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番外篇 72.也許早就不恨了,只是我自己明白的太晚……
那個時候,他恨不得她死。
可如今……
她甚至開始懷疑,眼前的溫肖默,到底還是不是那個逼她走投無路的人呢?
……
溫肖默帶着譚之薇一路像前挪蹭着。
從山體上滾落下來的石塊,從他的腿邊擦過,劃破了他的西褲,朝着地勢低的地方飛奔而去償。
幾次溫肖默都被石塊撞的不穩。
可即便這樣,他抱着譚之薇的手,都沒有過半分鬆懈。
溫肖默不認爲,他和譚之薇還能走出這片低窪的山地,他已經不用再思考怎麼逃離。也許下一秒鐘,山洪衝下來,他的生命就結束了。
可他心裡只有一個信念,就算死,他也不會鬆手,抱緊譚之薇,死也死在一塊。
譚之薇靠在他懷裡,呼吸着他噴發出的熱氣,看着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從他額頭上低落。
她想不明白溫肖默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此時,她也不想去問。
任憑天和地暗,生死都難計較,還有什麼可較真的呢?
溫肖默的一個趔趄讓譚之薇再次抱緊了他。
溫肖默的臉色蒼白,低頭看着懷裡因驚恐而面色發白的譚之薇。
這麼多年過去,譚之薇的倔強是他最爲熟悉和痛恨的。
可這種被她需要的感覺,竟然會是這般美好。
溫肖默身後的山體,以順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垮塌了下來,震的地動山搖。
譚之薇一把拽住溫肖默的手臂,目光堅定的說道:“我們朝樹多的方向跑……”
看到譚之薇慌亂中,還能保持鎮定,溫肖默對她另眼相看,放下她,目光寵溺道:“聽你的……”
譚之薇雙腿軟的沒有力氣,可那股子求生的信念還在,愣是和溫肖默兩人一起走出了這片泥濘的山路。
譚之薇走在前面,長裙裹在腿上,她乾脆一把撩起,露出纖長的細腿來。
她將裙子在大腿前打個了個結後,一手抱着一根樹幹,另外一隻手伸向溫肖默:“來,上來。”
溫肖默仰頭看着譚之薇那張明豔的小臉,即便被雨水淋溼,大眼睛依舊有神。
溫肖默接住譚之薇的力量,走上了地勢較高的山坡。
那裡樹木密集,從樹木的粗細程度也看得出,樹木是有些年頭的了,這裡應該沒發生過大面積的垮塌或者泥石流災害。
譚之薇不顧形象的坐在了山坡上,身後靠着大樹。
溫肖默站在她身側,將這裡的地勢打量了一遍,這才鬆了口氣,挨着譚之薇的身側坐了下來。
兩人輕而易舉的靠在了一起。
此時,沒有往日的曖昧,沒有過往的恩怨,只是兩個求生的人,用僅存的意志,相互支撐罷了。
譚之薇低頭看着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劃傷,雨勢也漸漸小了下來。
溫肖默一直沉默的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還是譚之薇突然的開口,讓他回過頭來。
譚之薇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溫肖默沒有回答她,當着她的面將褲筒挽起來。
夜色太黑,譚之薇看不清溫肖默腿上的深色東西到底是泥,還是什麼。
溫肖默的眉頭緊皺,又將褲筒放下,像是要避開譚之薇的視線。
譚之薇剛想問他有沒有受傷,卻被溫肖默開口打斷。
溫肖默回答譚之薇之前的問題,說:“你說我爲什麼在這兒?”
譚之薇被問的一愣,卻也收回了目光。
溫肖默語氣淡淡道:“本以爲你比那些蠢笨的女人還聰明些,卻不想,也是個沒腦子的!”
被溫肖默這樣責罵,譚之薇倒也不是不生氣。
只是念在他剛剛那麼盡心的想要帶她脫離困境,到底是有些不好發作了。
譚之薇垂着眼睫,不吭聲,雨也隨之而停。
淅淅瀝瀝的小雨點從頭頂上的樹葉上垂下來,冰涼冰涼。
譚之薇哆嗦了一下,肩上就多了一件西裝外套。
雖然外套也是溼的,可此時塔在身上,還是有些暖意的。
溫肖默動作嫺熟的將外套給了譚之薇,自己半站起身來,拖着一條几乎沒法動的腿,扶着樹幹站起。
他朝着下面的山路看了一眼,除了一些碎石塊以外,倒也不見淤泥。
溫肖默回頭看了譚之薇一眼:“如果熬到天亮,出去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你吃過東西了嗎?”
