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這些人的智商都已經和正常人不在一個範圍內了。
阮幸忍不住開始思考,如果自己的牽絲術發展到後期能夠完全的控制一個人的言語甚至表情、眼神和思想,是不是也會看起來很傻?
越過了門前的大鼎,紅袍修士眼神空洞的繼續給後面的人舀水。
刀疤男修已經半抱着女修進入了後面的閣樓中。
阮幸連忙跟了上去。
閣樓內,入眼所見的就是一尊仙子石像。
不過,和正常石像不同的是,這尊仙子石像面帶憐愛的笑容,微微弓着身,她的背上,肩膀上,手上以及腿邊,都有着胖乎乎的小娃娃在嬉鬧,看上去不是一個捨身爲人的神女,而是催生的送子觀音。
看着看着,阮幸只覺得頭暈目眩,那尊石像彷彿動了,眼珠轉動着,看向阮幸的方向。
她眨了眨眼,石像恢復了正常,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而她暗自戒備着仙子廟中的一切。
女修恭敬地跪拜石像,口中喃喃唸叨着,“求仙子爲我的孩子往生,求仙子賜我一個新的孩子……”
隨着她的不斷重複,石像低下了頭,將手中我石像娃娃送到了女修的身邊,剛一接觸到女修的身體,那石像娃娃便消失不見,似乎是融入了她的小腹中。
刀疤男修和女修都好像什麼也沒看見似的,繼續跪拜,重複着魔怔一樣的祈求。
石像轉過頭,對着阮幸笑了,腦海中傳入一陣詭異的女子笑聲,“你也想要孩子嗎?”
阮幸咬了咬脣,讓自己清醒起來,口中罵道:“神經病,你纔想要孩子。”
伸手一招,白玉劍自虛空之中飛來,一劍便砍在了石像的脖頸上,腦袋掉了下來,她身上的石娃娃頓時一鬨而散。
只是掉落的腦袋依舊嘴角上揚,沒有任何變化。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過來,我給你孩子……”
“過來,我給你孩子……”
阮幸只覺得頭疼。
這石像又不是世界意識的本體,大概只是它的一個化身,就和天道的琉璃蠑螈一樣,藉助一些形物對小世界內的人活着事物產生影響,畢竟,天道的第一法則,就是無法直接干涉世界的發展。
甚至可能連意識化身都沒有,只是一道設定好的程序。
因爲,阮幸沒有在石像的身邊找到線。
即便是把石像全部轟碎,世界意識都不會受到半點傷害。
只是這樣,她依然找不到它的所在。
必須暫時順着它,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是這聲音真的太煩了!
阮幸打開睢靈珠,直接將謝逢和洗罪扔了出來,都沒來得及走程序經過光門。
洗罪早已不在乎這些身外之事,他連魔君都不想當,對於阮幸這種對他及其不尊重的行爲也沒有發出半句異議,而是直接上前,對着仍在發出聲音的石像頭顱發起了攻擊。
謝逢踉蹌地後退兩步站穩了身子,抱怨道:“幹嘛這麼突然,嚇我一跳。”
“少廢話。”阮幸一腳踹他屁股上,“給我上!”
仙子石像十分的脆弱,似乎並沒有什麼保護措施,就連洗罪的魔爪都能輕易抓碎石塊,石像碎裂成無數的碎片。
碎石在地上跪拜的兩人身上劃出道道傷痕,而他們無知無覺。
謝逢一邊躲閃,一邊試圖將石像吞入腹中,隨後便扶着牆開始乾嘔,“呸!比土還難吃!”
