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終究還是孤單了些。
別一味地迎合生活
"你吸毒被抓了?"
艾樂樂接到趙詮的電話後,猛然想起昨夜趙詮極其反常的表現。艾樂樂有些後悔,自己當時怎麼沒想到。她怎麼也想不到,一向以成熟穩重自居的趙詮竟然會沾染毒品,他真的把自己給葬送了。
艾樂樂再次穿戴好匆匆出門的時候,蘇凡終於忍不住問:"老婆,你又去哪兒?我送你去?"
艾樂樂整了整自己略微凌亂的頭髮說:"我一個朋友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什麼事,嚴重嗎?"蘇凡還想進一步打探的時候,手機收到了短信,趁着艾樂樂穿鞋子的工夫,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我今天要來杭州,下午三點一刻到。"索拉又要來杭州了,於是他沒有再堅持送艾樂樂,只能看着她跑下樓。
蘇凡不喜歡這種提起心過日子的感覺,他以爲自己很瞭解艾樂樂,渾身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他都瞭解,艾樂樂哼哼氣,他都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可是事實似乎不是這樣。他也以爲自己很瞭解索拉,瞭解她的前世今生,索拉來到這個世界就是來和他相愛的,好像現在也不是很準確。
他只能悶悶地去上班,想着怎麼瞞過艾樂樂,然後把索拉安頓好。他能感覺到現在艾樂樂並不是特別在意他的行蹤,他再也不用像過去那樣搬出工作和客戶來糊弄她,艾樂樂有許多事情要忙,那些忙碌在蘇凡的眼前,都是秘密,自己無法探索的秘密。
在拘留所見到趙詮的時候,他還打着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幸好經過查實,趙詮只是參與吸毒,最多隻是罰款拘留。
趙詮看着坐在面前的艾樂樂,偏過臉不說話。
"我來保釋你,你自己千萬別再犯傻,這事被同事知道,你非丟工作不可。"艾樂樂已經辦妥了手續。
"你這麼大的人,怎麼會去碰毒品?不知道那玩意兒能害死人嗎?"一路上,艾樂樂虎着臉,教訓趙詮。她不討厭這個男人,在公司的三年,趙詮待她不薄,就算趙詮是帶了私心才那樣對待她,至少讓她在最初的職場生涯中,沒有過於狼狽。
"你在意我?"趙詮第一次像個孩子那樣,安靜地聽着艾樂樂教訓完,再一字一句地問。
"你是我朋友知道嗎?"昨天還說要和他絕交,不過那是非常情況,她可以原諒。
"朋友?男人和女人可以成爲朋友?"趙詮心裡暗笑,要是一個男人能和一個女人成爲單純的朋友,不是這個女人長得像如花,就是這個男人陽痿。
"怎麼不能?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癮?別和我打馬虎眼。"
"有一點。"
"有一點是多少?吸了幾次?老實交代,別等到蹲大獄才知道後悔,你也知道自己能到今天這地步有多不容易,你有那些錢玩毒品,怎麼不把自己爸媽接過來享享清福?"
艾樂樂說到趙詮的痛處了,他正是怕失去今天的一切纔會沾染上毒品。他猛然清醒,眼前這個女人的忠告,比那些狐朋狗友的誠懇許多。
上天爲什麼不讓他得到這樣的女人?趙詮的眼圈有些紅,有想哭的衝動。
"你趕緊向公司請個長假,別想着升遷不升遷了,把毒癮戒掉纔是最重要的事,我給你聯繫外地的戒毒所,肯定不會影響你現在的工作。"
"你願意幫我?"
"簡直廢話!我們是朋友。"
趙詮不再說話了,他對這個女人的依賴又深了一步,艾樂樂這樣的女人,適合持家,蘇凡那個混蛋怎麼不懂得珍惜?
