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楊曉彩的手機吵個不停。她迷迷糊糊地接起,“喂?”
“姐,出大事了!爸不知道爲什麼會忽然出現在家裡,現在跟媽大吵中!你快回來啊!”楊臻東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急急忙忙地傳來。
楊曉彩立刻從牀上坐起,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急急忙忙開門的聲音驚動了邵亦琛,他一把攔住慌張的楊曉彩,“大晚上你去哪?”
“我爸回來了!”楊曉綵帶着憤怒的眼神瞪向邵亦琛,“他現在在家裡!”
“你等我,我陪你回去!”邵亦琛說着便是要回去換衣服。
“不要你管!”楊曉彩甩開邵亦琛的手便是朝門口衝去。
邵亦琛換好衣服匆匆跑下樓,萬幸楊曉彩還在小區門口找出租車,他趕緊拉住楊曉彩的手,“大晚上你一個女孩子很危險知道不!”
楊曉彩咬着脣說道,“我只知道,我爸現在很生氣!我必須馬上回去!”
“楊曉彩,你冷靜一點!這樣的你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邵亦琛大吼一聲,企圖讓這個混亂的女人鎮靜。
“我……”楊曉彩的雙脣開始顫抖起來,她吸了吸鼻子,命令自己不許軟弱,“我知道了。”
邵亦琛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論你現在心中有多窩火,對我有多少氣,現在先讓自己冷靜下來。事情不是瞞着就會過去,記住我說的,這歸根到底是你爸爸的事情,他會做出決定。”
大晚上也打不到出租車,邵亦琛直接一個電話喊來了自家的車。載着楊曉彩直接驅車到達她家樓下,又急急忙忙地衝了上去。
楊曉彩的敲門聲急亂無比,她忘記了自己明明就有家裡的鑰匙。
楊臻東趕緊過來開門,“姐,你總算來了。”
楊曉彩先衝進客廳,邵亦琛緊隨其後。
此時此刻的客廳一片狼藉,似乎大吵已經結束。楊天海站在窗戶邊吸着煙,齊豫芝捂着紅腫的臉坐在沙發上嚶嚶哭泣。
“爸……”楊曉彩沉默了許久,纔敢開口喊出聲。這是楊曉彩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爸爸,她有些不知所措。
楊天海看到女兒時,停下了抽菸的動作。他看向女兒的眼中充滿了自責和愧疚,“彩彩……”
“爸,有話好好說,你先不要生氣。”楊曉彩唯恐爸爸氣壞了身子,趕緊先安撫情緒。
“彩彩,爲什麼你搬出家的事情沒告訴我!”楊天海說着,情緒更加的複雜。
楊曉彩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眼齊豫芝,她現在總不能火上澆油吧。“爸,我只是爲了打工方便……”
“不要再替那個女人找藉口了!”楊天海忽然提高了聲音,將手裡的煙重重一丟,“我什麼都知道了!我的傻孩子,爲什麼沒有告訴爸爸,你這麼多年是承受着多大的痛苦長大的!爸怎麼對得起你!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媽媽!”楊天海說到這,單手握拳狠狠地砸着自己的胸口,老淚縱橫。
“爸!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楊曉彩雙眼一紅,眼淚也被逼了出來,她趕緊跑到爸爸身邊,試圖拉住他自虐的手。
“楊天海,你少在這邊噁心兮兮的演戲了!今天把話都說清楚了也好,總之這個婚離定了!”齊豫芝此刻已經收齊一副哭相,直接跑進房間裡拖出行李箱。
“媽!媽!不要這樣!”楊臻東有些不知所措,他拉住媽的手不放開。
“臻東,你跟媽走!以後媽帶着你過榮華富貴的生活。”齊豫芝拉起兒子的手,便是要一起離開。
“不要!”楊臻東立刻如觸電般收回自己的手,“我不要離開爸和姐。”
“你……真是白養你這個臭小子了!”齊豫芝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便是奪門而出。
“爸……真的不去攔媽嗎?”楊臻東回頭看了看還蹲在地上的爸爸,又有些擔心媽媽。
楊天海長嘆一聲,直接坐在了地上,捂着臉默不出聲。
…………
楊曉彩搬回家住了,剛好房子三個月到期,邵亦琛也被召回了家,曾經熟悉而熱鬧的屋子外張貼了一張出租的告示。
楊天海變得萎靡不振,每天過度飲酒。看到女兒不是嘆氣就是掉淚,一直說着對不起。
楊曉彩怎麼也勸不好,只能跟着一起掉淚難過。
楊臻東不敢提媽,一提爸就摔酒瓶子,他只能聽楊曉彩的話,等爸的情緒恢復後再說。
雖然家裡有臻東管着爸爸,可是楊曉彩還是十分擔心。萎靡不振的她引起了盧翔柏的注意。在他的再三詢問下,楊曉彩終於說出了一切。
聽聞事情的前因後果,盧翔柏根本沒時間驚訝,他擡起手摸了摸楊曉彩的頭,“曉彩,苦了你了……”
楊曉彩沮喪地低着頭,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盧大哥……你說我該怎麼辦?爸爸他很內疚,很傷心。可是我看得出來,他對後媽還有感情。我不想爸爸那麼痛苦,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盧翔柏伸出手握住楊曉彩的肩膀,“曉彩啊,會慢慢恢復的,一切都會走回正規的。你別急……”
下班後,在盧翔柏的堅持下,他陪着楊曉彩回家去了。
剛進家門,楊臻東就迎了上來,“姐,你回來啦。咦?這位不是那天那個……你的老闆?”
