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細細講述了他和那位何太太淵源。
許昭是何太太親手接生的。當年,何太太將剛嚥了氣的許玲瓏從大火中帶出來,其外貌被大火燒得血肉模糊。腹中胎兒因子宮的保護還有些生機,卻同時由於母體吸入太多一氧化碳幾乎停止生長。
何太太運用秘術,維持了許玲瓏身體的生機,讓許昭平安來到了這個世界上。雖然她的居心不良,但從這個方面講,何太太確實是許昭的救命恩人。
許昭出生的一瞬間,母體就因榨乾生機而瞬間變成了一具乾屍。
其實許昭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被稱爲鬼胎,他天生通靈,雙目可分陰陽,因此哪怕何太太隨手將其寄養在郊區四合院中,他也在衆鬼的幫助下堅強地活了下來。
也正是因此,何太太看到了他身上的潛力,將其變成了自己的一把利刃。
許昭一邊敘述,一邊看着窗外,他的目光迷離,沒有一絲焦距,直到唐可伸手去拿他脖子上的血玉,他才猛地回過神來,一手握住自己的玉玦,警惕地看着唐可。
唐可抓了個空,不由撇撇嘴。
“這孩子真不可愛。”她嘴裡嘀咕着,一邊耐下心來解釋,“你媽在那裡面吧,我只是想看看她的情況。”
許昭低下頭來思考了兩分鐘,才揮了揮手。隨着他的動作,病房裡的窗簾無聲無息地被拉上,隨後許玲瓏的身影慢慢出現在衆人面前。
許玲瓏一出現,便低眉順目地在許昭腳邊跪下,一看便知是做慣了的。許昭眼眶一紅,嘴巴一癟,眼看又要陷入自怨自艾中,唐可趕忙說道:“快讓你媽媽起來。”
許昭控制着許玲瓏的靈體,讓其飄到自己身前。
許玲瓏的手在許昭頭上摸了摸,許昭雙眼通紅,在其懷裡蹭了蹭,如同一隻幼貓。唐可暗暗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許玲瓏是沒有意識的,自不會主動做出這種動作。
也就是說,這只是許昭的自欺欺人而已。
她不由再次對這個孩子升起一絲惻隱之心。
“我要出院,我要親手報仇!”
在唐可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時,許昭突然開口道。
唐可和李元煦對望一眼,李元煦開口道:“等下做個全身檢查,如果醫生說沒事了,我們就帶你出院。”他沒有提報仇的事,在李元煦看來,這是他們大人應該做的事,許昭還只是個孩子,不應該負擔起這種仇恨。
醫生在李元煦的要求下來給許昭檢查身體。還是那位醫生,他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爲什麼自己會答應老高今天跟他調班,爲什麼受傷害的總是他。
醫生小心翼翼地檢查許昭的身體,好像他是什麼危險物品(雖然本來就是),使得許昭的小臉臭臭的,好像黑得能滴出墨汁來。
檢查一番後,醫生皺着眉頭站了起來。
“你們怎麼照顧人的,這孩……先生身體長期營養不良,而且身體上有多處損傷,都沒有經過系統的治療!”醫生一遇到職業問題,立馬忘記了對唐可的懼
怕,那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活把唐可和李元煦當做了兩個虐待小孩的人。
許昭被醫生的話說得面色一陣青一陣白,醫生的話使得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唐可和李元煦面前,這是許昭難以忍受的。
“閉嘴!”許昭大吼道。
“你才閉嘴!小孩子家家心思重也就算了,還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古人有話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這麼對自己,你父母會多麼難過!”這個醫生也是性情中人,面對面色漆黑的許昭絲毫沒有膽怯。
不過沖動過去,他轉頭看到了牆上的那個坑洞,心裡一個咯噔,面色大變,他怎麼又忘了呢。職業病害死人,他乾笑兩聲,急忙說道:“當然小孩子不懂事,主要是家長責任。”說完急忙落荒而逃。
醫生的一句話確實戳中了許昭的內心,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每每被仇恨折磨地想要自殘的時候,紅衣女鬼往往都在他身邊看着,甚至他還控制着紅衣女鬼傷害過自己。
如果……如果……媽媽還有一絲靈識在靈體裡,她該有多難過!
