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磊搖了搖頭,“不可以。”
厚仔聽罷眼裡的光瞬間黯淡了下去。
小磊耐心解釋道:“如果我可以操控別人,那明天我讓他們跟你玩,後天也可以叫他們欺負你,這樣還有什麼意義呢?交朋友貴在真心。”
小虎認同點頭,“沒錯,不是真心的朋友來往會很累的,永遠都是你遷就別人,朋友像僕人,一點意思也沒有,你要讓他們自己願意跟你玩才行。”
厚仔急忙問道:“那他們怎麼樣才願意跟我玩呢?”
小虎歪頭思索,“嗯,我想想啊。”
厚仔很是委屈,“我又不可能換一個娘,又不可能重新投胎一次。”
“可我嫂子說人是可以脫胎換骨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小磊神情堅定,讓人見之信服,可偏偏有人要拆臺。
小虎皺眉,“至磊,幹嘛說這麼高深的話,別說厚仔了,我都不太明白什麼意思,說簡單點!”
小磊只好比喻道:“只要你變得足夠優秀,他們自然要以你爲榜樣,主動來跟你玩的。”
厚仔癟嘴泄氣,“變優秀很難吧?”
“當然難啦!”小虎吧啦吧啦說道:“要把玩螞蟻掏鳥窩的時間都省出來做更有意義的事,能不難嘛。不過螞蟻到了五六十歲還可以帶着孫子重孫一起玩,可讀書學本領要趁早,不然估計孤家寡人的也活不到那個時候。”
小磊都無語了,偏厚仔卻很吃這一套,“那我以後不往螞蟻洞撒尿了。”
小虎見厚仔聽話,忙像大人一般教育道:“還要把所有玩樂的時間都要省下來只專注做一兩件事,在學習中找快樂,勞逸結合的時候纔可以放鬆一下。”
“那我要專注做什麼?”
“呃……”小虎一下子被問懵了,轉頭推了推小磊,“你來說。”
小磊不慌不忙道:“要找你喜歡的,或者伸手就能接觸到的,那不切實際的先不要想。像村裡鄭叔是木匠,樑老是大夫,還有人籮筐編得好,雞鴨豬養得壯,這些都是本領。”
小虎趕忙接話,“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厚仔囁喏道:“那,我想當大夫……”
小虎立刻拍板,“那就當大夫!”
小磊微笑道:“救死扶傷是大夫的職責,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所以大夫的地位很高,很受人尊敬,但同時責任和壓力也很大,要學的知識可不只是三年五載。”
“厚仔,你要想清楚,千萬不要爲了讓別人羨慕而盲目做決定,而且生命是很脆弱的,也許到時候,你見過的死亡比希望還要多。如果你心裡沒有真正的信仰,你肯定會崩潰的。”
厚仔眨巴着眼睛,“小磊哥,我不明白。”
小磊決定複雜的話簡單說。
“比如殺豬、編籮筐和刨木頭,你不喜歡,但爲了錢或飽腹你可以天天做這樣的事。反正砍骨頭時一刀砍不斷可以砍第二刀,籮筐編錯了可以重編,木頭刨不直可以換一根。而且這些要做到行業頂尖,只要熟能生巧就可以了。”
“可做大夫不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下錯針便是奪命,抓錯一味藥等同殺人。如果不是真正喜歡,便很容易大意分神,那樣會釀成大禍的。況且成爲一名大夫可不容易,學醫十年都未必有成就,你要認真想清楚再做決定。”
厚仔也變得嚴肅起來,“那我再好好想想。”
小磊點點頭,“是要想想,以後無論做什麼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不能衝動行事,更不能以傷害自己而去解決問題,知道了嗎?”
小虎也在一旁積極勸導,“解決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種,不要選不能挽回的極端辦法。幸好你頭硬,不然現在可就沒了。”
厚仔默默垂頭,沒人教過他如何解決問題。
家裡人的性格除了暴躁、沉默、撒潑打滾,剩下的就是尋死威脅了。
他不想成爲那樣的孩子,可是,當問題來臨時,自己腦海中只浮現這些。
厚仔一臉渴望道:“小磊哥、小虎哥,那以後你們教我好不好,我想做一個好孩子。”
“好。”
“沒問題!”
