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了,深了。
秀兒走出蘇恆的房間,轉身將木門輕輕的帶上,今晚公子很特別,總是睡不安穩,可不要帶出動靜吵醒公子纔好。
心裡如此想着,秀兒的動作更加小心了。待得將門關嚴實後,才轉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只一轉身,看到那一屋子映出的昏黃光芒,便是憂心上了眉頭。
透出光亮的窗戶紙映出一個靜坐拿書的嬌弱身影,燭光搖曳着,時而將人影拉長,又時而拉寬,忽明忽暗的,彷彿不安的心,來回搖擺。
一陣寒風吹來,秀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才秀兒站在屋外,才恍然醒悟過來,走向蘇淺住的屋子。
“吱呀——”屋門打開的聲音在深夜拉長,顯得尤爲刺耳。
蘇淺眉頭略蹙,擡眸看了一眼房門處,順着這吱呀的聲音,是灌進屋中的寒風,還有秀兒嬌落的身影。
“公主,該休息了。”
對上秀兒擔憂的眼神,蘇淺斂下眉,轉頭繼續看着手中的遊記,只不知她究竟看進去幾個字,又有沒有注意到,她手中的遊記分明是倒着的。
“公子睡着了?”蘇淺淡淡的問道,沒有放下手中的遊記休息的意思。
“睡着了。”
秀兒回了話,上前幾步走到油燈之前,想要將油燈滅掉。
“這燈我自己會滅。”還不等秀兒將油燈滅掉,蘇淺的聲音已經響起。
秀兒擔心的看向蘇淺:“公主,時辰不早了,您真該休息了,您忘了隨大夫的話了嗎?您的身子表面上是好了,可事實上還虛弱的很,決計不能這麼消耗的。”
蘇淺沉下臉:“看來你真是太閒了。”
說着話,蘇淺將手中的遊記擱到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既然很閒,那你就去一趟韓下官那裡,讓他帶個口信給林音,讓她替公子做好回樑國的準備。”
蘇淺的聲音別樣的清冷,配上冷色的燭光,讓這本就涼的夜,顯得更加陰寒。
唰唰唰的雨聲比之前,更大了。
這雨,完全沒有變小的趨勢,彷彿一個大的漩渦,不斷的旋轉,越來越大,大到吸扯附近所有的物體,彷彿要將所有一切都吞噬,攪碎,才能甘心靜下。
秀兒咬下下脣,臉上血色全無,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被蘇淺突然的冷漠給寒心的。
“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蘇淺冷脆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奴婢這就去。”秀兒噙着眼淚低下頭,說完話,轉身便向外走,她不明白,平時多好好的公主,今晚爲何如同吃了火藥一般。
秀兒是個心細的人,即使眼中噙着淚水,可一走出門外,便馬*房門拉緊,關嚴,直到感覺一絲風都吹不進去,才安下心向外走。
公主的身體不好,可不能受涼了。
直到秀兒離開,蘇淺才站起身,走到房門口,先是將門打開一絲線,接着將整個門完全打開。
寒冷帶着溼氣的風撲面而來。
“咳咳!”忍不住,蘇淺咳了幾聲,隨即那聲音被她壓的很低。
待得這咳嗽平靜下來,她才擡頭看向院中的大雨,心微微下沉。
也不知道秀兒帶沒帶傘去韓下官那裡,這雨下的這般大,恐怕即便是帶了傘,也起不了什麼大作用,可別在這個時間感冒了纔好。
蘇淺想着,擔憂上了眉頭。
她也不想對秀兒冷漠,可如今折柔被帶走的事情還不明確,更不知道折柔是不是有證據,萬事都做兩手準備,這會不對秀兒冷漠,怕是到時候讓秀兒帶恆兒離開,秀兒也會不肯離開。
蘇淺想着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抹苦澀。
她若是早些重視折柔的危險,也就不會出現如今的狀況了,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將她們推入這萬劫不復的地步。
屋外,透着光暈的窗戶紙外,一個身影立在這窗戶紙外。
仔細瞧去,那人竟是一身白色深衣,在夜晚醒目的緊。接着月光仔細瞧那面目,竟是本該已經睡着的蘇恆。
而蘇恆看了一眼消失在空氣中的秀兒,又望向這屋子,正當他怔怔的望着,便聽吱呀一聲拉長,被秀兒關的嚴實的房門打開。
緊接着蘇淺從屋中走出,月光下,蘇淺的身影映入蘇恆的眼中,因爲有些距離,蘇淺的表情無法看清,可那帶滿無奈的嘆氣聲,卻是真真切切的傳入他耳中,讓他不禁一怔,無言之中,他彷彿明白了一些什麼。
咳咳,兩聲受了涼的聲音傳來,蘇恆心中一驚,姐姐怎麼不多穿件衣服就出來,他本能的就想去找一件衣服給蘇淺,可隨即想起自己這會是偷看,不禁心中懊惱至極。
只是也暗暗下定決心。
他明白他的姐姐是遇上危險的事情,她無法解決的事情了。他想替姐姐分擔。
他,早就不是孩子了,他不想什麼都靠着姐姐,也不想處處成爲姐姐的累贅。
莫名的,這會見姐姐遇上處理不了的事情,他不是緊張,而是欣喜,因爲它打破姐姐在他眼中永遠什麼都行的形象,原來姐姐也會着急,也會無奈,也會有不會的東西。
不管怎麼樣,他一定要想辦法解決這事情,讓姐姐刮目相看!
