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期,女,二十六歲,性格內向,剛結束一段時達五年的感情。一個月裡寄情工作,獨自沉浸在悲傷中。尹豐年與她青梅竹馬,知道她心裡壓抑,便忙完手頭工作後把她從家裡挖出來帶出去透氣。
尹豐年望着她低迷的神色,暗暗嘆了口氣,說:“你至於嘛!”說着拽着莫子期往裡走,“季品君那小子也就是顆蒜開不出水仙的花,你沒必要哭喪着臉好像要去上班似的!”
莫子期聽着,笑了笑。上班的心情比上墳還重,這還是前不久招小怡的口頭禪,一轉眼又被尹豐年引用上了。
尹豐年拽着子期進了包間。這是一家仿古客棧的飯店,是沿用金庸小說裡的場景,包間名字叫“丐幫”。四方木桌長木板凳,服務員打扮的跟店小二一樣,一口一個“客官”。就連飯菜都是引用武學名,比如說紅燒豬肘子就叫作“黯然銷魂掌”。莫子期只聽生活頻道里報道過,從來沒有來過,感到新奇,暫時緩了悲傷那碼事。
包間裡坐着兩個男人正說笑着。一個子期見過,是尹豐年的朋友,姓杜,另一個卻是陌生。那人二十□□模樣,理着個乾淨利落的板寸,穿着件寬鬆的襯衫,臉上掛絲玩世不恭的笑,看着吊兒郎當,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
尹豐年介紹說:“這是我合作伙伴,徐子翊。”又向徐子翊介紹說:“這是莫子期,我發小。”
子期點點頭,剛想打招呼,那邊徐子翊已經搶先說道:“哎呀,原來是發小啊,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子期聽着有話有些茫然,她想什麼時候自己還讓別人“久仰”了,難道是尹豐年老在他面前提起?心裡疑惑,便把視線轉向尹豐年。
尹豐年卻笑罵道:“你別理他這不正經的,見誰都是這麼一句!”
徐子翊聽着反駁道:“誰說我見誰都這麼一句了,我可明明加了個‘哎呀’的。”
看着他義正嚴詞的誇張模樣,子期搖搖頭笑了笑。
不一會招小怡也來了。尹豐年拉着她坐在旁邊,給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子期看得有些眼紅,心想當初如果選擇的是尹豐年,或許現在也不會淪落至此。傷心着,也就不把推杯換盞當回事,來者不拒的統統灌下肚。
徐子翊說:“發小好酒量啊!”口音故意帶着東北腔,表示出一種豪放。
莫子期笑着不說話,只是又一碗酒幹下。
招小怡看出了莫子期是有心將自己灌醉,忙拉着徐子翊扯別的事,低聲說:“她心情不好。”
尹豐年倒對子期說:“你要實在傷心,我找他給你出氣去!”
招小怡接過話道:“難不成你把他切碎的做了包子喂狗啊!”
這麼一對話,徐子翊聽出了端倪,忙湊熱鬧的問着是怎麼回事,莫子期怕他們又說出一些她不願解釋的話,於是搶先道:“沒什麼,就是失戀了。”
徐子翊說:“這年頭,還有失戀這回事啊!“這回操的又是四川口音,“幹嘛那麼認真,就當玩唄!”莫子期想着怎麼回答,徐子翊的電話響了,於是注意力各自轉換。
莫子期喝的有點多,和招小怡一起去洗手間,剛進去就在水池邊吐了。摸着紅燙的臉,子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並不雅觀,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
招小怡說:“今晚就好好玩吧,你也壓抑了這麼久了。”
莫子期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事。
吃完飯大家說去酒吧,莫子期又想推辭,被招小怡一把推上了車。
路面因爲修理凹凸不平而顛簸的厲害,莫子期搖晃着身體,還要遏制酒精的洶涌。莫子期是靠車門坐着的,徐子翊坐在莫子期邊上。他的左手扶住左邊的車門拉手,於是只要一個顛簸,莫子期就像是投進徐子翊的懷抱裡一樣。這種感覺讓子期很不舒服,但又不好說什麼,只能讓自己一個勁往邊上縮。
本以爲做得不露痕跡,沒想到徐子翊一把把她拉近,笑着說:“你坐那麼遠幹嘛,我又不會把你吃了。”
徐子翊說:“我呢,現在就是你的安全帶,多安穩,還是真皮的。”
莫子期看着招小怡,她低着臉,像是睡着了,再看看尹豐年,也是眯着眼不做聲,只有杜先生,一聲不吭的開着車。莫子期直覺這個徐子翊並不是什麼善茬,但確實是酒精有點侵蝕大腦,所以想着徐子翊只要不過分,那就算了,反正目的地一會就到了。
莫子期是第一次進酒吧,二十六年的生命裡她一直扮演着乖乖女好學生的形象。杜先生去停車,尹豐年帶着招小怡找洗手間去了,只有徐子翊攙着莫子期先進去。莫子期不想讓徐子翊攙着,她並不習慣和一個陌生男人這樣接觸,但確實是喝多了,走路都搖晃,於是她只能加快步子。可能真是喝多了,加上進門的音樂有點嘈雜,莫子期再一次難以抑制的吐了,洗手間還不知在哪,於是徐子翊扶着她在邊上的假山魚池裡吐了。
徐子翊笑着說:“這下可好,這幫魚也要醉了。”
莫子期感到難受,沒應他的話。
等到尹豐年和招小怡過來的時候,莫子期又被徐子翊灌了兩杯。紅酒兌着茶。
尹豐年教着招小怡與徐子翊擲骰子,莫子期便撐着沉重的腦袋看着舞池裡的人狂歡,自己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節拍晃動。她的眼神迷離,神志卻還有着清楚,她意識到自己是墮落了,換做以前,她怎麼都不可能在沒有季品君在場的情況下和別的男人喝酒這樣。