一直在外頭聽他們聊天的樑老和善端着湯藥走來,“厚仔,喝藥了。”
厚仔眉頭都沒皺一下,咕咚咕咚就把黑乎乎的湯藥一飲而盡了。
小虎驚呆了,“厚仔好厲害啊,竟然不怕苦。”
小磊擰着眉毛,彷彿方纔喝藥的人是他,“就是啊,我最怕喝藥了,每次喝完都要喝一大碗水衝去味道才行。”
孩子的世界奇奇怪怪,不起眼的小事也可以成爲令人稱讚的大事。
小磊和小虎走出樑老家時就有許多孩子圍上來嘰嘰喳喳問厚仔的情況,不過那可不是關心,而是看熱鬧。
“小磊小虎,厚仔以後會不會變成一個大傻瓜啊?”
“那他以後豈不是每天只會流口水和找奶喝了?”
“咦,好惡心啊。”
“誰叫他自己要撞牆尋死。”
小磊卻爲厚仔正名,“我覺得厚仔很勇敢啊,雖然撞牆不可取,但是他至少沒有像個娘們一樣哭哭啼啼的。”
小虎用一種特別誇張的語氣說道:“而且厚仔能一口氣喝下苦苦的湯藥,超厲害的!”
大毛不服,“喝藥能有什麼厲害的。”
樑老一臉威嚴,“你們都聽好了,明天下午你們所有人都給我過來喝除蟲藥。”
“啊!!!”孩子們瞬間哀嚎一片。
除蟲藥是用草藥熬的,可以有效去除肚子裡的蟲子,每年至少要喝一次。
那藥不是一般的難喝,而是超級難喝。
小磊也討厭喝藥,但一想到可以通過這件事讓他們不再取笑厚仔,忙刺激他們,“說好了啊,明天不見不散,誰不來誰就是膽小鬼!”
小虎趕忙幫腔襯托氣氛,“對,怕喝藥沒啥,但是不來就太孬了!”
大毛雙手叉腰,“來就來,我纔不怕!”
“就是,說得好像我沒喝過一樣,明天我喝它個十碗!”
“對!”
小磊振臂高呼,“明天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可當次日孩子們拿着自己的碗來樑老家領湯藥時,一個個全都喪着臉。
才低頭,卻被那濃重的藥汁薰迷了眼,大眼睛全都滴溜溜地看別人如何行事。
小磊抓住機會,趕忙將厚仔推到前頭來,“厚仔你第一個先喝,他們昨天都不信你喝藥像喝水一樣輕鬆,來,你給他們表演一個。”
厚仔當即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氣就喝完了,眼睛不眨,也不用捏鼻子,真的就跟喝水一樣輕鬆。
一院子的小孩都看呆了,他們低頭瞅了瞅自己碗裡黑乎乎的藥汁,又看了看厚仔的空碗,嘴巴張得老大。
有人腦筋轉得飛快,瞬間發現其中不同之處。
“厚仔喝的湯藥和我們的不同,可能他喝的沒我們這麼苦呢?”
小磊詢問過樑老厚仔也可以喝驅蟲藥後趕緊將自己的湯藥放到厚仔手裡,“來厚仔,再喝一碗!”
厚仔隱約明白了小磊這麼做的原因,豪氣一飲而盡,喝完後甚至還學着發出“啊”的一聲,猶如喝了美酒一般。
厚仔將碗倒扣過來展示給別人看,證明自己真的喝得一滴也不剩。
這會兒孩子們可就無話可說了,他們不甘示弱紛紛開始喝藥,可是才嘗第一口,小臉就皺得像團揉過的紙一般。
小虎高舉手中的碗,高喊道:“兄弟姐妹們,幹了!”
“幹了!”孩子們學着戲文拜把子那樣紛紛跟着喊起來。
別說啊,忽略那一張張皺巴巴的小臉的話,這場面還怪令人熱血沸騰的。
喝完了湯藥,大家便對厚仔沒那麼討厭了,再加上有小磊和小虎適時在旁邊活躍氣氛,當即就有人表示等厚仔好了願意跟他一起玩。
樑老看着這些朝氣蓬勃的孩子,心中十分動容。
孩子是希望和未來,大人更應該用心去呵護和引導,而不是強制按照自己心中的意願去禁錮他們。
玩鬧了好一會孩子們才散了,厚仔還得觀察幾天,他又不願意回家,所以暫時住樑老這。
小虎似乎聽到弟弟的哭聲,一溜煙也跑了,小磊留在後頭跟厚仔聊了好一會才起身禮貌和樑老一家告辭。
樑老在小磊快要跨出大門時嚴肅叫住了他,“小磊,你確定你可以走了嗎?有沒有落下什麼事情沒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