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一共三塊的黑麪包,回來的路上那味道太香,我就忍不住吃了一口......那味道實在是太好吃,就忍不住多咬了一口......”
小約克低下頭來,把懷中死死抱着的兩塊半黑麪包推向母親,面上滿是愧疚,像是做錯了事,向母親尋求原諒的小孩。
兩塊半的黑麪包,
其中一塊,已經是少了一半,
缺口上面,是整齊的壓印。
小約克是一個懂事的小孩,自從父親死後,家中的勞動力就缺了巨大的一角,但活是半點沒有減少,所有的活計都落到母親身上。
儘管能夠做的不多,但小約克還是努力地去做力所能及的事。
因爲他知道,相比於自己,母親早出晚歸,起早摸黑顯然更加的辛苦。
人太小,幹不了重活,
那就去割豬草割牧草,撿樹枝,費力地紮成一小堆,慢慢地一點一點往家裡般,幹到深夜,汗水打溼了衣服,手腳發麻,可是小約克都忍着不說話。
父親被打死之後,身爲家中最大的男丁,他一夜之間已經懂事了很多。
在從城堡裡面出來後,
小約克的腳步就變得格外的輕快,
他知道,這些食物要儘快地拿回家裡,交給媽媽,媽媽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還要喂家裡面幼小的弟弟妹妹。
這些食物,足夠家裡吃很多天,
不過生活的智慧教會小約克,這些美味的食物可以換到更多的東西,無論是黑麪包還是小麥,都可以拿去和村子東邊富裕的磨坊主交換,換到更多便宜一些的豆子,然後就能夠吃得更加的久。
以前家裡很少吃麥子,種地的小麥收穫在繳納給老爺的八成之後,剩下兩成的麥子除了剩下一點留明年的種子和豐收節上做黑麪包之外,其餘的全部都拿去和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換了廉價的豆子。
豆子產量高,便宜,雖然味道並沒有小麥那麼好,但至少能夠頂飽。
小約克不會算數,但他大致感覺得到,如果用這三塊長長的黑麪包和那一小袋子的小麥拿去換豆子的話,加上從野外裡面採摘到的野菜樹根,至少能夠吃上半個月的時間。
一路上,小約克在心底裡掰着手指算數,強忍着肚子裡面的飢餓。
可是,黑麪包的味道,
真的很香啊!
小約克死死地抱着三塊黑麪包,生怕它們掉在地上,走在路上的時候,麪包發出的香味,就不斷地往鼻子裡面竄,使得他的肚子更加的餓了。
肚子咕咕咕咕作響,傳來了劇烈的抗議。
要不,就吃一口吧,
就吃一口,
反正黑麪包還有三塊,還有一小袋麥子,吃一口應該沒什麼事。
記憶當中,
每逢豐收節才能夠品嚐得到的黑麪包的味道,伴隨着不斷往鼻子裡面鑽的黑麪包的香味,在腦海中翻涌而起,引得小約克口水直流。
終於忍不住,
將其中的一塊黑麪包湊到嘴邊,咬了一口。
唔!
好軟!
好香!
好甜!
一小口的黑麪包含在嘴裡,經過唾液的浸泡,那些碾壓烘焙的小麥澱粉香味在味蕾上炸開,通過澱粉酶的分解,產生了淡淡的香甜味道,那種前所未有地味道衝擊着飢腸轆轆的小約克的味覺,讓他幾乎爲之沉醉了下去。
小約克只覺得腳步都飄了起來,那是一種直入心底,幾乎是刻骨銘心般的美味。
實際上,
在這些黑麪包當中,村長並沒有加入什麼佐料,味道也只能算是一般,在一般吃過白麪包的富貴人家吃來,口味有些苦澀粗糲,是最爲普通不過的黑麪包。
但是,
小約克是什麼人?
底層農奴的兒子,在幾個月前父親還離開的人世,家裡只有母親一個成年勞動力,除了六七歲的小約克之外,還拖着一個三歲的弟弟和一個剛出生沒到半年的小妹妹。
窮苦,貧困。
底層之中的底層。
每日裡的食物,都是一小把豆子和野菜樹根放在一起熬煮成綠色的糊糊,箇中的味道,即使是老爺們牲畜棚裡面的牲畜都不樂意吃,
老爺們的牲畜都是吃單純的水煮豆子,偶爾還加上一點鹽分。
甚至於在這些日子以來,隨着家中斷糧,小約克甚至連加了豆子的熬煮的糊糊都難以品嚐得到,依靠野外的一些野菜支撐着。
在這種背景下,逢年過節才能夠品嚐到的黑麪包,自然成爲了餓了好幾天的小約克口中最爲幸福的美味!
這種味道,是沒有捱過餓的人無論怎樣都無法理解的美味。
那一口黑麪包在嘴裡含了許久,纔在萬般不捨般將它吞嚥了下去。
然而,
在吃了一口黑麪包之後,肚子不僅沒有因此而平靜下來,反而是火上澆油,那種飢餓的感覺愈加熾烈了。
無法抵抗的慾望,
讓小約克忍不住再次咬了第二口,
接着是第三口......
小約克知道,這樣子做很不對,
他應該將黑麪包都拿回家,給媽媽拿去東邊的磨坊主換取豆子,而不是就這樣進了他的肚子裡面。
心中的罪惡感滿溢了出來,
但身體飢餓的本能,讓小約克根本無法抵擋。
結果,
從老爺的城堡回到家中,三塊長長的黑麪包就只剩下了兩塊半。
“媽媽,對不起,我不該偷吃的,可是我實在是忍不住......”
小約克低着頭,雙眼有些發紅,再也不看斷了一根腳的破爛桌子上的黑麪包一眼,低聲地道。
望着眼前滿是內疚的兒子,
莫尼亞心中一疼,
這孩子,自小就懂事,尤其是在丈夫逝去之後,更是在一夜之間成熟了很多。
在自己起早貪晚外出幹活的時候,小約克就在家裡一邊帶着蹣跚走路的弟弟,背上揹着牙牙學語的妹妹,去到村子野外的草地上割牧草。
手被割破了,後背也被勒出一條條紅痕,只是爲了能夠用牧草去村裡面的牛倌家換取一點點的豆子,補貼一下家用。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身上的傷痕痛得幾乎讓小約克幾乎睡不着覺,
可他從來忍着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