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番外篇 11.那少年就好像是他的影子,孤,蒼白,而又自卑…
溫肖默揉了揉疼痛的額角,心煩意亂。
片刻不到的功夫,他到底是點了頭,對着前面的司機無力的說道:“算了,去濱城看我母親吧……”
……
清晨,梔子花混合着燒鴨粥的香氣,充溢在小巷子裡,隨着微風一直向遠處彌散。
媽媽私廚每天4點鐘開門迎客,5點一過,就已經有客人坐在桌前了。
門外,50米處,停着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像潛伏的獵豹,從深夜一直持續到天亮,未曾離開過償。
靳楊順着燒鴨粥的香氣,一路朝着餐館的方向望去,譚之薇一夜未歸……
靳楊強打起精神來,擰動了車的鑰匙。
隨着車子輕微的引擎聲響起,他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手機也跟着震動了起來。
靳楊轉過頭去,朝着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
看清上面顯示的號碼之後,他一把抓起了手機,拿到了眼前。
靳楊想也沒想的將電話接起:“喂?”
電話那頭是個沉穩的男聲,說着:“靳總,溫先生已經去濱城了……”
“誰?”靳楊還以爲是自己的腦子不清楚,聽錯了,故而又重新問道:“剛剛,你說誰來濱城了?”
電話裡的男人肯定的說道:“是溫肖默先生。”
靳楊本已經啓動的車子,又在這一刻熄了火。
他眉頭緊緊皺着,單手攥着方向盤的手,已經收緊:“不是讓你們阻止他去查譚之薇的下落嗎?你們怎麼做的?”
電話裡的男人底氣不足的說道:“靳總,我們已經盡力了,這段日子,爲了不讓溫總找到譚小姐,我們一直混淆他的視線,給他錯誤的信息,可……”
“既然是這樣,他爲什麼又突然要來濱城?難道他又讓別的人去查了?”靳楊不理解的問道。”靳總,您說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畢竟溫先生所派出去的人,大多都被我換掉了,按說自己人透露給他的可能性不大。”
靳楊顯得格外的煩躁。
有關譚之薇的下落,他一直在尋找,本以爲譚之薇還生活在上海,他便將目標都放在了上海,可這些年來,他幾乎翻遍了整個上海,也不見譚之薇的蹤影,沒有想到譚之薇會和譚母搬到濱城來。
濱城這地方,說起來和譚之薇一點淵源都是沒有的。
直到有一天,靳楊突然想起,譚之薇戶籍上的名字本不叫譚之薇,是不是自己因此而錯過了什麼。
他與譚之薇畢業於同一所高中,高中裡的領導以及教師,大多數是認識譚之薇的,因爲譚之薇的伯母曾在那裡任職教務處主任。
不過,在譚之薇升入高中那一年,她的伯母就被調任去了外省的一所高中。
臨走前,譚之薇的伯母將譚之薇拜託給了本校的領導,所以,譚之薇的身份特殊,起初就一直被衆多的老師所待見,就連戶籍上的名字也很少被老師們提到,大家都會親切的叫她的小名之薇,長此以往,譚之薇的這個名字被所有人所記住,反而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本名是什麼了。
譚之薇本名叫譚淼,靳楊也是無意中才得知的。
高中時期的譚之薇,不願意別人這麼叫她,靳楊更是不許。
她撅着嘴,嫌棄自己的名字太過土氣,之薇還是她懂事以後,自己取給自己的。
靳楊似乎已經忘記了譚之薇還有本名這件事,在某個夜晚突然醒來,他便迫不及待的讓人去查找,果然,她在濱城的消息很快被反饋了過來。
靳楊在得知譚之薇消息的那一刻,幾乎是喜極而泣。
他慶幸自己是爲數不多的知道她本名的人,否則,再見恐怕不易。
可這一刻,他突然想不明白了,難道溫肖默也知道了,因此也查到了譚之薇的下落?
事情想到一半,靳楊突然擡起頭來,對着電話問道:“今天是幾號了?”
電話裡的男人愣了一小會兒,答道:“6月21號。”
靳楊的眉頭擰的更緊了些,自然自語道:“難道,他是回來看他母親的?”
許是電話裡的男人聽到了靳楊的話,繼續說道:“溫先生去濱城看望母親的日子一般都很固定,每個月的1號和15號,基本就在這兩天,這些年來風雨不誤,除了在外地出差以外,有時甚至會推掉所有工作,也要在這兩天都趕回去,可今天是21號……”
男人說到這裡,也找不出別的藉口來了。
最後,靳楊回過神來,對着手機說道:“密切觀察溫肖默的行蹤,無論他來濱城幹什麼,都要向我及時反饋。”
“好的,靳總。”
說着,那邊先掛斷了電話。
靳楊的手機還握在手裡,許久也不曾放下。
說不出爲什麼,他的一顆心已經吊了起來。
……
譚之薇在韓程程所在的酒店裡醒來。
這才發現,她一個人睡在沙發椅裡,而韓程程則一個人睡在酒店的大牀上,呼嚕震天。
對於昨晚的記憶,譚之薇能記住的不多,她只記得後來兩人又叫了不少的酒,灌下去以後,漸漸的都開始胡說八道了。
韓程程取笑她的本名幼稚,而譚之薇取笑韓程程沒女朋友,一定是個gay。
幾年不見的朋友,最終以這種互相貶損的方式都入了睡,具體韓程程是怎麼回到牀上去的,譚之薇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譚之薇迷迷糊糊的低頭看了一眼晚上的手錶。
突然的一聲尖叫,將韓程程從睡夢中驚醒。
韓程程從枕頭裡擡起頭來,睡眼惺忪的回過頭朝着譚之薇所在的位置上看去,一臉不解道:“你怎麼還在這兒?不是已經走了嗎?”