把趙詮送回家後,艾樂樂又去了公司,今天是週五,是約定統一面試的日子。她並不是不累,只是想讓自己儘快地旋轉起來,像一個陀螺那樣不停地旋轉,只有那樣纔不會被空虛的寂寞侵襲。
有了上次的交談,周禮順利通過了面試,陳昕對他也比較滿意,當即決定把手下的一個紅酒廣告設計交給他做。
看着漸漸熱鬧起來的公司,艾樂樂和陳昕都覺得欣慰,這就和孕育孩子的感覺是一樣的吧,漸漸地看着公司成形,雖然第一筆生意的數額小得要命,可能還不夠開一個設計師的工資。
周禮不是那種隨便對客戶妥協的設計師,他總能用自己的想法說服客戶。不迎合客戶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們纔是上帝,但倘若一直迎合就會讓客戶覺得這家策劃公司沒水準,他花了錢並不想成爲方案指導。
這種行事風格讓艾樂樂很讚賞,一味的迎合只能讓日子漸漸失去新鮮感,只有偶爾的反抗才能激起漣漪,她的對抗已經引起了蘇凡的注意。
艾樂樂的對抗從溫柔到堅強,每一步,都走得讓蘇凡和索拉始料不及。從始至終,艾樂樂沒找過蘇凡鬧事,倒是索拉,將離婚的期限一再限定,越是如此,蘇凡在心裡就越增添幾分對艾樂樂的愧疚感。
我已氣定神閒
小客戶比大客戶更加難纏,拿出的一個方案,被客戶完全否決。這讓周禮和他的搭檔米莉十分惱怒,畢竟那是加班幾個日夜趕出來的稿子。
陳昕也覺得方案沒問題,定位中低端的紅酒,就不該走奢華路線,那完全和包裝不符合,但客戶就是覺得廣告設計太過寒酸,他需要的是美女和高腳杯。
艾樂樂安慰了大家一番,去樓下買了消夜,陪大家加班。陳昕佔的股份比較多,也只有她纔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她的辦公室裡有一張摺疊沙發,艾樂樂已經在這裡度過了兩個夜晚。
第三個加班的夜晚,蘇凡打電話來騷擾:"樂樂,你最近到底在搞什麼玩意兒?總不回家。"
"反正我是做正經事,你以前也經常不回家。"
"你是不是故意在氣我?"
"我爲什麼故意氣你?你又沒幹什麼壞事。蘇凡,我告訴你,今後我不僅不敗家,我還得養家呢,我要自力更生。"
"你又找到工作了?怎麼沒和我說?"
"工作的事就那樣唄,我和陳昕在一起,你要不信,打她的電話,然後讓我接電話。"
"我怎麼會不相信你?我,我就是想你了。"蘇凡斷斷續續地說着,那邊索拉搖晃着他的胳膊說想吃榴蓮,讓蘇凡陪着去買。
蘇凡無奈地掛了電話。正是因爲和陳昕在一起,他纔不放心。陳昕能爲別人生下私生子,這事到現在還讓他震驚着,他一點都不想艾樂樂跟着陳昕混。
"樂姐,你買的麪條特別帶勁,哪家的啊?"一夥人在小客廳裡吃得津津有味,加班的夜晚因爲有老闆一碗麪條的安慰,頓時溫暖不少。
"那當然,我專門繞道去買的,美味吧。"今晚的消夜就是那天和蘇凡在無意之間吃到的手擀麪。後來和老闆娘聊了才知道,她的面是有來頭的,叫"功夫面"。老闆娘的手勁特好,要把面在空中甩很多次,狠狠地摔在面板上,那勁道都是摔出來的。
艾樂樂把麪條的來歷誇張一番,周禮說:"樂姐、昕姐,爲你們這二位老闆打工,我算是心甘情願了,得,不滿意我們就重來,做到那老頭滿意爲止。米莉,你也不要滿腦子****思想,好好想想廣告語,高貴一些,不過也要爽口一些,不能嚇跑普通消費者。"
艾樂樂暗自得意,一碗麪就能收買人心,比給加班費划算多了,看來無商不奸的說法不假啊。
陳昕看看時間,對艾樂樂說:"我得回家照看熙熙去,那次可把我嚇死了,現在好像還有一點咳嗽。"
"陳老闆,你就放心地回家照顧我們熙少爺,這裡有我坐鎮。"艾樂樂拍拍胸脯。
陳昕感激地看看艾樂樂,走下樓。
收拾完碗筷後,辦公室安靜下來,周禮和米莉都戴起了耳機聽歌找靈感,她一個人走到陽臺上,看着漸漸沉寂下來的城市,好生落寞。
愛情並不是婚姻的全部,她從前是一點都不相信,這時她真的理解了。婚姻很俗,俗氣得有些像爛泥,兩個人總是因爲各取所需纔會走進婚姻。她的蘇凡,現在如果依舊還在那個叫索拉的女子懷裡,艾樂樂已經不想過分抗爭。
不過她一定不會讓傷害她的人過得輕鬆,她不要像個刺蝟那樣蜷縮起來,以爲渾身長滿了刺就傷害不到自己。
自古以來,都說最厲害的武器是五尺鋼,上有莫邪干將,下有倚天屠龍,可最後這些兵器都敗在了繞指柔上面。
以柔克剛,讓自己溫柔起來,不再胡攪蠻纏,就是勝利的第一步。艾樂樂已經能感覺到蘇凡的變化,她越是淡然懂事越能襯托出索拉的胡鬧。
