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焉和孔叔一起吃得好好的, 突然就被齙牙張拉去看畫。
那張畫在大廳最西面延伸出去的長廊上,畫中畫了五位騎士模樣的人,五個人站成一圈, 可是仔細一看才發現, 他們的腳下是一個五角星, 每個人各自站在五角星的一角上, 腳尖前方有不同的圖案, 分別是星、火、水、天平、十字。這些分別代表了智慧、勇敢、節制、公正和神聖,也剛好是獵手的五種身份。
畫的構圖和視角都很獨特,單看視角是從五個人的頭上取的, 風格比較寫實,整體色彩厚重, 像是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
只是讓言焉非常驚訝的是, 這幅畫的畫功十分了得, 很接近某位大師的作畫技法和風格。接着她就不敢想了,如果恰巧是那位大師的作品, 那麼她以現在的態度站在這裡觀摩,是否顯得過於敷衍了呢?想到這裡,便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
有人從背後抓住言焉的胳膊,回身一看竟是周馳。
“快走。”周馳說。
“怎麼了?”言焉問。
“你們兩個就沒看見有人一直看你們嗎?那眼睛裡都要冒火星了。”周馳邊說邊擡眼看一頭霧水的齙牙張。
言焉向大廳方向看,果然有人在看他們, 而且人數不少, 大概得有5、6個。
在還弄不清狀況的情況下, 言焉就這麼跟着周馳走了, 只留下齙牙張一個人。
齙牙張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沒有一點危機感。
那些人可沒有他這麼脾氣好,他們面無表情, 甚至帶着點怒氣似的朝他走過來。
“你是新人?”走到近前的一個矮個子青年開口問。
“你好,你們好,我今天早些時候見過你們了,我是新進組的張書。”齙牙張說着走過去和大家一一握手。
“難怪呢,這麼不知道規矩。”矮個子接着說。
“是啊,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日後希望大家多多關照。”
“我們是改革派,你現在進了江組就要有點覺悟,這段時間比較敏感,必須統一陣營,不能讓人覺得像一盤散沙。”矮個子仰着脖子說。
齙牙張摸摸後腦勺,那樣子絕對像個實誠人。或許因爲這點,面前的幾個人才又放緩了語氣。
其中一個年輕人說:“剛纔那個女生是應組的吧?你們在學校可能關係不錯,但聯絡感情時要注意尺度,尤其是在這種場合,最好不要有交流,知道嗎?”
“那我知道了。”齙牙張一字一頓地說。
“我們要給圖浪大人建立好的形象,這樣那些中間派才願意在關鍵時刻支持他。”一個小胖子鏗鏘有力地說。
“對,我記住了。”齙牙張急忙附和道。
被教育了一通的齙牙張顯得垂頭喪氣的。他默默回到大廳,心裡感到有點鬱悶。
他擡頭四處瞧瞧,隨即就見到角落裡的周馳正在偷偷向他招手。他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才偷偷摸摸向周馳那邊走。
“喂,小張啊。”突然有人喊他。
說話的人原來是孔叔,他指着盤中的甜點接着說:“這個挺好吃的,你也吃點這個。”
齙牙張接着發現言焉也站在這兒,和他一起吃那個甜點。
他神秘兮兮地拉過孔叔,在他耳邊說:“叔啊,注意點我們組的前輩,他們不喜歡我們和應教官那組的人來往,你倆站遠點。”
孔叔好像沒明白,臉上還是笑呵呵的。齙牙張沒有繼續跟他解釋,而是朝角落的方向走去。
周馳低着頭,儘量讓自己隱藏在齙牙張投下的陰影裡,低聲問:“是不是警告你了?”
齙牙張點頭,奮力地抓起頭髮,懊惱地說:“這裡實在是,哎,一言難盡。”
“是你自己選的,現在頭疼了吧。”周馳譏笑地口吻道。
“聽他們的意思好像是,就這幾天特殊些。”齙牙張說。
周馳拽過齙牙張的一邊肩膀,迫使他也壓低頭,哪成想兩人的頭竟撞上了。周馳呵呵笑出聲,放開對方,擡頭垂下眼瞄他偷着樂,因爲氣氛實在詼諧,周馳原本要說的話此時也忘了大半。
“別笑了,我都焦頭爛額了。”齙牙張忿忿地說。
“後悔了話,要我幫你嗎?”周馳問。
“怎麼幫?幫什麼?”
“我找找門路,把你弄到我們組來,怎麼樣?”
齙牙張緊抿着着嘴,半天沒說話,最後他還是表示不願意,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那你自己看着辦吧,離我遠點兒。”周馳輕聲說。
“啊?你說什麼?”齙牙張沒聽清周馳說的什麼,就湊近去問。
“哎,哎,你是哪個組的啊?”有人在他們身後大聲道。
說話的人六人組中的矮個子,也不知道這人什麼時候過來的,說話的語氣離友好可是差得遠了。
“請你稍微客氣些,大家都是同仁。”周馳說,臉上的笑瞬間消失了。
“有人說你要拉人到自己組,這樣更不客氣吧。”矮個子說。
“消息傳得飛快啊,不過我倒是沒拉動。”周馳撇撇嘴說。
正在愉快地吃東西的老孔突然被人扯了一下胳膊。
“大叔,你到這邊來,我有話跟你說。”扯孔叔的胖男子說。
孔叔感覺莫名其妙,他沒有馬上跟他走,而是向對方投去了疑問的目光。
正在和周馳對峙的矮個子男人也發現了這一幕,他看了看言焉,踱着步子走了過去。這人走路的樣子倒很有些紳士派頭。
矮個子男人直接對言焉問了聲好。
“好什麼好。”周馳急忙上前拉走言焉,邊走邊在心裡腹誹這羣精神病。
身後的六人組中有人說:“那人就是幽靈吧?”
