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放過那一家三口?”言焉從後背抽出刀來。
“我, 求求您,求求您放過我。”男孩祈求道,額頭已墜滿汗珠。
“你快說是爲什麼?”言焉追問。
“我不害人, 真的我不會害人, 我是蟲我也不想啊。”男孩說。
“什麼不害人, 你是不是吃人?”
“我不吃, 我真的不吃人, 我10歲發現自己是蟲,大伯也是,親眼見到他被獵手殺了, 我不敢害人啊。”
“我又沒問你這些,你好好說話。”
“我, 你別殺我, 大伯叮囑我不要害人, 那會被獵手殺了的,我本來就不想害人的, 我保證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求您放過我。”
“你跪着求我也沒有用啊,你知道我是獵手,我就問你,你吃了幾個人了?”言焉把刀橫在男生脖子上。
“我回答過了, 您不要不信啊, 我沒吃過人, 啊……求求您放了我, 我不吃人不害人。”男孩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說。
“那你怎麼活?”言焉問。
“怎麼?……啊, 怎麼,我和其他人一樣, 就那麼活。”
言焉想起兩天前在小巷子中見到的女人,她也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吃人,可是那只是耍滑頭而已,想到這兒她加重了握刀的力量。
“求求您,您可以天天監視我,看我是不是真的吃人……我保證……”男生的話已經變得含糊不清。
“我沒時間。”言焉冷冷地說。
“對,對,您沒時間。”
“我沒時間監視你,不要囉嗦了。”
“我的女友找不到我可怎麼辦啊,她一定會擔心死的,他以爲我失蹤了會到處找我的,她很愛我。”
言焉遲疑了一下,問:“你有什麼話要對她說的?”
男生顫顫巍巍地說:“說什麼好?我死了,我很愛她,我死了,要說什麼好呢?”
“別演了!” 言焉低沉的聲音說,“你家在哪裡?你做什麼工作的?”
“我是大學生,我放假了,我是和女朋友出來玩的,噢,我家在州山市……”
“我知道了。”言焉慢慢收回刀。
眨眼間,兩人重新回到正常世界。
“記住,你跑到哪裡我都能找到你。” 言焉說完迅速走入人流中,快步出了超市。
回到酒店言焉直接去了906房間,應軒給她開了門。
“我相信你已經把蟲解決了。”應軒關上門後說。
“沒有,我沒找到蟲。”言焉的語調幹乾巴巴。她儘量讓自己的話令人信服,還配合着嘆了口氣,表現出很失望的樣子。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房間。
“組長,你來時就知道我們一定能住進來嗎?”言焉問。
“怎麼會呢?我只是試試而已。”應軒說。他的表情自然,似乎根本沒有懷疑言焉,他接着說:“我從客人那裡又發現一些細節。”
“什麼細節?” 言焉問。
應軒接着說:“昨天下午兩點左右,這間客房的女客人突然從房間裡衝出來,她當時穿着浴袍大聲叫着有鬼,隔壁房間送餐出來的服務生剛好撞見這一幕,就過去詢問,女客人說她房間裡有鬼,緊接着清潔機器人就從女客的房間裡滑行出來。”
“什麼樣的機器人?”言焉問。
“那個系列的清潔機器人在不工作的情況下是個圓柱體,直徑大概不到半米,在不伸出長臂的情況下也只有一米高,當時它滑行的狀態正常,頂部的提示燈也顯示運行正常。那位女客人見到機器人驚恐萬分,情緒變得更加激動,指着機器人大喊大叫,人後就從安全出口的樓梯向下跑。服務生先關閉了清潔機器人,隨後就去追女客人,那時女客人站在樓梯中央用頭撞牆。”
“撞牆?倒也是狂躁人的表現。”言焉說。
“恩,保安很快趕到,他們制止了女客人的瘋狂自殘行爲,然而,女客人卻開始襲擊他人,抓咬之類的,多名工作人員被她打傷和咬傷,他們把她制伏花費了不少時間。”應軒說。
“這些情況能保證是真的嗎?”言焉問。
“我在這層的房客那裡打聽來的,當然是道聽途說。”應軒說。
“我猜這女客人十有八|九是變成狂躁人了。”
“她現在住進化成的精神病院了。”
言焉左右看看,這是一間整潔舒適的標準,房間裡沒有一點蟲味。
“組長,你一個人是不是就能找出那隻蟲?”言焉問。
應軒不置可否地輕輕笑了。
謊話說了一次就可能說第二次,言焉還有事情沒有告訴應軒,她回來時在電梯裡又遇到了一隻蟲,那是個沉默的少年,跟着父母一起。當時他雙耳塞着耳機,耳機傳來低沉的歌聲。而他的父母則在討論在餐廳的飯菜是否可口,少年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言焉一直聽着少年耳機裡流出的歌聲,直到那一家三口走出電梯,在識別蟲的能力上,她比其他獵手強很多,甚至超過了應軒。
默默想着這些,言焉竟感到放鬆很多。“不放過一個殺人吃肉的蟲,必須捕殺他們,這是獵手該做的事。”她心說。也或許該有個前提,是不是應該在確定了那個蟲害過人和吃過人才那樣做呢?