碎石越多,聲音的來源越多,閣樓內迴響的聲音密密麻麻,阮幸只能暫時封閉自己的五感。
突然,原本雜亂無章的碎石好像突然有了組織,整齊規律的排序後成了一堵碎石牆,兜頭朝着洗罪砸去。
洗罪舉手亮出法器正準備跟碎石牆硬剛,然而碎石牆如同虛幻一般,直接穿過了洗罪的身體,隨後,洗罪便消失了。
他甚至來不及說出一句話。
然而阮幸卻並不擔心,他們進入了這個小世界,那就屬於這個小世界的一員,世界意識是沒辦法直接殺死他們的,只能迂迴間接作戰。
就像是天道沒辦法直接殺掉她這個穿越者一樣。
洗罪不會死,只會被世界意識帶到別的地方,如果他去的是世界意識的老巢,那麼只能希望他能早點找到鴻蒙紫氣了。
碎石牆繼續朝着謝逢的方向前進。
不過謝逢似乎也已經明白了阮幸爲什麼這麼快就要跟對方起衝突,並沒有抵抗。
她就是希望世界意識把他們帶到它熟悉的主場。
趁着這幾秒的時間,阮幸神魂離體,手中抓着自己的命運線,進入了睢靈珠中。
一根絲線就這樣連着睢靈珠和阮幸的身體,在她最後的視野當中,碎石牆迎面而來。
睢靈珠內還是和之前進來的樣子一樣。
謝逢和洗罪沒有對這裡有任何的變動。
謝逢怎麼會這麼老實……他就像個進超市裡的熊孩子一樣,稍不注意就能把露在櫃檯上的燒雞啃一口,撕爛底層貨架的零食包裝袋,以及把綠豆粒倒在紅豆粒裡攪拌均勻。
目光微微偏轉,空氣中出現一圈漣漪,劍來慢慢從隱匿中現形出來。
“他們兩個在睢靈珠裡幹嘛了?”阮幸問。
一路上,除了被秘境空間影響的時候,洗罪幾乎不會發表自己的意見,全都是讓阮幸做決定。
但卻主動提出了用睢靈珠轉移秘境影響的方法。
爲了表示誠意,竟然把睢靈珠交給阮幸使用,自己不用。
不尋常之中透露着十萬分的可疑。
於是,在進入睢靈珠後,阮幸找到機會把劍來放了出來。
讓他隱匿在睢靈珠中。
謝姚並不知道她有傀儡這件事,同樣的,洗罪也不清楚劍來的存在,謝逢或許能猜到,但他可控制不了洗罪的行爲。
劍來不會水鏡術之類的術法,於是便學着兩人的樣子給阮幸表演。
他一會兒微微含胸,揣着手,假裝成灰衣老者。
一會兒又聳聳肩,用力扯嘴角做出謝逢那種漫不經心的笑。
洗罪低聲道:“聖魔君讓我問問您,需不需要什麼幫助?”
謝逢有些無語的瞟他一眼,“不需要,我們在無序城待了那麼久,你應該也知道,如果我需要幫助,早就偷偷去找你們了。”
“那您就甘心屈居於一介小兒之下嗎?”洗罪道,“之前聖魔君就讓我派人打聽過,南州風影月影宗的阮幸是個什麼樣的人,據幾個雲陽城來的修士所言,她身型矮小如孩童,樣貌天真爛漫可爲人卻心狠手辣,冷漠變態,以折磨修士爲樂,這樣的人放在北境也是人人忌憚不喜的角色,可她偏偏是仙修,恐怕心理更爲陰暗,被這樣的人控制,只怕這些年您過的不好受吧。”
他嘆了口氣,繼續道:“原本水玲瓏還懷疑那阮幸在南州深藏不露異軍突起是爲隱宗之人,但聖魔君聽了她的做派後,便否決了這個可能性,隱宗之人都是以天道爲己任,即便冷漠,也不會濫殺,她絕不是隱宗之人。”
“這玩意兒你從哪兒打聽的……”謝逢臉色古怪的說道,忽然想到什麼,嘿嘿笑了起來,“不過好像說的也沒錯,對,她就是可惡至極啊!”