譚之薇沒理會韓程程說些什麼,從沙發上一彈而起,迅速的將地上的假髮,化妝刷子一類的東西撿起來,胡亂的塞進自己的雙肩包裡,頭也不回的對着韓程程說道:“我得走了,回頭再和你聯繫。”
韓程程看着譚之薇胡亂的穿鞋,出門後,又將蓬亂的腦袋栽回枕頭裡,嘟噥着:“聯繫個屁啊,你家祖墳埋哪我都知道了,爺先睡着,回頭再找你出來玩兒……”
話音剛落,韓程程的呼嚕聲又此起彼伏的想起來了。
……
譚之薇一個人從酒店裡跑出來的時候,已經上午9點了。
想着自己一夜未歸,也沒和母親打個招呼,她便趕忙的將手機掏了出來。
果然,10幾個未接,都是母親打過來的。
譚之薇迅速的回撥了號碼,那頭傳來了譚母溫柔的話語聲:“喂?薇薇。”
“媽,對不起,我昨晚和朋友一起出來玩,忘了時間,就在朋友家住下了,今早纔看到您打給我的電話。”譚之薇忙着解釋道。
電話的那頭微微有些吵,想是店裡很忙。
很快,譚母說道:“哦,我只是擔心你出了什麼事,既然沒事就好,你快去工作吧。”
譚之薇應了一聲,一顆心也總算是落了地。
譚母這些年來,很少會主動問及譚之薇的私事,一方面是礙於譚之薇曾經與溫肖默有過一段不堪提起的過去,怕害女兒又難過,一方面是對譚之薇格外的放心,她相信自己的女兒能夠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她無需多管。
譚之薇收了手機,一個人在太陽底下站了一會兒,便開始冒汗。
想着周繼海的事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搞成了這樣,一時間有些鬱悶。
眼看就要到手的五萬塊,如今還能不能兌現都成了問題,更別說周繼海從警局出來以後,會鬧出什麼事來。
就在譚之薇還一個人發愣的時候,一個大約11、2歲的少年從身前跑過,半個肩膀重重的撞在譚之薇的身上。
譚之薇本就瘦弱,而少年莽撞,力氣又格外的大。
譚之薇在跌坐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包裡許多的東西都散落在地。
還不等她破口大罵,少年已經衝過了馬路,在一個年老的婦人身邊停下。
譚之薇坐在地上,朝着馬路對面望過去。
少年還氣喘吁吁,卻依舊沒了剛剛的莽撞,正像個小大人似的對着婦人噓寒問暖的關心着。
少年與婦人說着什麼,譚之薇一句也聽不清。
她將視線從少年的身上收回,蹲在地上地上,氣呼呼的將自己的東西,全部又塞回的包裡去。
很快,兩雙腿同時出現在視線之內,一大一小。
“對不起,姑娘,您沒受傷吧?”
一個年紀略微蒼老的聲音從頭頂響起,譚之薇愣了一下後,擡起頭來。
不知道爲什麼,只一眼,譚之薇就像是丟了魂似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婦人見譚之薇是這個樣子,倒也沒表現出詫異來,而是蹲在地上,將譚之薇散落的東西,一件件撿起,並讓身邊的孩子送還給她,對着少年說道:“小緘,快給姐姐道歉。”
叫小緘的少年邁着細腿,走到譚之薇的身前來,將手裡的東西遞給譚之薇,說道:“對不起姐姐,剛剛是我太着急了,所以沒來得及跟您道歉。”
譚之薇望着身前的二人,許久也說不出話來。
這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讓譚之薇覺得可怕,尤其是眼前的老年婦人那種蒼白沒有血色的臉。
她艱難的將目光從婦人的臉上收回,當與少年對視時,竟然驚訝的發現,少年雖有好看的五官,卻也白的驚人。
這種白,該怎麼說呢?
如果非讓譚之薇去形容,那麼恐怕只有一個詞。
那就是“病態”。
許是意識到譚之薇表情裡的錯愕,老年婦人領着少年往後退了些許,溫和的對着譚之薇說道:“姑娘,還請您別介意,我們的這種病,是不會傳染的……”
譚之薇並不是這個意思,可她也沒有急着去開口解釋。
她從地上爬將起來,表情還木木的,口中隨意的答道:“哦,我沒事……”
聞言,婦人點了點頭,和身側的少年說道:“小緘,以後可不許這麼莽莽撞撞的,傷了人可怎麼是好?”
婦人的語氣依舊溫柔,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慈態,領着少年轉身朝着對面去了。
臨走前,少年還不忘回過頭來,對着譚之薇一笑,收回目光後,這纔對着婦人說道:“還不是擔心您一個人過馬路會很吃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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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輕聲的笑了起來,白色如藕的半截手臂,在少年的頭上摸了摸:“我小緘長大了,知道照顧人了。”
“……”
譚之薇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身前的兩人越走越遠,心底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恍惚中,一個蒼白的影子從腦海中快速的閃過。
這幾年來,她第一次沒有因爲一個人的蒼白而感到噁心。
多少次,她在看到擁有格外白皙皮膚的人時,都會忍不住作嘔。
即便是吐不出來,她也會反感的立刻走開。
總之,她就是不待見太白的人,尤其是男人……
但今天卻不同,她心底裡第一次有了一種叫“同情”的情愫所產生。
這種情愫無關於病痛本身。
在這一瞬間,她突然的想到了溫肖默。
那少年就好像是溫肖默的影子,孤獨,蒼白,而又自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