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閔飛弦身子虛弱,趙良媒給她安排了清幽的別院休養。
推開門進去,掛在屋前的鳥籠裡就發出清脆的鳥叫聲,龍斬夜怔了下,從這裡的窗子看出來,有花有鳥,有亭臺有樓閣,想必心情會無形的好起來。
趙良媒是個好女人,他明知道她要的是自己給不了的東西,如今,再也不想勉強束縛彼此。
推門進去,不似想象裡的那般激動。
也許是過了熱
衝動的年紀,很多事情已然看淡。
進了屋子,兩個侍女立在一旁侍候,他擺擺手,侍女便低頭退了出去。
的女人安靜的躺着,不知道是睡了還是在小憩,他走過去,隔着一步遠看着閔飛弦。
她想必是知道自己要來,竟然用黑色的紗巾將頭髮和臉都遮住了,只露出一雙眼睛,可是眼角
仍舊有鬆弛的痕跡。
他走過去,指腹輕輕擦了擦她的眼皮。
閔飛弦震顫了下,慢慢睜開眼睛,這一刻很安靜,很平靜,她睜開眼睛看着他,烏黑的眼底有了他的面孔倒映在其中。
閔飛絃動了動喉嚨,好半天,才叫,“六郎……”
他聽了這聲呼喚,頓時恍惚了一下。
都有些記不得是多久之前了,那時候他還是個毛頭小子,心裡面有了喜歡的人,盼着自己能快些長大,快些擁有可以保護她的力量。
那時候,他很快樂。
“六郎……”她喃喃叫他,手艱難的覆蓋在他手背上,因爲虛弱,她的動作很輕。
他低頭看着她蓋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同樣的佈滿了褶皺,他腦海裡,卻仍舊是多年前隨他一起騎馬撒野的少女面孔。
他見她眼底含着淚的看着自己,很想說些什麼迴應她,可是一開口,喉嚨卻哽了一下。
回憶之所以成爲回憶,是因爲已經永遠過去,且無法搬運,無法複製。
他只是握緊了她的手,拂去她眼角的淚水,聲音帶着幾抹滄桑的道,“別說太多話,你很虛弱。”
閔飛弦搖搖頭,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似乎害怕錯過他每一個細小的表情一樣。
她動了動手,龍斬夜看她着急的樣子,俯
,她的手才落在他的臉頰上。
他頰邊的一顆小痣,她滿足的笑起來,眸底閃耀的光芒活像個偷藏了秘密的孩子。
這場景很熟悉,從前兩個人在一起,也是這樣膩在一起,她說他臉邊有痣,丟了也可以通過這個記號找回來。
人沒變,痣還在,可是他知道,丟了的心,再也找不回。
閔飛弦抱着他的肩膀低低的哭了起來,她很傷心,許是過去的種種讓她心生難過了,或者是內疚自責,或者是因爲錯過了這麼多年而唏噓,又或者,只是單純的因爲自己所愛的男人終於出現在了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龍斬夜心裡也壓抑的難過,世事變遷,他深有感觸,從前那個莽撞少年已經不在,揹負了太多,經歷了太多,他滄桑了,也老了。
握下她的手,龍斬夜坐起來,抹掉她的淚水,嘆息道,“我沒有再怪你了,你有你的無奈。沒有相守到老,至少也曾經擁有過彼此的一段記憶,足夠了。”
閔飛弦有些激動,抽泣了好久好久才平復過來。
龍斬夜看着她,安慰的話忽然說不出來。
此刻,換做他人一定陷入這重逢的激動裡,可他卻冷靜的厲害。
或者說,他的心思不在這裡,他不想承認,可是他這一路糟糕情緒的來源,都是因爲那背叛了他的該死女人。
“你去打仗了……嗯?”閔飛弦看着他,眼底閃爍着動人的淚光。
龍斬夜看了看自己手上橫七豎八的傷口,大多數都是握劍的時候弄傷的,他無法否認,只得點點頭。
閔飛弦握着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雖然她的臉並不溫熱,可是她的神色溫柔的出奇。
龍斬夜便沒有動,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發麻了也依然一動不動。
她能擁有的最後記憶,也只有這樣簡單短暫的相處了,他不想破壞這寧靜,她安詳的離開,他也能不那樣難過。
過了好久好久,兩個人的思緒都各自延伸了好遠,閔飛弦才極輕的問道,“六郎……無嵐呢?”
龍斬夜轉頭看着她,想了會兒,才道,“他……登基了,只是前陣子南巡去了,我馬上飛書給他叫他回來。”
閔飛弦沒說什麼,只是用靜默的眼珠緊緊盯着他。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謊話有些惡劣,搖頭,“不瞞你,我和無嵐開戰了,他懷疑我打算篡位。宮裡出了事,他就輾轉去了羯蒼,眼下,他不是在皇城裡就是在皇城附近,他正在伺機反撲,我知道。”
閔飛弦握着他的指頭,緩慢的搖了搖頭。
“我沒有要殺他。”龍斬夜看着閔飛弦,“說來要招人恥笑,我和他鬥,不是爲了爭皇位。”
他不再往下說,如今他想打敗無嵐,是想證明什麼或者爲自己心裡的憤懣找個
口——
他恨透了無嵐,也恨透了幫着無嵐的葉珈琅。
想起那晚她灌醉自己又偷了兵符離開,他就恨得連
液都要燒起來,他很想殺了無嵐,那晚上,他如果不是被蕭月荻阻擋,他真的就有心追上無嵐一劍宰了他乾淨。
明明是親叔侄,爲什麼好似天生的死對頭一般,處處時時都要針鋒相對。
閔飛弦哀求的搖着他的手,他收回心思,淡淡嘆息,掖着她被角,“你若累了就睡會兒,我就在這裡。”
她明明精神很差,可是卻不肯安心的睡,眯一會兒就睜開眼看着他。
那不聽話的任
模樣讓他微微失神,握緊拳頭,一陣恨意又涌上心頭。
城門口。
一輛半舊的馬車緩緩駛入大門,守衛照常上前查探,掀開車門,只見一對年輕的小夫妻坐在裡面。
女人躺在男人的膝蓋上睡着了,男人拍拍妻子的肩頭,一邊對着查探的官差道,“官爺,我妻子懷了孩子,來城裡看大夫,這麼會兒又睡着了。要叫醒嗎?”