“想什麼呢?”應軒問。
“我們去看過一次。” 言焉說。
“你說什麼?”
“上律法課時學校組織我們去看的。”言焉說,“教官帶我們去看抽蟲,一名女獵手因爲情緒失控沒有盡到獵手的責任,被認定曾多次瀆職。”
“她放過了蟲?”應軒問。
“對,她放過了。你之前告訴我說,獵手不會謊報和不報,那是騙人的。”言焉乾脆地說。
“怎麼說騙人呢?”應軒笑了說,“我說的是一個稱職的獵手不會那樣做。”
言焉輕輕搖搖頭,看向應軒接着說:“抽蟲很恐怖,我們那時都是第一次看到那種事,你大概比我看得多。”
“後來那名女獵手怎麼樣了?”應軒問。
“她沒熬過去,她死了。全身血管暴起,眼珠崩了出去,最後整個人都爆了,在那個玻璃屋子裡,滿處都是她的各個……部分,你知道。”
“你的律法課老師,是傑克·巴頓?”
言焉的視線移向別處,看向牆角投下的光影。
應軒平靜如常地說:“一般情況下,抽蟲的成功率是75%,如果成功了那名獵手就會變成普通人,身體裡的原蟲死了靈刃也會消失,她會和人類一樣衰老,也會忘了作爲獵手的一切。”
“好吧,看來她是那25%。”言焉說。
“你有不理解的地方?不理解霧社的律法,還是不理解那名違反霧社律法的女獵手?”應軒問。
“沒有不理解,我的律法的考試得了滿分。” 言焉說。
耳朵裡的隱形耳機發出滋滋聲,言焉伸手碰了一下,裡面傳來周馳的聲音,他像的聲音裡帶着笑:“我住進來了,在10層,不愧是高檔套房啊,真不錯,我把酒店裡的所有監控都調入了,現在我可以看到酒店裡任何一個攝像頭捕捉到的畫面。”
“想和你換工作?”言焉小聲說。
“聽從組長安排纔是好同學。”周馳說。
應軒輕咳了一聲,問周馳:“小周,有什麼異常嗎?”
“組長,目前看來一切正常,半個蟲都沒見到。”周馳說。
“蟲如果沒有行動,光看監控怎麼會看得到。”應軒說。
“也對。”周馳說。
“喵爸。”耳機裡傳來西寶的聲音。
“你那邊怎麼樣?”應軒問。
“我在工程部的配調室呢,厲害吧?”西寶興奮地說。
言焉吃驚地問:“你怎麼也來了,不是在家養傷嗎?”
“喵爸允許了。”西寶說。
“你是偷偷進去的?”言焉問。
“不是啊,我昨天可是應聘過的,我現在是機器人配調技術員,雖然目前只是實習的。”
“怎麼這麼快就能入職?都不用等幾天的嗎?還有,他們都沒有質疑你的年齡嗎?”言焉接着問。
“主人,他們看我的各種證件和簡歷,而且我的化妝技術還是不賴的,最重要的是,我不要工資啊,我說只要能給我開實習證明就行。”西寶說。
應軒插話道:“她說的是真的,我們昨天來的時候順便讓她參加了一個面試,不過西寶,要不是我使了點手段,就算你的化妝技術再高也進不來,這次破例讓你參加可要認真些,知道嗎?說話放低聲音,做事穩重些,現在你確定身邊沒有別人?”
西寶壓低聲音說:“我確定啊,這裡只有我一個,上午做了培訓,下午一個配調員帶我來了這裡,然後就走了,他說讓我自己先等着,好像一會兒要見下主管。”
言焉心裡暗忖,應軒對西寶實在太縱容了,可她也沒什麼好乾涉的,因爲這都是他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