之類乾果,喝着濃濃的香茶,嘮着閒嗑兒。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轉眼的功夫,一個時辰就過去了!黃大寶呼地站起身,向兩位姑娘告辭!青杏和她那個姐妹本來正和黃大寶這位爺嘮着嗑兒,突然間,這犢子就站起身要走,吃了一驚,覺得有些個突然,有點兒閃了一下子的那種感覺,但緊跟着就是如釋重負!這犢子走就走吧!
一般說話,青杏她們幹着的這個行當,那都是糊弄到這兒來的客人的錢。這只是吃點兒乾果,嘮點兒閒嗑兒,雖說耽誤了點兒功夫,那也掙不到幾個錢,那跟到這兒過夜的客人比起來,可要差得多了!但今兒個,青杏有點兒閃了一下子的感覺是因爲黃大寶告辭弄得有點兒突然,並不就是因爲少掙了錢的那種虧得慌的感覺。
黃大寶走了之後,青杏對跟她一塊兒陪着黃大寶嘮嗑兒的那個姐妹說道:
“這犢子肯定不是正經東西!”
那到這胭脂樓來的人哪還有啥正經東西!她的那個姐妹點頭。青杏和她的那個姐妹幹這個行當那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可說是閱人無數,看上一眼,說上一兩句話,大抵就已經知道那人是個啥貨色了!
青杏覺着那黃大寶跟她和她的這個姐妹說了半天的話兒,一點笑模樣也沒有,這倒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青杏感到那黃大寶身上散發出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寒氣!開始,青杏以爲是黃大寶剛從外面進來,把那數九寒天的寒氣帶了進來,可一塊兒坐了這麼半天,青杏對那寒氣的感覺一點兒也沒少!青杏還想,是不是這人始終鐵青着臉,讓人感覺有點兒不熱情所致哪?後來,她感覺到,真真兒就是那人從身上往外散發着寒氣!實在是太嚇人啦!
青杏和她那個姐妹把黃大寶送到了樓下,剩下的也就是結帳一類的事兒了,等到同黃大寶道了別,看着黃大寶走出胭脂樓,青杏回頭跟那老鴇兒說道:
“乾媽!以後這個人再來,可別再讓他到咱房裡啦!”
“杏兒!咋?”
“不咋!”
就這一個時辰,就中國東北這數九的天兒,那要是一般人早凍完了!可石壘和萬倉要差一些個。那要說石壘萬倉與常人有啥不同嗎?那倒不是。石壘萬倉倆人兒年輕力壯是一回事兒,還有一回事兒,倆人兒那可是省警察廳的特務,執行任務啥的在穿戴上還能差他們那點兒事兒嘛!冷不丁看上去,他倆兒穿着的褲褂兒跟奉天人過冬穿着的沒啥兩樣兒,倆人兒都戴着大狗皮帽子,穿着的都是那種已經就褪了色的半長不短的粗布棉袍兒,棉褲棉鞋,可他們倆兒的衣裳那可是經過特殊加工的。那棉袍裡面穿着的棉襖後心和前襟都是火狐狸皮哪!棉褲的褲裡兒也是一樣!那可頂了老事兒了!挺着!再挺着!也就是堅持的意思了!
這個時候的胭脂樓,往裡進的人已經很少了,但偶爾有往外出的!一個瘦長的身影兒闖進了石壘和萬倉的眼簾,這倆人兒的眼睛幾乎同時就是一亮。好你個犢子,終於出來了!
黃大寶真真兒就不是一般人。走在人已經非常稀少的北市場的街上,他並沒有發現自個兒一前一後一左一右還跟着啥人,但他感覺有些個不對。他一邊兒走着,一邊兒琢磨,這個時候,咱回咱自個兒的住處,那恐怕是不行了,那要是回咱那幾個小子住着的地兒行不行?恐怕也是不行!這時的黃大寶並不知道,石壘和萬倉早已經知道了他的那幾個手下呆着的地兒。黃大寶想,咱這時要是回到那地兒去,那地兒可就暴露了,那以後再監視荊志國和荊志國一家可就費勁了!黃大寶突然心中一動,有了!黃大寶一看戴着的手錶,還沒到十點鐘!還差十多分鐘哪!還來得及!
他就近走到了一家小旅館兒!
奉天這類的小旅館也不知是有啥根據是咋的,反正一般都是晚十點關門,不出不進。你不是住店了麼?那你要是晚十點還不歸宿,那就對不起了!不能再進店了!
那家小旅館兒的打更人就是一小老頭兒,說是小老頭兒,說的是歲數不算大,身量長得也不算大。那小老頭兒已經就做好關門的準備了,拿起了鎖店門的鑰匙。那鎖店門的鎖一般是夜間鎖門,白天就鎖在那門閂上。晚上要鎖門,那得先打開鎖在門閂上的鎖。這時就聽有人在外面敲門。小老頭想,這都啥時候了,現在這人都咋的了!遂問道:
“誰?”
黃大寶在門外回答道:
“咱!”
“啥事兒?”
“住店!”
住店就住店吧!開了門,人沒進來,外面的寒風卻先進來了!
遠遠地看到黃大寶走進了小旅館兒,接着看到那小旅館關了門,再接着就是給那門上鎖的一應的聲音。
石壘和萬倉看得真切,心裡有譜兒了。
第二天上午十點,北市場派出所的兩個例行到各家檢查治安情況的警察來到了那家小旅館。
看過了那住宿客人登記的薄子,無論是長住的客人中或是短住的客人中都沒有名字叫做黃大寶的。奇了怪了,眼睜睜地看到黃大寶走進了這家小旅館,那咋會沒有哪?那黃大寶一定是用了假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