官差看了眼那女人臉上的一大塊醜陋的疤痕,連忙搖頭着退出去,“不用了,走吧!”
趕車的人回頭看了眼車裡的男人,隨即將車門關上,馬車順利進城。
馬車一直在喧鬧的街市中穿梭,到了一處稍稍僻靜些的地方,尋了個冷清的客棧,幾個人停了車,抱着昏睡的女人上樓歇息。
關上門窗,蕭月荻轉身看了眼塌上一動不動的女人,轉頭看着拿手巾給那女人擦臉的簫荇,“你這是幹什麼?她還要靠這些裝扮來掩飾身份,這裡可是天子腳下,她又曾是太子妃,難保不會有人認識她這張臉。”
簫荇道,“堂兄,她畢竟懷着孩子,這樣整日用****讓她睡着,只怕不是長久之計,如果她出了事……”
“我們已經到了這裡,也不需要多久了,所以不用看長久之計,再者,這女人死了活了都是我們的籌碼,何況她出了事,說不定利用價值更大。”蕭月荻抽出劍來擦拭,“無嵐這麼久都沒有動靜,看來是沒有得到能助他的力量了。”
蕭月荻轉頭看着牀榻上的女人,走過去,從懷裡掏出個小瓶子,打開塞子,裡面頓時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怪味。
湊到葉珈琅鼻子底下,隨着她呼吸了幾下,眉頭頓時蹙緊了。
沒一會兒,她就睜開眼睛,臉色痛苦,身體不自
的蜷縮了起來。
蓋好瓶子,蕭月荻俯身,拍着葉珈琅的臉,冰冷的氣息落在她臉上,逼問道,“我問你,你給無嵐的兵符確定沒有問題?”
葉珈琅昏睡了許久,此刻頭痛的厲害,她努力的聽清並理解蕭月荻的問話後,回問,“有什麼問題?”
蕭月荻俯身捏住她下頜,盯着她,“別耍花樣,你不會和龍斬夜一起設計讓無嵐回來自投羅網吧?既然他得到了兵符,沒有理由還不行動,如今龍斬夜已經回來,他根本錯過了最好的戰機!”
葉珈琅用力吐了幾口積壓在胸口的濁氣,平順後纔看着蕭月荻,“你說,無嵐現在沒有消息,龍斬夜也回來了?”
蕭月荻瞪着她,威嚇,“臭娘們,你最好別耍花招,你要是和龍斬夜一起給我們下套,我勸你識相點,你在我手裡,我碾死你還不是易如反掌!”
葉珈琅被他卡主脖子,窒息的咳了咳,因爲一直被他用****控制,此刻她的腦子也不是很靈活。
慢慢的,她才明白過來,無嵐拿了兵符回來了,可是卻一直沒有動作,如今龍斬夜也回來,內外都設了嚴密的防守,無嵐已經貽誤了最好的反攻機會。
可無嵐明明已經拿了兵符往回趕,他不會不知道,龍斬夜回來就晚了。所以,蕭月荻懷疑是兵符出了問題,無嵐比任何人都清楚該怎麼做。
她重重咳嗽幾聲,兵符……是假的嗎?
這樣說,在那晚之前他就對自己有所防備了,換了假兵符在身上,又在那晚上裝醉暈死過去給她創造條件。
她嘆口氣,心裡面說不清楚是個什麼情緒。
蕭月荻丟開她,語氣兇惡,“不用露出慶幸的表情,龍斬夜死期近了,到時候就送你一起下去!你們一家三口做個伴,我還做個大善人成全你們了!”
葉珈琅呆呆的躺在那裡,一家三口去做伴……
他恐怕不會樂意。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這些日子顛沛流離,若沒有肚子裡的小東西,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咬牙撐下來。
肚子咕嚕嚕的叫了起來,她看着旁邊的簫荇,這個人雖然也和蕭月荻一個鼻孔出氣,但是兩個人畢竟也算共患難過,不至於太難說話。
簫荇朝她點點頭,轉身看着蕭月荻,“我去弄些吃的來。”
蕭月荻雖然沒好氣,但是終究沒有惡毒到不許她吃喝的地步。
小二送來了飯菜,簫荇去接過來,遞給她。
飯菜很簡陋,可葉珈琅將自己的那份食物吃了個精光。
外面街道上由遠及近的響起吹吹打打的喜樂聲,這幾日連着都是吉利的日子。葉珈琅吞嚥着粗硬的飯,小小的身子蜷縮着,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
蕭月荻見她沒有什麼逃跑的意思,冷淡道,“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今晚就不給你用****。”
葉珈琅擡頭看着他,卻見他手裡抖開一條長長的縛帶。
她咬咬牙,被綁起來也比被迷暈了好,她很怕自己睡久了會害到肚子裡的孩子。
夜晚,小房間裡有老鼠吱吱亂咬的聲音,她躺在硬木板上,目光發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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