有人接茬道:“就是她了,是個狠角色,紅眼睛不是每個原蟲都能擁有的。”
周馳沒回頭,卻沒想到矮個子跟上來攔住了他們。
矮個子對周馳說:“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來頭,也不知道你要用什麼辦法把我們組的人弄走,不過這種行爲顯然是違規的,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擾我們組的獵手。”
這羣神經質還沒完沒了。“好,我懂了,我道歉。”周馳做出了投降的姿勢,攤開手無奈地笑笑。
這時他們身邊已經聚集了一些人。言焉彎下腰,想從人羣中擠出去。
“真不明白,大名鼎鼎的殺獵怎麼要找這個幽靈做女友?”人羣中有人說。
言焉就像沒聽見一樣,與那個說話的人擦肩而過,她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像是飄過去一樣。
“看到沒有?她不會跟你們吵的。”周馳懶散地說,“你們的目的不就是搞出點事情,弄個分裂,再拉點選票嗎?”好幼稚,他心說。
言焉肚子好疼,不知道是吃多還是吃壞了。她儘量不彎腰,免得樣子太難看,可是她穿着晚禮服,即使爲了這套衣服也不能太有損形象了。不過儘快去洗手間解決才行。
剛纔好像從圖浪身邊走過去了?意識到的時候,言焉發現黑貓西寶正在她腳後跟着呢,便轉身抱起西寶,起身時發現圖浪站就站在面前。
“請問,您知道洗手間在哪裡嗎?”言焉問圖浪。
“上樓左拐,走廊盡頭就能看到。”圖浪笑着指向樓梯的方向說。
言焉道了謝後就想着快點上樓,可她沒有馬上走,而是接着說:“圖先生,我們家西寶多謝您照顧了,希望沒有給您增加太多麻煩。”
圖浪眯起眼睛微笑,輕輕搖頭說:“言小姐,你客氣了。”
聽圖浪說話心裡會感覺暖洋洋的,他真是很有魅力的人。言焉暗自敬佩。
從洗手間的隔間出來時,西寶已經變成人形。
“社裡是不是要選新社長了?”言焉問。
“是啊,不出意外的話,霧社每200年換一任社長,雖然距離祁社長上任到現在才180年,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有意早退。喵喵,主人你猜,熱門人選除了圖浪大人還有誰?”
“難道是應軒?”言焉問。
“對了!不過還有一位,是富組長,只是他的年齡很大,要200歲了,我聽到他們改革派說富組長有個偉大的藍圖,想要在100年內消滅世界上所有的蟲,做到永絕後患!”
下樓時,所有人都在聽社長講話。言焉在人羣中一眼就看到了應軒,伊都蘭站在他身邊,身後站在一些獵手,這些人看樣子都是應軒組的。朱教官默默朝那邊走,言焉也跟着過去。現場的氣氛莫名緊張起來。
“我已經決定提前退了。”祁婆婆說。
之前祁婆婆說的話言焉都沒注意聽,不過這句話她聽得很清楚,自然也引起在場其他人的注意。
“我在任期間有一個遺憾,四年前的事大家應該都記得,”祁婆婆的語氣嚴肅起來,“在我任期內出現這樣的慘劇,責任應該由我一個人來承擔,每次想到我都會思考,怎麼才能讓這樣的慘劇不再發生,或許該讓年輕人執掌大權了。”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噤了聲。
祁婆婆接着說:“霧社的社長選舉還會按照老規矩來,選票多者繼任社長,當然我會照慣例推薦一名候選人,他的選票將在原有基礎上增加已獲選票數的10%。我雖然有這個權利,但不想因爲個人喜好而過多影響選舉結果。所以我想到一個方法,通過類似競賽的形式讓你們都有機會競爭這個名額。四年前引發大騷亂的蟲至今沒有下落,它成了霧社的心病,可是我們不能總活在這個陰影裡。那就這樣,哪個獵手除掉那蟲,我就把推薦名額送給誰。”
祁婆婆剛剛說完,獵手們便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競選定在半年後,大家還有問題嗎?”祁婆婆問。
“社長。”站在圖浪身邊的江凌說。
祁婆婆示意他說下去。
江凌說:“我有個問題,如果除掉那隻蟲的獵手想把得到10%選票的機會讓出去,可以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祁婆婆從容地回答,“我對現在有哪些熱門競選人心裡也有數。你說的情況是可以的,僅憑一人的力量除掉那隻蟲是很難做到的。不過要事先說明的是,讓出選票的決定該由手刃蟲的獵手來做。”
言焉聽明白了,江凌的意圖也很明顯,只要改革派的任意一人除掉蟲就可以把選票給圖浪,而這樣一來,圖浪獲勝的機率便更大了,可是其他熱門人選的擁護者也會這樣做。
伊都蘭回頭對組裡的獵手說:“我們要大幹一場了,都得行動起來,新人也要有貢獻,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