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人嗎?」
風印的心裡重重的一跳!
剎那間心跳幾乎停滯。
自從登臨天級頂峰之後,風印除了修爲暴增之外,心性修養還有心境也有極大幅度的增長,雖然還達不到古井不波,纖塵不起那等高深境界,但等閒變故已經再難激起他心中漣漪。
但相對的,隨着他的修爲大進,眼力自然也隨之大進,對於危險事物的甄別也愈發敏銳。
這也就導致了另一個結果,若然再讓他面對天之上修爲的修者,他的警惕之心反而會比之前更爲謹慎,大抵就應了那句話,知道得越多反而會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少,反而會感覺寰宇深闊,因爲明白以往的自已不過井蛙窺天,不過爾爾!
就比如此刻--
這人是誰?
雖然此人並沒有展現氣勢,甚至沒有展現任何壓抑風印的手段,連目光都不帶任何的侵略性壓迫感,風印卻本能的感覺到,有一種青天傾軋過來的感覺,而且真實不虛,非是個人想象。
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無匹氣勢。
用最簡單,最能讓人聽懂的說法就是,就是那種……大將軍八面威風,上位者滿身威儀,光是露個面,不言不語,光用氣勢就可以直接壓死人,大抵就是那種感覺吧!
風印心裡不禁嘀咕了起來。
怎麼直接就來敲門呢?
這跟鄰居串門子有什麼兩樣呢?
這……這大概是太有把握了吧?
在完金無聲無息之中,就生生的摸到了自己家門口,到底是詐我?還是真確定我就在裡面?
風印沒動,神識溝通古檀,然後樹洞緩緩延伸,進入地下。
「何必做無用功,大費周章,不過徒勞。」
外面的青衣老者很是舒服的坐在樹根上,淡淡道:「我確定你就在裡面,而且我也不是來抓你的,僅止於和你聊聊天,何須害怕,反過來說,害怕何用?」
風印撇撇嘴,你他麼的說的好有道理,我特麼的只好相信你了。
但老子就是不出去。
老者一派舒坦的坐在樹根之上,頭眺望星空,喟然道:「好久沒有這麼看過故鄉的星空,久違的感覺就是舒坦哪……」
他灑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有顧慮,更明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那你就不用出聲,就當聽一個老人家發發牢騷好了。」
「我在這裡說話,除了你之外,放眼舉世之間,想來也沒有什麼人能夠聽到。」
風印很想吐槽,沒什麼人能聽到,那是鵬老不在左近,他可是連大秦第一人,青冥大尊的師傅都給***的狼滅,他能不能聽到?
還有幻蠶,我他麼怎麼就不信幻蠶聽不到你的動靜呢!
可那老者到底還沒有通達人心的神通,頓了一頓又道:
「前幾天就是你之頓悟突破吧,你那一路感悟的動靜不小啊,我可是親身過去查看過,痕跡超然,潛力之大競是我生平僅見!」
「當時我有幸截取到空氣中的一抹氣機,讓我頗爲震撼....嗯,這也是我對你僅有的瞭解。」
「相比較你的修爲實力,你藏匿自身痕跡的手段,纔是獨步當世,便是老頭子也不過是機緣之下,纔有所得。」
「之後你的這幾次出手,我都有到現場查看,亦是通過截取氣機的手段,得以確認,你就是溫柔。」
「我最感興趣的新晉突破者,正是殺手溫柔!」老者悠悠說道,語氣始終平淡如水,但語句之間,絲絲入扣,直接蓋棺定論,絕無質疑反駁餘地。
風印在樹洞裡,只感覺渾身上下一陣一陣的出汗,都成汗人了。
這個老頭到底是誰?
怎地從他的說話之中,始終感覺不到半點身份的自稱。
始終就是「我」,頂多還有個「老頭子」的自我稱謂。
既沒有諸如本王、本座、本……啥啥的身份地位自稱,也沒類似「老子「「某「……等等個性化自稱。
還真的就像是一個鄉下老頭子。我怎樣,我怎樣。
老頭子這如何,那如何!
但這等恐怖修爲的,世上能有幾人?
風印隱隱有種判斷,眼前老者的修爲層次,很大機率在貓皇之上,甚至可能還要略微凌駕於紫帝白虹這等九色之尊之上!
換言之,這個老者,至少也是九色至尊級數的超強者!