譚之薇點了點頭:“我的揹包和行李都被山洪沖走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吃光了裡面所有的東西……”
溫肖默又回頭看了她一眼:“還不算傻都沒救。”
譚之薇睜着大眼睛,定定的注視着這樣的溫肖默。
說不出爲什麼,此時就算被罵,她的心裡卻也不再那麼反感他了。
可惜,她忽略了溫肖默話裡重點。
溫肖默說的熬到天亮,指的並不是她,而是自己。
因爲,他知道,自己的腿上至少有個10公分以上的口子。
而在這種情形之下,若是天亮之前出不了這片山谷,就算不被泥石流所掩埋,也會失血過多而死。
溫肖默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給譚之薇。
他很清楚,告訴給她,也只會增加她的恐慌,除此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起碼自己還現在還能給她些安全感,過了今晚,雨停,老徐一定會不放心,叫人進來尋找,到那個時候,譚之薇就安全了……
想到這兒,溫肖默的眉角皺的更深了些,是因爲腿上的傷口撕裂的疼。
譚之薇拽着溫肖默衣服的一角,仰看着他:“現在我們出不去的,你坐下來,還是保存體力吧,說不定一會兒這裡也不再安全。”
溫肖默拖着劃傷的腿,再次坐下,儘量表現的自然些,不被她發現自己的異常。
譚之薇照比從前,對溫肖默的敵意少了許多。
她擡頭看着天上成塊的烏雲逐漸飄遠,也知道這場雨該歇下了。
譚之薇目光隨着那塊烏雲往遠處去,突然想起什麼,回過頭來,看向溫肖默。
此時,天上的月亮露出了一角,溫肖默的臉比剛剛更清晰了些。
譚之薇盯着他問:“你剛剛說,你知道我媽的下落?”
溫肖默將自己的襯衫脫下來,***上身,將襯衫裡的水擰淨。
隨着溫肖默的動作,譚之薇忽而看到了溫肖默肩頭處的疤。
溫肖默身上的疤痕,譚之薇都是見過的。
可她從不曾問過,那些疤痕的由來,確實的說,她從前也不感興趣。
譚之薇盯着溫肖默肩頭的疤看了許久,而溫肖默說道:“她根本就沒來過寧縣,人一直還留在濱城。”
譚之薇一臉不敢相信的看着溫肖默:“真的嗎?”
溫肖默看也沒看她一眼,將襯衫甩了甩,又重新穿上。
雖然襯衫上都是褶皺,可絲毫不影響美感。
溫肖默的確是那種衣架子似的男人,無論什麼衣服穿在身上,都好看的沒話說。
除了那張白的過分的臉。
譚之薇堪堪的收回目光,只等待他的回答。
溫肖默點了點頭:“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叫人幫忙尋找,結果發現她並沒有離開濱城,而是在郊區的自然景觀區,開了一家家常菜館,規模比媽媽私廚要大上一倍多,生意還不錯……”
譚之薇半信半疑聽溫肖默訴說着,心裡卻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她從出租車裡被趕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清醒,她的母親根本就不在寧縣。
“那個人”也無非是想讓她死而已,引誘她來到這裡,不過是借這個名義。
見譚之薇不說話,溫肖默繼續說道:“她現在應該還好。”
“可她哪來的錢開店,每月債主逼上門,連之前賺來的那些,恐怕連利息都是不夠的……”
溫肖默擡頭看着天,語調依舊平緩:“每個人都是如此,只要他想活下去,那麼勢必會尋找到一條路走出來,哪怕前面充滿荊棘。”
譚之薇目光淺淺,覺得溫肖默這話不像是在說自己的母親。
可是,道理卻也沒錯。
如今,她該想的,不是自己母親的生計問題,只要她還好好的,自己該想想怎麼逃出這裡,纔是眼前要解決的大事。
溫肖默的臉越發的白了起來,明顯有些體力不支。
譚之薇倒也安靜的說了一句:“你閉上眼休息一會兒,我白天在車上睡多了,這會兒還不困,如果有什麼危險,我叫你。”
溫肖默靠在大樹上,盯着譚之薇彎起了脣角。
譚之薇被他盯的有些發毛,卻也心虛道:“你放心,我譚之薇即便嫉惡如仇,可也不至於小人到這種地步,你睡你的,就算我要報仇,也不會選在這個節骨眼上,畢竟和你在一起,我生還的希望還大些……”
溫肖默淡淡的笑:“就喜歡你拎得清事情輕重的這一面,至少比靳敏強。”
提到靳敏,譚之薇的臉色一變。
她轉過頭去,顯然不想接溫肖默這個話茬。
有關於靳敏的話題,就到此截止。
可轉過頭去,靳敏的身影並沒有從譚之薇的腦海中離去。
她默默的想着,靳敏和溫肖默一起出現在公衆視線中的表情,夫妻恩愛,鶼鰈情深。
譚之薇不知道他和靳敏的感情到底好的了何種程度。
總之,靳敏是喜歡他的,從眼神就不難看出。
可想着想着,譚之薇的胃裡竟然泛起了一股莫名的酸意。
她很奇怪,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她不是已經吃過東西了嗎?
