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謹言出了禮堂,坐上車,示意john將車開走,也沒有說目的地,john便將車開向他以往住的那套小公寓。
喬謹言坐在車內,微笑隱去,臉色透出幾分的冷峻和疲倦來。
“大少,要不要休息一下?”john低低地說道。
喬謹言沒有說話,他只是擺了擺手,john便不再言語,專心開車。
喬謹言靠在後座的椅子上,閉目微微小憩,他好些個晚上沒有睡好,回去見到的都是漆黑的公寓,阿鎖沒有回來,她在喬家待嫁。他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裡覺得坐立不安,之前選這套小公寓就是擔心房間大了,人心會寂寞,可是不足200坪的小地方依舊是這樣的大呀,他每每坐下來處理文件時,看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時候了,阿鎖是不是又窩在沙發上睡着了,可醒悟過來時才發現,沙發空蕩蕩,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那個孩子離開了他,她在跟他冷戰,她希望他離婚,她希望他給她描繪美好的未來,她甚至希望他公佈他們之間的愛情,可是這不是愛,愛是隱忍的剋制的是包容的,她這是恨,她不再相信他了,她不過是希望他和她一樣痛。
她確實做到了,傷害了彼此,她報復他之前結婚,如今他便放手讓她體驗他曾經體驗的這一切,他在愛着別人的時候跟另一個女人結婚是一種痛苦。如今,阿鎖體驗到了嗎?
他所期盼的愛情和生活是平淡的,是深入骨髓的那種愛,從來不用說出口,可生命裡只有對方,安然而平靜地生活。人生太過短暫,他老了,經不起折騰了,愛了也無法說不愛,那個孩子什麼時候纔會長大,纔會明白,恨是一種比愛情更要耗費情感的東西,當年他愛上這個孩子的時候便有了覺悟,這一生大約是在歡喜和疼痛中輾轉地過,他已經打算賭上自己的一生,賭這個孩子能真正地明白愛情是什麼東西?而生活又是什麼東西?
她悟了,明白了,愛恨便不那麼重要了,或在一起,或分開,都是開心的,他的這一生早已註定,會守着這個孩子一直到老,不在乎她是否會嫁人。
這些道理也是他近來才明白的,明白是一回事,而做則是另一回事。他今日是這般地辛苦地剋制自己,纔沒有去靠近她,沒有失去理智帶她離開,如今他這般鎮定地放手去體驗,也是源自那個孩子對他的恨吧,沒有愛哪裡來的恨,阿鎖終究是要回到他身邊來的,如果她自己不願意來,他也會牽着她的手,讓她過來。
喬謹言突然發現,沉迷在情愛中的人總是盲目地往前衝,看不清道路和荊棘,可如果跳出來掌控着往後的方向,那麼他便能掌控所有的結局。
喬謹言疲倦地睡去,夢裡又夢見了年少時的喬鎖。
她那時還剪着齊耳的短髮,烏黑髮亮,眼睛是晶瑩剔透的,看着別人時如同會發光一樣。
喬鎖是個文靜的孩子,不是很會玩,每天就是看書、發呆,生活過的很單純。他時常去老爺子的那間書房,便看見這孩子躲在窗簾的後面趴在地毯上看書,她很喜歡陽光,一邊看書偷着樂時,一邊會伸出小小的五指放在窗戶上,看着陽光穿透她的掌心,留下一團暗色的影子。
她玩的不亦樂乎,而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孩子也正是因爲那些忽明忽暗的天光。那時他想,這孩子真是童趣未泯呀。
他會拿着書離開,但習慣每次都會在窗簾之後尋找她的身影。
那些不期而遇的小時光一直都藏在他內心的深處,也許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他和喬鎖是誰更先愛上誰,誰更先關注誰,大約有些人的相遇原本便分不清是緣還是孽。
喬謹言在夢裡不斷地夢見年少時的片段,少女喬鎖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耳邊喊着:“大哥,大哥——”
那些聲音浸透在時光中,帶着些許的調皮和情誼,慢慢地沉澱下來,形成了一個魔咒,將他的心層層地捆綁住。
喬謹言再醒過來時,車子已經穩穩地停在了公寓的樓下。
喬謹言看了看時間,問道:“今兒還有哪些行程?”