“嗯。”楊曉彩點點頭,然後詢問道,“爸呢?”
“爸在陽臺呢。”一提到爸,楊臻東臉色鬱悶地指了指陽臺處。
楊曉彩再次點點頭,領着盧翔柏走到陽臺,對着背對着他們的爸爸說到,“爸,盧大哥來看你了。”
楊天海聞言轉過身來,一直愁悶的臉色終於稍稍有了些笑容,“翔柏來啦。歡迎啊歡迎……”
盧翔柏微微一笑,“楊叔,我聽曉彩說您回來了,立刻來赴約了。我可沒忘記,我們曾經約好要在這個城市一起喝酒划拳啊!”
“喝酒啊!好好好!”楊天海開心地點點頭,“我讓彩彩做幾個菜,我們不醉不歸啊!”說着便是踉踉蹌蹌地走進房間裡,拉開冰箱瞧了一遍,又對楊臻東大喊一聲,“臻東,去買啤酒!要一箱!”
楊曉彩爲難地拉住盧翔柏,“盧大哥,我爸都醉成這樣了,不要再喝了。”
盧翔柏按住楊曉
彩的手,輕輕拍了拍,“沒事,有我在。楊叔現在就需要個發泄口和傾訴的對象。很多話他肯定沒法對你說,或許跟我這個外人聊聊,能讓他輕鬆不少。”
楊曉彩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便是點點頭,“那我去燒菜。你幫我看着點,千萬別讓我爸多喝了。”
“嗯,放心。”盧翔柏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酒菜都上桌了。楊曉彩和楊臻東姐弟倆都被趕回了房間。
酒桌上只有楊天海和盧翔柏兩人。
一開始,盧翔柏也不說什麼,只是一味地進酒,灌酒,順着楊天海的意思喝。
酒過三巡,終於楊天海開始鬆懈了情緒,在盧翔柏的引導下,話題開始步入正軌。
“翔柏也一定覺得我很沒用吧。這麼多年了,竟然不知道枕邊人是個蛇蠍心腸。我無論是作爲男人還是父親,都太失敗了。”楊天海說着又是仰頭灌了一大口,因爲過急,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楊叔,其實我知道你的自責和矛盾。一邊是愛了那麼多年的妻子,一邊是從小疼愛的女兒,無論誰受到傷害,心裡不好受的,都是你。”盧翔柏說着抿了抿脣,“可是,過去發生的,我們已經無力改變了。我認識的曉彩,是個很有活力很善良的女孩,這麼多年的痛苦沒有讓她長成性格孤僻扭曲的人,我想一定是楊叔給她的溫暖讓她知道自己還是個被愛的孩子。”
“越是這樣,我就越自責啊!我算什麼父親!我哪裡值得她尊敬!這麼多年,我沒讓她過一天快樂的生活!我娶進門的女人竟然還成了她童年以致於現在的災難!”楊天海說到激動處,酒杯被用力砸在桌子上,濺出無數**。
“楊叔,在克拉瑪依和你分別的那一晚,曉彩第一次對我流露出絕望的神色。她一直在深深的自責,爲何沒有能力讓你能回到這個城市生活。這是我頭一次看到這麼自怨自艾的曉彩,但也讓我看到了她對你深深的愛和在乎。你或許想過沒,爲什麼曉彩能忍受那麼多的痛苦也想成全你和現任的妻子,因爲她覺得值得,只要你感到幸福,她就不會後悔。”
“傻孩子啊……那個傻孩子啊……”楊天海的眼眶已經浮出了淚水,他趕緊擡手抹去。
“可是現在,情況變成這樣,最難過的是曉彩,你知道嗎?她以爲自己好心辦壞事,她以爲自己帶給你更多的痛苦。我甚至在想,她會不會難過這麼多年的委曲求全到頭來依舊是一場空?楊叔,如果你現在的難過只是對女兒的愧疚,那大可不必。因爲在曉彩的心中,你的快樂纔是她微笑的動力。如果你是不捨和妻子多年的感情,那麼學會放下才能讓心境開闊。”
“我現在竟然都淪落到讓一個晚輩開導了……”楊天海又喝了口啤酒,無奈地笑笑,“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很有道理……”
“楊叔,只有你開心了,曉彩纔會開心。我們的目的,不都希望她快樂嗎?”盧翔柏說到這,微微地呼了口氣。
楊天海看着盧翔柏許久,點點頭,用力地,點了點頭。
一直躲在房門背後偷聽的楊曉彩,把自己埋在雙腿間,哭得像個傻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