風印對此當然只有震驚,因爲他隱約猜到了老者的身份。
只聽老者又淡淡續道:「不得不說,在我瞭解到你這一年的成果,亦或者說是戰績之後,你這娃兒,讓我震驚了!」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無限喟嘆的說道:「我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這種震撼到震驚的感覺出現了,溫柔,你很不錯,很精彩,很傳奇。」
風印撇嘴。
以爲給我戴高帽,哥就吃你這一套了?想瞎了你的心!
你震驚?
你一隻手就能捏死我,還要震驚啥了?
震驚個溜溜球!
風印自家不知自家事,或者他本身還有多重身份,且每一重身份所造成的震撼都足以驚動安平大陸,所以殺手溫柔的成就才相對弱化,他自然不清楚,殺手溫柔,給這個老者,亦或者說給整個部甚至大內的震撼,真的遠遠大於這個老者對他自己的震撼。
他在雁回樓一戰,與大內供奉對的那一掌,就這一份戰績,就已經可以堪稱震驚天下的級數了。
事實上,皇帝陛下都爲了此事專門找暗部部長布長空聊了一會。
內容自然是,溫柔的實力,是否還受控?!自從溫柔這個名字真正的突飛猛進,在排行榜
上開始大跨步前進的那一刻開始。
不管是暗部,還是彩虹天衣,都曾經對「殺手溫柔」做出過評定,進而上交總部。
但無論是部還是彩虹天衣的評定,都是迅速更換的。
因爲,今天評定的,或者放到明天就不再合適了。
這個月評定的,下個月就與實際戰力相差很多很多。
這種事情,實實在在的破天荒頭一回。
就算原來實力進展最快的董笑顏,都遠遠達不到這樣子的更新速度。
再說董笑顏畢競是天劍雲宮大小姐,身份異常明朗化,她實力精進超乎常人,可以被理解,超級修二代的修爲實力本就逾越常理,她的進度再如何的超常,那都不是事。
皇家根本就不會做什麼,甚至,還要明裡裡的保護着。
這也就導致了,這位以大秦的身份在鈞天手出道,乃至執行任務,也基本是在大秦境內的頂級宗門小公主,她的人身安金,秦國有了一份責任。
甚至可以說……這位姑奶奶的人身安金,乃是不容忽視的重中之重。
若然董笑顏在大秦境內死了..就得由秦國來承擔天劍雲宮的怒火,至少是相當的連帶責任!
當然……若然是在如四界山那般的四不管地帶,或者別的國家境內執行任務意外隕落了,就沒大秦的什麼責任了。
一如之前,董笑顏四界山中伏瀕死,大秦這邊仍舊沒什麼反應。
因爲,與我無關啊。
說句壞心眼的話這位董大小姐在別的地界死了,就利弊角度來說,秦國其實是樂見其成的!
但相比較於董笑顏,溫柔又有極大的不同。
這傢伙神秘到了到現在都沒人知道真實身份的地步。
無論身份來歷背景根腳出身,統統無人知悉!
大秦這邊對溫柔的最翔實消息僅止於溫柔是個男性,年齡不大,大抵應該在二十歲左右。
這個消息在一開始的時候是無人在意的。
但隨着溫柔一路挺進,晉升銀牌,這才進入大秦暗部的視線,而再之後,溫柔進入金牌,參加金牌集訓,修爲實力突飛猛進,徹底引動了大秦部的關注。
尤其是溫柔的年齡,本身就是一個軒然大波了。
這麼小的年紀,如斯突飛猛進的進步速度,又豈止是區區「天才「二字能夠形容的!
再到鈞天手集訓之後,溫柔在最終集訓極端所展現出來的驚人實力,可說將逆天、妖孽,這些詞彙演繹得淋滴盡致
你道暗部爲何在之後派出來那麼多人去接應溫柔,還就是因爲這個人材難得。
然而金牌集訓之後才過了多久?
溫柔競從金牌跨越了玉牌,現在更一躍晉升到了紫晶,更兼佔據榜首!
這甚至不能單純用奇蹟來形容了,該當說是神蹟!
可就在前兩天,與大內供奉高手的那場遭遇戰中,一掌就將已臻雲端層次的大內供奉震飛吐血!
這戰績哪裡還是震撼,已經是恐懼了!
到底什麼樣子的妖孽?
才能只用一年的時間,從鐵牌幹到紫晶第一!?
同樣是這一年的時間,從後天幹到雲端層次!?
這種進步頻率,進展速度,已經超出了人類所能理解的範疇。
這是傳奇,是傳說,亦或者是……神話?!
