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初意漫不經心道:“姜小姐喜歡的話,不如你帶回去養吧。她不想奮鬥,只想靠着吸兒女的血就能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你想不想試試?”
姜雨眠調皮朝她扮了鬼臉,轉臉卻對着方老太義正詞嚴說道:“老婆婆,你有什麼冤屈儘管說出來,本小姐可不會坐視不理的!”
方老太趕緊背出大兒子交代的話,“我老婆子就是希望能享天倫之樂,讓兄弟妯娌之間能解開誤會,攜手振興我們方家。”
杜公子執扇而出,“他們又沒改姓,哪房振興都一樣。”
方老太好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兄弟就該互相拉拔一下對方,不能光顧着自己過好日子。況且我作爲他們母親,若百年後撒手,他們就是彼此最後的依靠了。我對他們也沒什麼要求,就這點小小的願望。”
小寧忍不住說了句:“做人要自強不息。”
“我們大人說話,你個孩子插什麼嘴,沒教養,看來你嫂子就是沒教好你。”方老太得了兒子指點,說話的語氣收斂了許多,可那表情就難以僞裝了。
穆大公子一臉認真,“能說出自強不息四個字,說明孩子被教得很好,在場不懂其意的,估計只有一人而已。”
“汪。”追風不服氣。
方老太眼睛一轉,“我老婆子沒讀書,自然不懂這些,但我家小磊可是讀書人,學堂應該是教了他孝順父母的,要是他學不會這個,還請幾位貴人教教他纔好。”
杜公子粲然一笑,“既然如此,乾脆叫他別讀書了,直接跟了我,我分派個活計給他,豈不美哉!”
姜雨眠慢悠悠說道:“杜公子雖然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可惜行事張揚,又過於招搖,普通人家的孩子怕是伺候不好,還是跟了我恆哥哥的好,還能與阿肆做個伴呢。”
杜公子風度翩翩,“多謝姜小姐對在下的讚美,誠如你所說,本公子有這樣的資本,爲何要藏着掖着。”
“你!”
穆之恆出言輕斥:“雨眠,不得無禮。”
方老太忙團手討好,“幾位貴人不用爭了,我大兒子也是頂頂好的,不如你們帶了他去使喚吧。”
姜雨眠苛刻問道:“可有一技之長?可能說文解字?可有身手護主人?沒身手可有血性豁出性命挨刀子?”
方老太扯開嘴角堆笑道:“不會可以學的嘛。”
“學?對啊,可以學的嘛。”姜雨眠天真無邪,輕快拍手,不過說出來的話可不就那麼可愛了。
“我舅舅家裡養了兩隻大老虎,餵食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正愁找不到人接班呢,不如他就做這個活吧。很簡單的,每日拿着新鮮的肉走進老虎籠子裡,將肉雙手捧到老虎嘴裡便算完事了!”
方老太有些招架不住了,“您這樣神仙般的人物怎麼會養老虎呢?可別嚇唬我老婆子了。”
姜雨眠陡然發怒,氣勢逼人,“你好大膽子!你敢瞧不起本小姐,暗指我舅舅養不起老虎!信不信我讓你明天一覺醒來就睡在老虎嘴巴里!”
別看姜雨眠年紀還小,一身氣度和氣場都是不容小覷的,一看就是家裡有權勢的孩子。
方老太抹了抹額角的冷汗,開始求饒,“誤會誤會,是我老婆子不會說話,惹貴人不高興了。小妹,快幫娘說兩句好話。”
楊初意站到姜雨眠身旁,提示她:“其實男人想伺候貴人,除了比別人多點什麼,其實少點什麼不是更容易嗎?”
杜公子扇子下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這話說得真有藝術,一般人還真聽不懂。
“嘿嘿嘿。”姜雨眠頑劣一笑,“楊娘子,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格。”
她收斂笑意,對方老太鄭重其事說道:“我認識宮中管事,可幫你大兒子尋個差事,他要是願意,你叫他收拾東西,晚上跟我們走吧。”
方老太心中一喜,確認道:“不是喂老虎吧?宮中,是指皇城嗎?”
姜雨眠十分豪氣:“沒錯,就是皇城!去不去?我只給他這一次機會啊!”