洗罪壓低了喑啞的嗓音,“所以,聖魔君讓我找機會與您聯絡,她還欠您一個人情。”
“不止一個吧,她後來在外面用我的名號惹了多少事,她不打算還嗎?”謝逢懶洋洋說道。
沒有人庇護的魔修通常朝不保夕,從築基到金丹,每年不知道會死多少魔修,謝姚能孤身一人活這麼久,他謝逢功不可沒。
雖然他以前並不在乎這些事便是了。
“聖魔君沒有說這麼多,她只讓我問您,欠您的一個人情,需不需要幫助。”洗罪道。
“算了,不用她還了,你跟她說,以後就當不認識我,如果哪一天她和阮幸對上了,要拼個你死我活,也無需在意我的生死。”謝逢惆悵的嘆口氣,“以前我是很想要自由,可有些人,就像是風箏,沒了那根牽着他的繩子,跟死了也沒什麼兩樣。”
洗罪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劍來的動作停了下來。
“之後呢?”阮幸問道。
劍來老實的搖頭,“沒有了,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說一句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這樣麼……
阮幸沉思,謝逢這段話說的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猜到了劍來在這裡,故意這麼說的。
不過既然他這麼跟洗罪說了,應該就是沒把謝姚當成他的後手。
阮幸暫時放下心來,轉而將心神放到了睢靈珠外的秘境空間。
她需要暫時順從世界意識,但又擔心真的放開心神會讓自己忘記結束模擬而破產,於是便折中想了個辦法。
神魂離體進入睢靈珠內,只留一絲神念本能控制身體,又握住了自己的命運線當作保險。
這樣就不用擔心了。
仙子廟外,人聲鼎沸,閣樓依舊,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阮幸’和刀疤男修兩人一齊從仙子廟出來,他們的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笑容,正在跟另一個稍微有些年紀的凡人女子說着話。
“表妹,既然你娘來接你了,你就跟着嬸子回家吧,歡迎你下次再來看我。”女修笑着說道。
‘阮幸’點了點頭,“好,那表姐,表姐夫再見。”
凡人女子來牽‘阮幸’的手,‘阮幸’十分順從的跟在她身後走了。
女人一邊走,一邊哼着不知名的歌,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娘,你這麼急着接我回去幹什麼呀?我還沒在表姐家玩夠呢。”‘阮幸’撅着嘴不滿的說道。
女人慈愛的笑了笑,“傻孩子,都這麼大了,還知道玩呢,你也該成婚了,咱們回去給你看個好人家,早點抱娃娃。”
‘阮幸’道:“我不想抱娃娃。”
女人臉色一沉,“不抱娃娃怎麼行?繁衍是仙子廟賦予我們人的天職,我們不僅要生,還要生許多個!聽孃的話,等明天成婚後,就和你相公去仙子廟祈願,後天就能懷孕了。”
她說的話邏輯十分混亂,讓‘阮幸’腦袋都變成漿糊了,她遲疑道:“可是我怎麼記得,少生優生,幸福一生……”
“胡說!”女人眉頭一挑,大聲呵斥道:“你這是違背仙子廟的教誨,讓我們整個瓊林鎮蒙羞!你自己看看牆上的橫幅,一胎可恥,二胎光榮,三胎是英雄!
要想生活奔小康,多生孩子來幫忙!
二胎獎,一胎罰,丁克不育都該抓!
你看看,這牆上的話有哪句說的不對!”
‘阮幸’搖搖腦袋,感覺自己已經神志不清了,但仍然從內心裡抗拒女人說的話,她反駁道:“不,不是這樣的!我記得不是這樣的!
少生孩子多種樹,要想致富先修路……
控制人口數量,提高人口素質……
該流不流,扒屋牽牛……
一人結紮,全村光榮……
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阮幸’大聲的叫喊出來。
女人的臉色已經陰沉如黑炭,她扭曲着臉衝上來抓着‘阮幸’的肩膀,“你要聽我的,你要聽我的!抱娃娃,早點抱娃娃……”
她的聲音像是有魔性一般。
層層逸散出來。
若虛若實,發出無數的迴響!
比在仙子廟時候的那些聲音更強!
‘阮幸’的目光逐漸變得呆滯空洞了起來。
“抓到你了!”阮幸在睢靈珠內找到了那根猶如黑夜螢火中的線,猛然衝出了睢靈珠,握住了那不同尋常的命運線。
女人尖叫了一聲,頓時便暈了過去。
所有的聲音迴響也戛然而止。
然而阮幸並沒有失去世界意識的蹤跡。
她死死的抓着沒有放手,神魂鑽入自己的身體內,頓時秘境空間的影響驟然一輕,意識恢復過來。
她立刻飛身上前,朝着手中線的指引,到人羣中抓到了一個半大的小男孩,“還想跑!”
小男孩掙扎了一下,便失去了動靜。
阮幸也不再追,而是拽着手中的命運線,將世界意識重新附身的身體拉了回來!
“你怎麼每次都能找到我!”面前的老媼驚恐萬分的叫嚷。
它沒有自己的實體,石像化身又已經被洗罪毀掉成渣滓碎石了,只能混跡於鎮子裡的人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