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嘴角露出一抹苦澀,被這些人抓住,即便是文斐和袁統領在恐怕也沒了作用。
就在蘇淺失落之際,突然,那抓向蘇淺之人被撞的一個踉蹌,竟是撞到他身邊的人身上。
蘇淺一呆,不禁擡眸看去。
秀兒……
只見秀兒拿着一把匕首擋在她身前,她看不到秀兒的表情,因爲秀兒背對着她,可是她能看到秀兒那不斷上下起伏喘息的背影。
秀兒應該還在同管雲對抗纔是,怎麼可能這片刻就到她身前,對了,管雲呢?
蘇淺快速看向管雲,便見管雲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擋在她身前的秀兒。
“公主,你沒事吧,放心,有秀兒在,秀兒會拼死保護你的!”
蘇淺聽到秀兒略微急促的聲音,才重新看向秀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明是那嬌弱的身量,此刻看起來竟彷彿一座泰山般。
可這座泰山在滴血,她看到秀兒的手肘擡了擡,也同時看到了秀兒所站之處地面上那點點櫻花。
還不等蘇淺回答,那被撞開之人已經重新回到她們身前,而蘇淺也瞬間看到那要抓她之人身上的殷紅。
她一眼便看出這血不是對方的,因爲這人根本沒有傷口。
原來之前是秀兒救了她,秀兒一定是用帶傷的手臂撞開那大漢,纔會在那大漢衣衫上留下這麼多血跡。
一定是是眼看着她就要被抓太過着急,纔想也沒想便撞上去的。
蘇淺滿心心疼。
卻說那魁梧高大的身量彷彿棵大樹,一下子將秀兒遮在陰暗處。而隨着這個人出現,其他抓蘇淺的人也跟着上前。
蘇淺甚至能看到那瞬間秀兒的背影在微微顫抖,可是……可是秀兒還是堅定的站在她身前緩緩的將那隻染上殷紅的手張開,彷彿這樣能更好的保護她一般。
蘇淺的心一酸,彷彿是醋流過,滿腔滿腔的酸意。
夠了,真的夠了,秀兒,你做的很好了,我即便被抓走也不會有事,你走開吧……
蘇淺張了張嘴,話卻噎在嗓子中,不知道爲什麼她竟又想起爲了保護她和恆兒,被智澤殺死的徐嬤嬤,想到那滿身腥紅,血流淌一地的模樣。
不要——
蘇淺看着那陰影籠罩的越來越深的秀兒的身體,想要站起身,卻彷彿失去全身的力氣,無法動彈。
蘇淺不知道的是,秀兒看着一步步接近自己的大漢,臉上是何種表情,不,應該說她根本不可能想象到秀兒臉上的表情,因爲任何人都不會想象到。
秀兒臉上是滿足的微笑,這微笑甚至讓走向他的大漢心驚,就是腳步也跟着遲疑。
秀兒緊緊手中的匕首,心,沉靜沉靜的。
她這一輩子都沒像這一刻這麼沉靜這麼滿足過,她無數次想象自己可能走到的終點,也無數次想到自己走錯那一步可能再也無法靠近自己喜歡的公主,可如果今日這一步是終點,她,心滿意足!
最絢爛的櫻花綻放,在蘇淺眼前。
蘇淺的眼睛模糊,明明是想那麼清楚的看清秀兒,可她的眼睛就是模糊了,她沒看清秀兒是如何倒下的,只茫然的用手去接,接到滿手溫熱,然後是那柔軟的身體。
“秀兒——”蘇淺大喊,可惜,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蘇淺抱緊秀兒,溫熱的血還在流淌,染紅她們的衣衫,可她懷中的秀兒,卻已經毫無聲息,唯有那和她傷痛形成對比的滿足笑容還掛在她清秀的臉上。
古怪的,那些大漢竟沒有再上前,可是這些已經和她無關。
這一刻,她什麼都不想想,不想想樑國未來會如何,也不想想自己的命運將會如何,甚至,甚至不想想如何才能更好的保護恆兒。
她的心,苦澀的好像乾涸的大地,細細的裂痕從徐嬤嬤死開始便存在,而現在……裂的更大了。
她滿身冰涼,感覺不到絲毫溫度。這天,這地,這世界,離她明明那麼遠,可偏偏又那麼近。
她只是個不知怎麼遊離到這個世界的魂魄而已,她只是個想當個保護弟弟的姐姐而已,可爲什麼,爲什麼卻一次次害的身邊的人受累。
在她想來,這麼多認識的人中,即便是死,也只有自己可能最早死,這破敗的身體她已經感覺到一絲絲的虛弱下去,可是如今,她這個短命之人卻又連累了一個人。
“公主,這個人該如何處置?”突然,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擡眸,才發現好多人站在她身前,除了文斐,袁統領,綠兒和恆兒竟不知什麼時候也出現在這個小小的院子中,一時間不大的地方竟是更加狹隘了。
問話的是文斐,恆兒雖然也在,可他的眼睛卻是緊緊的盯着袁統領,雖然中間也有擔心的看向蘇淺,可他似乎更擔心袁統領。
人?
蘇淺疑惑,順着文斐的眼光看去,便見管雲被兩個護衛死死的捉住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其實公主本該被抓住了的,可不知道爲什麼,在秀兒出事後,這個女子竟攔在了公主身前,也因爲這樣,我們才趕得及救公主。”文斐見蘇淺看向管雲,對着蘇淺解釋之所以會詢問的原因。
聽到秀兒兩字,蘇淺的鼻子一酸,眼睛又變得模糊起來,好一會,她的聲音才幽幽的響起:“秀兒的手是怎麼受傷的?”