“原本是有幾個會議,大少說全都取消,我已經取消了。”john說道。
喬謹言點頭,問道:“調查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john連忙將積壓了幾天的資料遞給喬謹言,這幾日四小姐訂婚,大少的心情忽晴忽雨,晦澀的很,他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資料遞上。
“已經確定了,喬臻之前根本沒有去美國,去接受治療的是另一個雙腿癱瘓的患者,我們找到了這個人,得知是有人愛心贊助他出國治療,所以大少之前得到的那些資料和數據都是別人,不是喬臻的。我們從喬臻的車禍開始調查,發現確實是剎車系統出了故障,人爲的原因,如果治療的事情是假,那麼喬臻可能沒有雙腿癱瘓,車禍的事情應該是他自導自演的。”john分析道,“其目的就是將懷疑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撇開,所以後來喬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大少怎麼都不會懷疑到喬臻的頭上。”
john見喬謹言翻看着資料,反向推理道:“反而因爲喬建、喬思、薛梅的事情,很多人私底下翻出了顧喬兩家以往的恩怨,以爲是大少在背後做的,說是顧家要報復喬家,這些事其實都是隱晦地衝着大少來的,加上後來喬東南入獄以及四小姐即將嫁入夏家,很多人已經猜測顧喬兩家已經徹底決裂,喬家積極地攀上了夏家,跟夏家聯盟來求生存。”
喬鎖和夏侯的婚姻在很多人的眼中那就是新勢力的結盟。
“分析的很有道理,繼續說。”喬謹言看着文件,淡淡地說道。
john難得被他誇一次,頓時來了精神,繼續說道:“有一個疑問,我始終不知道是誰在暗中給大少潑污水,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一開始我懷疑是喬臻,喬家四分五裂,喬東南倒臺,喬臻是最大的受益者,可是後來想想覺得有些不對勁,喬臻知道大少是不關心喬家的事情,也不在乎喬家的資產,何必自導自演這麼大的局,來誣陷大少來樹敵,動機,這個動機我始終想不明白,他跟喬建、喬思怎麼也算是生活了這些年,多少有些情誼吧,何必下手這麼狠,毀人一輩子,更何況喬建還不是喬家人。那場車禍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他豈不是自己都搭了進去?可我們調查了其他的相關勢力,都說不通。”
喬謹言快速地將資料看完,合上文件夾,閉眼再睜開,淡漠地說道:“是喬臻,一來是爲了在喬家上位,他的手段也算是毒辣,他在喬家一貫是不喜歡喬建喬思等人,薛梅當年又是小三上位,他自恃清高多少是有些鄙視的,他的這種做法頗有些衛道士的作風,喬建、喬思、薛梅都作風不正,被他抓到了把柄,他佈局起來也不會內疚。二來是爲了黑我,將這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來,至於目的和動機。”
喬謹言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而這個念頭衍生出來的一些推測讓他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如果這個推測是真的,那麼這件事情牽扯的面就廣了,不僅如此,四年前到四年後的今天,包括喬鎖跟夏侯的婚姻可能都是算計的一部分。
“回顧家,爺爺回來了沒有?”喬謹言臉色微變,吩咐着john回顧家。
john見他臉色似乎有些陰沉,連忙開車,說道:“老爺過完年,初九便從祖宅回來了,大少這些日子都住在公寓,老爺也沒有派人來打擾,不過夫人去了巴黎,說要去”
喬謹言沒有說話,果真這樣,爺爺一回來,母親便離開了,這些年,因爲姨母的悲劇,母親多少是有些怪爺爺的。而爺爺這些年也頗有些自責,呆在祖宅那邊比較多。
john把車速提起來,一路直奔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