方老太眉開眼笑,趕緊應下,“去去去,能到皇城宮中尋到差事,那是我們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分吶,我這就回去讓我兒子過來謝恩。”
姜雨眠直截了當表示,“不用,有他謝的時候。”
“欸,多謝貴人。”方老太一口黑牙,笑得很是燦爛。
空中散發着濃郁的香味,鐵頭流下了口水,小手指了指院裡,“香,肉肉香。”
楊初意轉身去客廳拿了塊棗酥放到鐵頭手裡,“肉還沒熟,你吃餅吧,你爹若去皇城當了公公,以後你奶和你娘肯定天天給你煮肉吃。”
鐵頭靦腆一笑,露出小米牙,“餅餅好吃。”
楊初意一臉好笑:“吃吧。”
鐵頭朝楊初意揮揮手,心滿意足地跟着奶奶回家了。
方老太興高采烈向方至孝傳達了他能到皇城宮中當差的消息。
方至誠雖然有點不滿母親自作主張應下,可是這片小地方顯然不能讓他出人頭地,他必須到更有實力的地方去。
春娘一臉愕然,“你若去了那麼遠的地方,我和兒子怎麼辦?”
方老太直接指着她鼻子開罵:“你個蠢貨,除了會拖後腿還會什麼,我兒過兩年發達了再把我們接過去就是了,你眼皮子怎麼那麼淺呢!”
春娘冷着臉不說話。
方老太叉腰訓斥,“杵在這做什麼?做事去啊!一天天的,總要我催一下才動,真是懶到天邊去了。”
春娘一把抱起兒子去了廚房,鐵頭懂事道:“鐵頭給娘吃餅餅。”
“鐵頭自己吃吧。”春娘摸了摸兒子的頭,想着方至孝若真去了皇城也好,沒了他,自己想要拿捏這老太婆還不容易嗎。
再說楊初意這邊,穆之恆顯然不能理解,也不認同他們斷親的行爲。
“鳳藻國以仁孝治天下,你們如此行事,以後小磊走仕途難免會被人詬病的。”
楊初意也不願意別人誤會他們是那等狠心之人,把分家斷親的前因後果都說了。
杜公子和穆家兄弟的關注重點在烏夷族人身上,只有姜雨眠不同。
她失聲驚呼:“你說你曾經被推下山崖啊?那你完全好了嗎?可有留下傷疤隱疾什麼的?”
楊初意用手在額角那點了點,“這裡有條疤。”
姜雨眠生平最愛美,聽罷忙道:“那你肯定是沒有用上好的膏藥,我好像有帶,我找來給你。”
這麼一鬧,氣氛變得活躍了一點。
穆之恆勸道:“我觀楊娘子是個聰慧之人,大有讓人脫胎換骨的能力。人需要時間調教和進步,你何不如多費些心神,再給她幾次機會,讓他們重入母懷。”
“自古以來,只有母棄子,沒有兒不戀孃的,他們不僅攢夠了失望,也渡過了需要母親懷抱的時候。與其費力再次扎入泥潭,還不如一路向前,讓風雨沖刷身上的泥垢,重新建立信念。”
穆之恆認爲這世上每一種感情都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母子親情又對以後養育子女尤爲關鍵,所以不應該輕易拋棄和放棄。
他堅持己見,列舉說了一大堆古人老話,之乎者也,聖人之訓,君子之道。
楊初意認真且理性道:“穆公子,你說的是理想,而我們是在生活。當你的理想無法幫助他人真正改善困境的時候,我覺得你需要思考,而不是說教。”
穆之恆顯然不覺得自己的理論有什麼問題,可楊初意再無心與他辯論,轉身去了廚房。
姜雨眠則是一如既往站在穆之恆這一邊,除了木棉,誰都沒有注意到杜公子眼底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讚賞。
姜雨眠裝腔作勢去廚房“教訓”楊初意,爲心上人出氣。
她一進廚房卻翹起小嘴巴,滿臉得意,還有點小孩子邀功那味道,“我剛剛一下子就聽出來你在講什麼了,我厲害吧?!”
楊初意很懂她心思的將一盤椒鹽蝦姑遞到她面前,“這位厲害的大小姐,勞煩你的嘴皮子再替我嚐嚐味吧。”
姜雨眠裝模作樣道:“好說好說。”
兩人對視一眼,俱都笑了。
姜雨眠反應過來後一臉矜貴把蝦姑推到一旁,“沒下人剝皮,我不吃這個。”
楊初意纔不慣着她,“你不吃的話,我就能多吃兩口,多謝。”
姜雨眠也不惱,只是問鍋裡在煮什麼這麼香。
楊初意懶洋洋的說了句:“你要是幫我辦件事,我一會就給你多裝點。”
姜雨眠哼了哼,“我給你的藥膏可不止是能多裝一點了。不過什麼事啊?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