站在蘇淺身旁的人都是一呆,沒想到蘇淺竟是問這樣的問題。
“還不快回答,公主在問你話呢!”卻是文斐最快反應過來,知道蘇淺是在問管雲。
管雲一愣,才反應過來開口:“在聽到公主說文斐公子是自己人時,這姑娘不知道爲什麼愣了一下,刺我的匕首也沒了力氣,我沒控制住,便傷了這姑娘。”
“公主要如何處置管雲,管雲都沒有怨言,畢竟是管雲傷了這姑娘。”管雲說着低下頭。
蘇淺卻沒有聽到管雲後面說的話,她低下眼,她終於知道秀兒見到她時說的怪異的話語的含義了。
真好,又見到公主了,只要將公主帶離這裡,秀兒此生也就無憾了……
蘇淺不禁用手捂住嘴,無聲的哽咽。
是她啊,其實是她讓秀兒丟了性命的,秀兒在一開始恐怕就沒想活着繼續在她身邊,而對文斐誤會造成的錯誤,恐怕讓這孩子認爲她再也不可能信任她,讓她在自己身邊了。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傻,不在她身邊又如何,她只不過是個笨蛋主子,老是害得身邊之人受累的人罷了。
突然,一隻手摁在蘇淺的肩膀上,蘇淺擡頭,便見綠兒站在她的身旁,靜靜的看着她,也看着她懷中的秀兒。
“對不起!”蘇淺咬住下脣,才能不讓哽咽聲漏出。
綠兒蹲下身子,看着秀兒安詳帶笑的臉:“這不是你的錯,這是秀兒自己選的路。我們該尊重她。”
綠兒的聲音微微顫抖。
“綠兒,我不想再有人死了,不想身邊再有人死了,真的不想了……”蘇淺看着綠兒,突然痛哭失聲!
綠兒只是輕輕的抱住蘇淺,輕輕的抱住兩個人,輕輕的拍着,輕輕的跟着哭泣……
因爲秀兒的死,蘇淺的身體似乎更差了,本在禹良關她的地方就不斷咳嗽,而現在更是虛弱的要人扶着才能出去走動。
不過似乎也因爲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問題,蘇淺變得對樑國的局勢更加在意,以往還能做到一旁旁觀恆兒對樑國之事的安排,現在卻是堅定的將一切攬到自己手上。
所有人都勸說她好好休息,可蘇淺卻是不讓她管,便連宮中特地給她配出來的湯藥都不喝了。
所有人沒有辦法,只能依着蘇淺來。
當然,這也是因爲大家知道蘇淺的心,她,已經沒有太多日子了。
所以,所以必須抓緊時間,幫恆兒掃除多一些的障礙,至少能在她離開後,更容易生存下去。
“咳咳咳……綠兒,封地的軍隊到樑城了嗎?”蘇淺一邊咳嗽,一邊略微喘息的對着綠兒問道。
因爲蘇淺需要人照顧,而她們又不信別人,最終照顧蘇淺的事情還是到了綠兒身上。
綠兒將御醫配置的湯藥遞到蘇淺跟前:“公主先將這湯藥喝了,我再告訴你。”
蘇淺微微蹙眉,那刺鼻的藥味讓她聞到便想要吐:“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這東西也沒什麼用,還是別讓我再喝了。”
“這可不行。”綠兒依舊遞着湯藥:“公子交代了,公主不喝藥,那公主要知道的事情,允許我不稟告公主。”
蘇淺眉頭緊鎖的看着眼前的藥,彷彿在她面前的不是對她身體有好處的良藥,而是她仇人給的毒藥一般。
“公主不喝藥身子又怎麼能好呢,若是秀兒地下有知,恐怕要內疚了,因爲她的死,讓公主的身體突然就這麼虛弱下來……”
“別說了,我喝!”蘇淺快速的將藥接過,捏着鼻子一口氣喝完,而後將藥碗放到石桌上。
兩個人都是一陣沉默,秀兒是個彷彿是個禁忌,雖然綠兒這般隨意的開口,可蘇淺知道,秀兒的死在她們心中是一樣的,都是一個大大的傷疤。
不,或許在綠兒心中更加疼痛。
秀兒畢竟是她唯一的親人。
“封地的軍隊明天便能到樑城了。”沉默了許久,綠兒才先開口回答蘇淺之前的問題。
“明天就到了麼?”蘇淺喃喃着:“到了好,到了至少能擺脫許多壓力,到時候纔是真正的決戰開始。”
“對了,恆兒人呢?”蘇淺看向綠兒問道,自從她回到樑宮,恆兒大部分時間都陪着她,彷彿擔心她再次消失一般。
而每天這個時候照理說都是在的,今天卻意外的竟是不在。
“據說是去見袁統領了。”綠兒對着蘇淺答道,只是說話間眼神閃了閃。
也不知道那袁統領爲何一意求見公主,而公子也奇怪,竟是一直攔着不讓見公主,只是這樣的事情,卻不好同公主說,畢竟公主的身體……
“見袁統領?”蘇淺皺眉,她似乎忘了什麼事情,對了,她想起來自己忘記什麼事情了。
袁統領一直是保護樑王的人,照理說這會應該呆在樑王身邊纔是,怎麼突然就出現在這裡,還一個勁的想見她?
難道……難道樑王出事了?
蘇淺心中一緊:“綠兒,扶我去見袁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