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奧克蘭,每到晚上便很是寒冷,在這座城市待了三年,她還是不太喜歡這裡的氣候。喬鎖上完家教課回來,搓了搓被凍得發紅的手,取下外套掛在宿舍的衣櫥裡。
同宿舍住的是一個葡萄牙姑娘deni色和荷蘭姑娘carol,兩人正趴在牀上一邊看a片,一邊吃吃地笑着,聽見她回來開門的聲音,deni色拉開牀上隔着的簾帳,伸出栗色的頭來,說道:“ann,今天有個東方男子找你。”
她低低應了一聲,去翻電話。她時常不記得帶手機,其實也沒有帶的必要性,裡面總共只存了兩個電話,一個是小溪的,一個是三哥的。
沒有未接來電,她順手將手機丟在牀上,去複習今天的課程。她以前落下的課程太多,英文又太差,很多課經常要重修,加上打工做家教,每天都累到睡着。
“真是個怪人。”carol小聲地嘀咕道,“住了這麼久就沒見她一天超過三句話的。中國人都這樣膽小無趣?”
“那個東方男人長的是真好看。我只想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deni色繼續鍥而不捨地揚聲問道:“ann,找你的人是誰,他有女朋友嗎?”
喬鎖從書籍中擡起頭,點頭淡淡地說道:“他結婚了。”
找她的人大概是三哥喬臻,三哥常年四處跑,偶爾路過會來看看她。至於女朋友,deni色男女關係極亂,carol是個癮君子,她不會傻到將她們介紹給三哥。
deni色失望地抱怨了兩聲,兩人又繼續看片子,滿屋子都回響着男女難以壓抑的氣息聲。
喬鎖覺得心中煩躁,丟了書,走到陽臺上,坐在牆角,摸出了一包煙,點了一根,她緩慢地吐出一口菸圈,看着遠處高聳的天空之塔,自嘲一笑,她鄙視deni色濫交,瞧不上carol吸毒,可她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
墮胎,被驅逐,在這座城市三餐不繼,抽菸、嗜酒,課程爛到導師都暗示她可以退學了。她比屋裡那兩個又能高尚到哪裡去?
她大約生來便是爲了襯托那些出色卓越的人的。可就是這樣爛俗的人,她卻好好地活着,真是諷刺。
她抽完了一根菸,取過桌子上的一堆紙,隨意地翻看着,有水電費的賬單,廣告,新的課程表,學校的組織活動單還有匯款單。喬鎖的手頓住,從那些花花綠綠的紙張中抽出匯款單,冷笑了一聲,撕成碎片隨手丟出陽臺。雪白色的紙屑被風吹開,散落在夜色裡,喬鎖的心突然之間有些陰霾。
每隔三個月都會有一筆從國內匯過來的匯款單,如今這年代居然還有人用這般老土而昂貴的方式來匯款,匯款的人是喬謹言的特助,這等小事一般喬家大少是不過問的。
喬謹言用這種方式時刻提醒着她,老死在奧克蘭,永遠都不要回去,不要回去打擾別人的幸福。可是她呢,她的幸福要去找誰負責?
這個城市,似乎每一個人都有着自己的歸宿或者家,唯獨她,永遠找不到家的方向。
喬鎖有些心煩意亂,進了屋子取了大衣和包,出門去。
她穿上大衣,揹着包出了宿舍,隱約可見宿舍樓下的大樹下站着一個個子極高的男子,那人似乎在等人,站的筆直,面容隱在暗色中瞧不分明,她看了一眼便垂下眼,視若無睹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