“對不起,媽媽”他低頭呢喃着,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樣。
唐可和李元煦卻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複雜的情緒。
李元煦對着唐可比了一個手勢,出去替許昭辦出院手續。
唐可坐到了許昭身邊。
“想哭就哭出來,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之類的都是屁話,老天讓你長了淚腺就是用來哭的,你雖然是野路子,但應該也知道道法自然。”
許昭冷哼一聲,哼聲中還帶着鼻音。但眼淚就已經嘩啦啦流了下來。
李元煦說過,他母親一家人的淚腺十分發達,許昭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唐可和李元煦推着許昭出了醫院,出門正好遇到那位醫生,醫生的身子僵了僵,隨後猶豫了幾秒鐘,拉着李元煦到一旁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
在他看來,許昭和唐可都是危險物品,只有李元煦純良一點,可以交流。
李元煦面色沉重地走過來。
“怎麼了?”那小子不是得了什麼絕症吧?唐可看李元煦的模樣,心裡不由有些忐忑,如果真是這樣,那郭博瑞也太慘了,遭了好大一通罪,好不容易找到兒子,又要白髮人送黑髮人,那還不如不和他說呢。
李元煦見唐可變來變去的神色,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想什麼呢,不是你想象得那樣。”
車子已經等在路邊了,司機殷勤地爲幾人打開車門。
李元煦一把將許昭抱了上去。
“我自己能行!”許昭顯得很不適應,臉上一派故作兇狠的模樣。
他一般都能用紙人將自己的身體托起來。
李元煦瞪了他一眼,那模樣在唐可看來,頗有一種李父看李元煦的模樣,讓她心裡不禁啞然失笑。
許昭也是一愣,從來沒有人這樣瞪過他,那種感覺讓他既生氣又有點說不出的高興。而李元煦輕
輕地將許昭放在後座上,心裡卻一直在回想醫生跟他說的話。
“我在這孩子昏迷的時候幫他做過全身檢查,除了營養不良外,他全身上下還有不少傷痕,不像是他人傷害所致,換句話說,就是自殘的傷。我讀醫學博士的時候,選修的是心理,看得出那孩子有很嚴重的抑鬱症。這個病是會要人命的!我知道豪門中許多事情不是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可以想象的,但是他還只是個孩子。”
醫生的話讓李元煦久久無語,雖然許昭的傷並不是醫生所想象的豪門傾軋,但是許昭這幾年來遭受的一切卻真的是自己難以想象的。
剛纔他把許昭抱在懷裡,那孩子的身體輕飄飄的,一點都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重量,想起大舅和二舅家那幾個混世魔王,李元煦不禁對許昭更生了幾分同情,當初因爲許昭所做的錯事而產生的芥蒂,也慢慢開始淡化了。
司機一路開到了郭博瑞家的樓下。
“你家到了。”司機停下的時候,李元煦突然開口說道。
“這纔不是我家!”許昭嘴硬地反駁道。
李元煦聳聳肩,對於許昭的話不置可否。下車的時候,他剛剛探進了身子想要去抱許昭,許昭身上就飛出了一大片紙人,密密麻麻地附在了許昭的腿上,使得慢慢站了起來。
“我說過的,我自己能行!”許昭的話語中不禁帶着一絲絲小小的驕傲,令人不禁莞爾。
“好好好,你行。”李元煦的語氣好像在哄小孩一般,使得許昭更生氣了。
三人上了電梯,唐可不由用餘光偷偷瞟了許昭一眼,許昭的神情恍惚,手指不自覺地亂動。見此,她不由微微一笑,那小子也不是個冰山嘛,至少還懂得緊張。
站在門口,李元煦和唐可都沒有按門鈴的意思。
許昭看看唐可,又看看李元煦,不說話。
三個人就這麼僵持着,最後還是李元煦開口了。
“我覺得我媽開門第一個想見的不會是我。”他摸着自己的鼻子說道。
聞言,許昭的目光不由轉向了唐可。
唐可更加直截了當,“這不是你家嘛,哪有主人在讓客人按門鈴的。”她說得理直氣壯。
許昭不由紅了臉(氣的),他冷哼一聲,一個紙人從他領口飛出,“咻”得一聲鑽進了密碼鎖中,“咔咔咔”幾聲,門居然開了。
許昭微微昂起了頭,猶如一隻鬥勝了的公雞。李元煦和唐可面面相覷,原來密碼鎖也可以這麼解啊……
李母聽到門開的聲音,不覺走了出來。
因爲李元煦和唐可有意識地站在了許昭的身後,使得李母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許昭,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許昭的模樣和郭博瑞年輕時候十分相似,除了眉宇之間更有許玲瓏的味道外,那鼻子,那嘴巴幾乎和郭博瑞一模一樣,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郭家人。
“好孩子,苦了你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快步走出來,一下子將許昭擁在懷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