而皇帝陛下這一次之所以大張旗鼓的發佈抓捕溫柔的命令,其中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爲這個。
因爲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只要這個溫柔不中道夭折,那麼未來就很可能
是另一個青冥大尊!
這對於大秦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一個青冥大尊,足以讓大秦立國,並且擁有問鼎天下的實力。
若是多一個呢?
所以,寧可用這種激烈的手段,也不希望溫柔這個絕代天才放任自流。
不管是去了別國,還是被人殺死,對於大秦來說,都是莫大的損失,不,應該說是不可承受之重!
老者仍自蔚然坐在外面樹根上,眺望着天空明月,輕聲道:「我向來不樂意用這種手段逼你出來。或者納入管控。所以這一次我不打算抓你回去,後續種種,金都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他淡淡笑了笑,道:「虎只有在山林中才能成就百獸之王,龍只有在江河湖海天空遨遊,才能成就霸主神話!籠中烏,就算本身是鳳雛,未來卻難保能長鳴九霄!」
「這一點……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一樣,不會有什麼例外。」
「被關在籠子裡的猛虎,不過是觀賞器具;被鎖在魚缸裡的龍,只是搖尾乞憐的泥鰍,唯有自有翱翔,才能搏擊長空,君臨寰宇……」
老者微微一笑:「所以這一次,老夫只是來跟你說說話,只因爲現在像你這樣子的年輕人,當真是不多了。」
風印仍舊默不作聲。
「不得不說,在提防戒備這方面,你這小傢伙的戒備心跟你的隱匿手段,同樣的優秀,能人所不能。」
老者對風印的不出聲並沒有什麼意見,反而有些讚許的笑了笑:「但話要說回來,唯有你這樣的人,才適合行走江湖,經歷生死磨礪而百折不撓。」
「當初,布長空被我找
到之後,第一時間就出來,還是毫無防備的那種……也是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布長空雖然號稱一代天才,但終此一世,他難以抵達到真正的巔峰了。」
「因爲他出來了。」
「光是輕信這一條,就已經佐證了他的心性,」
「要知輕信,向來是江湖大忌,動輒致死的大忌!」
老者輕輕嘆息一聲,道:「我此番前來,便是要看看你的心性,而另外一點呢,也是想要確定一下,你與我大秦國運是否當真相連。」
「相逢便是有緣,此刻便多告訴你一句話……」
他一語未競,很突兀的沉默了下來,半晌沒有道出下文
而風印仍舊沒有任何反應,恍如早已不在。
良久良久之後,老者似乎是睡醒了一般,輕聲道:「有些時候,我們或者會認爲,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值。」
「也會感覺一片真心,付諸水流。」
「還會感覺,這個世界上的某些人,根本就不配得到我們的保護。」
「然而以上種種,盡都屬於強者之障。
」老者輕聲道:「強者心障。」
「老夫這此來,便是要告訴你一句話,因爲你已經接觸到這一方面,而你……你始終不想入世,想以局外人,或者說旁觀者的立場行事,老夫便知道,你對大秦這個國家未必有很多的歸屬感。對於這個世界的民衆,也沒有多少保護欲。」
「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出自強者本能而已。」
「在你看來,你只是在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不是欠任何人的,自然也不必非要維護誰。所以,你纔想盡辦法,遮遮掩掩,從來不以真面目現世。」
「自然,其中相當一部分原因,還有人生安金的成分考量在內,不可否認。」
老者輕聲道:「但如你這般崛起絕速的逆天妖孽,最容易陷入強者障。
」風印在樹洞裡捫心自問。
我有麼?
心思瞬轉之餘,競然嘆了口氣。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貌似,我有,的確是有。我想保護的時候我就保護,我不想保護了我就走!
我不欠任何人,當然就沒有義務或者責任保護任何人。
這個世界上,有無數人,不配得到我的保護。他們不知廉恥,不知恩義,不知感恩,不知敬畏,冥頑不靈,愚昧不悟。甚至,良心敗壞,道德淪喪……
如果我的付出,是保護了這樣的人,我會感覺,不值!
是的,就是有這樣的想法的!