莫子期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可是又一想,她和季品君的這段感情已被判刑,她和他再無瓜葛,他或許現在正在風流快活,她又何必穿着孝衣替這段已逝的感情開着追悼會。這時徐子翊正在點菸,莫子期做出“給我來根”的手勢,樣子便有了些風塵。
徐子翊有些吃驚,但隨即堆笑着親自給她點上。
徐子翊問子期會不會擲骰子,莫子期搖頭,徐子翊便說那我教你。說着扶住子期的吧椅,湊近着,給人一種他扶着她腰的感覺。子期一轉臉就看到了他的臉,突然的鏡面拉近讓人感覺突兀,子期忙轉正臉,可徐子翊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還是特寫般的印在了子期的腦子裡。
子期跟尹豐年玩着骰子,子期一直輸,或許還是不諳門道,於是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子期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保不準出什麼狀況,所以不再玩了。
她的頭重的更厲害,招小怡又去洗手間了,還是尹豐年陪着,杜先生說突然有事,也告辭了,只留下她和徐子翊。她對徐子翊沒什麼好感,不想多說什麼,於是乾脆趴在吧檯上,假裝喝醉了。卻發覺一隻手搭在了自己肩上,一陣清醒,猛地坐起身,見徐子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說:“怎麼,醉了?”
子期蹙了蹙眉,道:“有點頭暈。”
徐子翊聽她這麼說,伸出手試圖將她摟進懷裡,“來,借你靠靠!”
雖然身體還是軟綿綿的,但還是意圖推開,沒想到徐子翊緊緊摟着,不讓她脫身。莫子期有點惱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他,“你要幹嘛!”
徐子翊挑眉反問道:“你說我要幹嘛?”
看着他曖昧的言語,再加上先前那些舉動,子期想着徐子翊恐怕是風月場上的老手,是把自己也當作那種人了吧,於是故事湊近着說:“你若把我當成那種可以隨便上牀的女人,那你就錯了!”然後給了一個笑,轉過頭不理。
徐子翊沉默了沒一會,說:“我沒把你當作那種人,我也不是那種人,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子期心想:我剛被一個男人傷得差點把自己都賣了,怎麼可能還相信你,我跟你又不熟!心裡這麼想着,嘴上卻轉移話題,說:“子怡怎麼還不過來?”
徐子翊笑着反問:“你以爲他們倆還會回來嗎?”
子期心裡“咯噔”一跳,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她想招小怡就不說了,尹豐年怎麼可以把她一個人丟下來。徐子翊的品行,他應該比她清楚。
子期問:“那我們也走吧!”
徐子翊像是接旨一樣,叫來服務生買單。然後扶着子期出去。
莫子期這下才發現自己走路都不能走了。生平第一次喝那麼多酒。她捂着嘴又要吐,徐子翊忙扶着她到水池邊,一路體貼的很。
走下樓梯的時候,子期的高跟鞋再難維持平衡,徐子翊二話不說就把子期背上背。
出門見到有賣玫瑰花的老太太,徐子翊問子期要不要。
子期沮喪的說:“這輩子還沒人給我送過花呢!”
子期不過就是說出了自己的悲慼,沒想着徐子翊真給自己買了,大捧的白玫瑰,拎在手裡,分外沉重。
子期想:沒想到是這樣一個陌生男人給自己買了大捧的玫瑰。那時候,子期老吵着要季品君買玫瑰,哪怕只有一朵,季品君總說那麼浪費幹嘛。這麼多年,他連一朵玫瑰都沒捨得給她買過。子期感到心如刀絞,眼淚還是滴滴答答的掉下來。哭着哭着,就在徐子翊的肩上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是凌晨五點,頭痛欲裂。身上衣物盡除,一瞬間手腳冰涼。子期狠狠的刷了自己一耳光,恨自己自甘墮落給了別人可趁之機。
環顧四周,是賓館樣式。徐子翊不見蹤影,恍然想起自己的包還在姓杜先生的車上。手機打給尹豐年,是關機;打給招小怡,也是關機。沒有徐子翊的號碼。身無分文。
莫子期有點着急。辦公室的鑰匙還在包裡,今早還有例行的晨會。八點鐘上班,尹豐年和招小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機。隱隱間想起昨天那個杜先生說着今天七點半就要出發去哪裡出差。莫子期感到崩潰。
莫子期讓自己冷靜下來,心想總有解決的辦法的。瞥見房卡,一陣欣喜,心想至少打車回去的錢有了。至於鑰匙,那就打電話給經理,大不了挨幾句訓。關機的人遲早會開機,到時候再拿回包吧。至於昨晚的事——以後再不要見到他!
莫子期感覺自己有點髒,對自己一陣厭惡。又有點怨恨尹豐年,畢竟是他帶自己來的,就這麼不負責任的貪圖自己的快樂走了,枉費十幾年的交情。可是,到底還能怪誰呢!
每個人都要對自己負責,你自己都沒對自己負責,又怎能責怪別人!想到這,莫子期一陣心寒。
算了吧,子期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