難道是消耗太大,這會兒又餓了?
如此這麼想着,又酸了酸,順便吞了口口水,將這種酸意強行壓了下去。
再回頭時,溫肖默已經閉上眼,靠在了樹幹之上。
藉着慘白的月光,譚之薇能看到溫肖默仰起頭是脖子上所露出的喉結。
溫肖默單腿支起,另一隻腿平放在地,一直手搭在支起的膝蓋上,姿態怎麼看都有些內斂的矜貴。
譚之薇不知不覺的將視線放在他的身上,忘了要挪去。
本以爲溫肖默已經睡了,卻不想他突然間竟開了口。
溫肖默的薄脣輕啓:“你不是問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嗎?我現在告訴你……”
譚之薇回過神來,盯着溫肖默那張沒有血色的臉看。
溫肖默依舊閉着眼,聲調沉穩道:“譚歆打電話給我,說你出門了,要來寧縣……”
“譚歆?”譚之薇一下坐直了腰,一臉錯愕的盯着溫肖默。
溫肖默從樹幹上擡起頭,看着譚之薇微笑:“是的,沒錯,是譚歆。”
“你怎麼認識她的?”譚之薇一臉的青白。
溫肖默知道譚之薇在想什麼,自嘲的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打算把她怎麼樣?她不過是我公司裡的一個職員而已,具體是怎麼應聘進來了,就連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這會兒,譚之薇終於算是明白了。
原來譚歆口中一直提到的男人,竟然會是溫肖默。
之前,譚歆削尖了腦袋要去的公司,竟然是溫氏集團。
可溫肖默知道譚歆對他的好感嗎?
譚之薇的擔心寫在了臉上。
溫肖默側過頭來:“你覺得我會對你的堂妹做什麼?來報復你?”
譚之薇不可否認,溫肖默不是什麼磊落的人,不按常理出牌也是有的。
如果說,他真的用譚歆威脅她去做什麼,她想做到無動於衷,怕是也艱難。
知道譚之薇不信他,溫肖默擡起手臂,將額前的溼頭髮往後捋了捋:“不信我沒關係,等走出這片大山,你可以自己問她。”
譚之薇免不了有些激動,盯着溫肖默說道:“譚歆年紀還小,大學剛剛畢業,還沒有十足的工作經驗,她剛去溫氏,就被上司派她去廣州出差,我不明白,如果沒有你的示意,她的上司爲什麼要這樣做?”
溫肖默聞言,低沉的笑了。
譚之薇從他的笑聲中聽到了一絲無力。
溫肖默垂着頭說:“你說的沒錯,的確是我將她支離開的。”
“支離開?”譚之薇不解。
而溫肖默卻擡起頭,認真的看着她的眸子,平靜的說道:“如果她在,我怎麼名正言順的去見你?”
譚之薇臉上最後的一絲血色也褪去了。
如果說她從前不明白,溫肖默三番兩次的找她難堪是因爲什麼,可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
四目相對間,眸子中的情緒飛快的流轉。
溫肖默先錯開與譚之薇的目光,艱難的調整了坐姿後,繼續看着遠方的羣山,說道:“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又何必要跑來這種地方送死?”
譚之薇木訥的看着溫肖默白皙的手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乾啞的厲害。
許久之後,她纔不確定的說道:“你,你……不恨我了?”
溫肖默回過頭來,衝着她一笑。
如今九死一生,他何必還估計着顏面,刻意隱瞞。
說不定他連明早的太陽都見不到,如今還怕什麼呢?
溫肖默笑着說道:“也許早就不恨了,只是我自己明白的太晚……”
譚之薇的腦子亂成一團。
隱約間,她還記得,五年前,她曾經離開溫肖默時,在快餐店收到溫肖默發來的那一條短信息。
短信裡寫着:“家裡還有你的衣服沒有帶走,你過來收拾。”
當時譚之薇看完了短信後,將手機卡從手機裡卸了下來,丟進了湯碗裡。
她沒有回這樣的一條短信,那些身外物她根本也不在乎。
可她隱約間就是覺得,溫肖默像是在挽留她。
她瞭解他,他的自尊心強到讓人覺得扭曲,就算想她回來,也輕易不會說出口。
更何況,她那時也巴不得逃離他的魔掌。一輩子不再見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