風印輕輕的在心裡舒了一口氣。
而外面,老者似乎專門留給他考慮時間一般,良久後,才道:「這便是強者障!你明白了麼?」
風印都真正愣住了。
他居然似乎能看到自已在想什麼。
急忙安慰自己:這是心理戰術,這是心理學。他未必能確定。
別看他現在嘴上信誓旦旦,但是一旦出去被抓住,那可就是從此暗天無日……
「不能出去不能出聲!不能出去不能出聲……」
老者也不在意他出不出來。
只是自顧自的說道:「這強者障,若不破除,成就不大。」
「心境無法通暢,而且會越來越委屈。逐漸走入魔道,或者退隱江湖……」
「當你看到你保護的人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當你看到你保護的人紙醉金迷,看到你保護的人依然在互相欺壓,看到你保護的人爛泥扶不上牆,看到你保護的人本來是好人,但是壞人小時候他自己就變成了壞人……」
「然後強者們就感覺……
去特麼的吧。」
老者淡淡的搖頭笑了笑:「但是往往這種心態起來之後,你也就看淡了一切;所有的沒有進取,從從看淡一切開始。所以……無數的強者,就倒在了這裡。」
「比如九色至尊的紫帝……年輕的時候雖然驕橫跋扈,但是總算可以說是少年英傑,也是曾經管天下不平,除世間魍魎……但就是在這強者障之下,走上了另一條路。因爲他感覺,不值得。」
「在他自己看來,我紫帝身份高貴,天潢貴胄,一身修爲,宇內無敵;懲女幹除惡,保護的卻是一羣忘恩負義的人……所以他就變了。」
「變成了世人無不可殺。」風印靜靜地聽着。
他雖然不敢出來,但卻心裡明白。
這老者所說的話,無一句不是金玉良言。
「你現在已經是雲端層次,所以,強者障,也會隨之而生。」
「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
老者喃喃自語:「你保護了天下人,天下人能爲你做什麼呢?」
風印愣住。
「你保護了黎民百姓,飄然而去。那麼這些普通的百姓,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就算他們知道了你的名字,又能報答你什麼呢?」
「你抗拒了獸潮,你抵擋了妖族,你拯救了大陸,那麼你希望大陸爲你做什麼?」
「你已經是強者,你吹口氣就可以吹死一個村莊幾百上千人,那麼這些人能爲你做什麼?能讓你得到多少好處?」
「所以強者做事,只是爲了心之所安,義之所在。並不是尋求報答。」
「那麼你做了你該做的之後,他們表現什麼樣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是強者啊。你本就沒打算從他們身上獲得什麼,但修爲越高卻從他們身上獲得了怨懟。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老者輕聲道:「或許也有人說,報國爲民的將軍,在戰場殺敵報國,後方卻有人欺負他的妻兒,英雄寒心。」
「這種情況當然有,也當然該管,該殺;否則,要這麼多強者做什麼呢?不就是爲了解決這些渣滓?」
「是不是這個道理?」
「如果英雄在前方浴血殺敵,後人和家人在家裡作威作福,欺壓良民……的……又怎麼說?難道說那就沒有麼?有!那種情況,普通百姓更加無力反抗,因爲王法介入的話,反而會有人情臉面。畢競英雄還在前方殺敵……所以這種時候,反而也需要強者出來鎮壓。」
「殺之,對得起英雄嗎?不殺對得起被他們魚肉的百姓嗎?」
「什麼是強者?一顆心強大,纔是強者。」老者道:「你殺了那許成雲,而且斬草除根,手段毒辣。」
他頓了頓,道:「但我很喜歡。因爲我自己去做的話,恐怕會留下幾個活口。但是你比起我,還要堅決。」
他再次重複一句:「會有無數人會罵你連小孩和老人都要殺。但我很喜歡!」
「所以你要記住。」
「你做這些事情,不是爲了他們報答你。也不是爲了他們誇你。」
「因爲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他們過得好了,與你無關。他們變成了壞認,也與你無關。他們對有些事不明真相的時候罵你,與你無關。或者被人慫恿有一天要殺你,那你殺他們就好了。依然無愧於心。」
「他們對你來說,沒什麼值得與不值得,更沒什麼背叛與忠誠。」
「你只是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若是什麼都看穿了……呵呵,莫如說,從生下來就知道是要死的,那麼還活着幹嘛?道理,其實是一樣的。」
老者說完這句話
,輕輕起身,負手在後,看着星空。
夜風吹來,鬢髮飛揚。
「但你總是隱姓埋名不行,名不正則身不順,等你再強一些,你要讓這個天下,知道你的名字。堂皇而出,一身之力,擋住你一生的風雨。纔是正道!」
他輕聲道:「願你身在江湖,是龍便翻江倒海,是虎便震懾山林,是鷹則搏擊長空,是人則頂天立地。」
輕輕一笑:「小友,後會有期。」
身子緩緩移動,移動之間,就突然如煙雲一般散去。
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