正當蘇恆想着,吱呀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是蘇淺回了屋中,這大約是怕秀兒知道她一直在屋外看着秀兒消失的雨中。
蘇恆看着那關了的門想了想,最終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向另一間屋子走去。
那個房間,住的正是段護衛。
雨,下了整整一夜,到得東方露出一絲矇矇亮光,還是不見停息。
這會,地面分外的泥濘,一腳踩下去,便深深滲進這泥污的如同沼澤的地面。唯一不一樣,讓人眼前一亮的卻是獨院中的石桌,這石桌被雨水打的竟是十分乾淨明亮。
“淺公主可在?”還不到早膳的時間,便聽院子裡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蘇淺這一夜本就不能安眠,這會聽到外面有喚自己的聲音,趕忙披了一件披風便向外走,一出屋,便見一身青衫的男子站在院子中,面貌很是普通,卻是蘇淺沒見過的人,想來不是質子館新來的人,便不是這質子館裡的人。
很快,蘇淺的想法便被證實,不等蘇淺問話,對方便看着蘇淺開口道:“這位便是淺公主吧,在下呂燦,左丞相請公主去一趟左丞相府,說有要事相問。”
“恩,知道了,你先等會,我進屋做點事情,便隨你去左丞相府。”
蘇淺聽到呂燦的話反倒是平靜下來,呼出一口氣。
等待是一件煎熬的事情,特別是心中早就猜測到左丞相會請她到丞相府相見這件事。
她實在是不想被人忽悠,不小心去將自己做的事情檢點一遍,可又忍不住擔心一些事情,這就是蘇淺此刻的心。
這會一切真的如她預料,她反倒是安心了一些。
至少左丞相會讓人請她,也說明了一些事情的,比如說左丞相也不願意看到她被這件事情牽扯進去。
若不是如此,左丞相請她去的恐怕就不是左丞相府,而是直接請她去大牢了。
蘇淺走進廳堂之中,便見秀兒咬着下脣站在廳堂的陰影之中,自從昨晚她對秀兒言語冰涼後,秀兒的臉色便蒼白到現在。
這模樣,即便是蘇淺自己看着,也不禁心疼,即使如此,蘇淺還是對着秀兒淡淡的笑笑:“沒什麼大事,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可都記住了?”
“秀兒記住了。”
秀兒重重的點完頭頭,嘴巴忍不住張開,想要說話,又不禁看了一眼站在院子中自稱呂燦之人。
“放心,我沒事的,左丞相既然請我過府,就代表沒有多大的事情。”
蘇淺沒有注意到秀兒的表情,聽到秀兒的話,對着秀兒安撫道。
直到安撫完,蘇淺才重新開口:“對了,今兒個就別讓公子出去亂走動了,畢竟身體還沒好,你可記着了?”
這句話說的聲音不大不小,不僅屋中能聽到,就是站在外面的呂燦也能聽道,而蘇淺這話正是說給這人聽的。
“秀兒記着了。”
隨着秀兒的應答,蘇淺才從廳堂之間走出,而秀兒則是快速的拿出一把傘替蘇淺打好。
蘇淺出的屋子,見呂燦依舊打着傘站在院子中,彷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讓呂公子久等了。外面這就去左丞相府吧。”
說着話,蘇淺撐着傘跟着呂燦走出,雖然她表現的大方,她的心卻實在不平靜。
她已經吩咐秀兒通過韓下官想辦法將蘇恆送出,若是她沒事情,再帶蘇恆回來,若是有事情,那就令林音直接暗中送蘇恆離開隨城。
也不知道秀兒能不能騙動蘇恆,以她對恆兒的瞭解,自然知道,若是沒她一起走,恆兒決計不會離開隨城,可在她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因爲這件事情出什麼事情的時候,先將這伏筆埋下,卻是最好的選擇了。
隨着蘇淺的身影消失在雨中,秀兒轉身準備進屋,便見一張臉突然在她眼前放大,蘇淺不禁心中一驚,踉蹌後退幾步,一個不小心,竟是坐在泥濘的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