男人不喜歡胡鬧,更加厭惡無休止的胡鬧,艾樂樂有一紙婚書在,只要沒換成綠皮的本子,蘇凡就還是她老公,她急什麼?該急的是索拉,孩子有了,老公卻沒着落。
自作自受。艾樂樂在黑暗中冷笑了一聲,"呼啦"一下拉上窗簾。可是,爲什麼,仍然有一點疼痛,砸在心口,如漣漪般一圈圈漾開?她趕緊用手指撫了撫胸口,讓自己平靜。
一場意外的車禍
"天哪,這個女人的經歷怎麼和凌子的一模一樣?"艾樂樂邊喝豆腐花邊看晚報上的情感副刊,太神奇了,從傾訴者的職業到相遇地點,《一場跨國之戀的刻骨之殤》,整得跟凌子的經歷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度。
艾樂樂趕緊把報紙給陳昕看,陳昕也頻頻點頭,確定這就是凌子的經歷。再一看這個副刊編輯的名字,心中就明白了幾分,這根本就是凌子將自己的"事蹟"完完整整地搬到了報紙上。
"也是,現在大家就愛看這些,什麼《相親纔會贏》,我媽最喜歡看這個節目。依我看啊,這些類似真人秀的欄目,是故意爲了博眼球的,簡直雷翻人不償命,我也真佩服那些出鏡的男男女女,起碼人家有勇氣秀,哪裡像我。"艾樂樂若有所思地說。
"我覺得你可以上節目,就寫,離異富姐,經營公司,事業成功、愛情失意,欲尋一靈魂伴侶,共度此生。"陳昕的表情嚴肅。
"光靈魂怎麼行啊?要徵就徵猛男。"
"猛男?我看你現在就是一頭飢渴的小綿羊,你家灰太狼呢?你就任他這樣無法無天?"
艾樂樂神色一黯,說:"我也不知道,我現在特別厭惡他,一點都不想見到他,覺得噁心,而且你知道嗎?那個索拉是他的初戀情人,據說初夜也給了蘇凡,他們多純潔,相比起來我倒像惡棍巫婆。"
"初夜?"陳昕冷笑幾聲,"男人就是說自己一千次初夜也沒問題,如果蘇凡因爲這事動搖了,我建議你找個機會把他給踢了,讓他嚐嚐永夜的滋味!"
陳昕最見不得男人扭扭捏捏找一大堆理由,不愛就不愛,沒什麼大不了。
"反正我現在根本不想去管蘇凡那事,我就想把咱們的公司辦好,這可是我們所有的希望。"艾樂樂說的是實話,這個只有六個員工的公司,是她證明自己的唯一希望,倘若連這點動力都斷掉,她一定會徹底發瘋。
陳昕不再說話,她只是用眼神感激地看了一眼艾樂樂,陳昕家其實有三個姐妹、一個弟弟,這就是當年她那麼急切需要那三十萬的原因,有了那三十萬,她的妹妹不用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弟弟可以上學,媽媽也可以暫時過上好日子。三十萬對老男人來說很簡單,對陳昕來說卻決定着她家的命運。這些年,她感覺自己都在爲家人活着,把熙熙生下來了,再怎麼後悔也晚了,真想後半生好好爲自己活。
"不過,你昨晚熬通宵,今天回去睡會兒,咱們都是沒人疼的孩子,要保住革命的本錢。"
"也是,我眼皮都撐不開。"艾樂樂打了個哈欠,看着歪倒在沙發上睡覺的周禮,上前替他披了件衣服,準備回家睡覺。
開到一半,手機響了,艾樂樂又連續打了幾個哈欠,覺得耳根有些發熱,她看了看號碼,不準備接,剛好紅燈到了,電話依舊在死命地響,艾樂樂擡頭看了看長達六十秒的紅燈,連了車載電話。
"樂樂,樂樂,我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蘇凡的聲音帶着哭腔。
"怎麼了?"艾樂樂覺得心中不妙。
"我出車禍了。"
"你在哪兒?"艾樂樂驚得立刻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頭"砰"的一聲撞到了車頂。
"國貿大廈附近,樂樂,剛纔我滿腦子是你,滿腦子都是你。"當蘇凡以爲那一刻是自己生命終結點的時候,想到的竟然全是艾樂樂。這句話可以讓艾樂樂拋卻一切隔閡,不顧一切地奔向國貿大廈。她打了個轉向燈,硬是****了左拐彎的車道,平時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穩穩當當地把車停在一堆車中間,這會兒駕駛技術卻超常地難以置信。
前方的路因爲車禍,已經封道了,艾樂樂直接把車停好,跑着去國貿大廈,跑過兩條街,只用了五分鐘。艾樂樂趕到的時候,蘇凡還沒有走,救護車停在路邊,醫生正在給他做簡單的包紮。
艾樂樂奮力撥開人羣,跑到蘇凡身邊,一輛滬牌小轎車前蓋掀起,側翻在路邊,另一輛則是公交車,碎玻璃滿地,一輛小貨車橫亙在兩車中間。艾樂樂沒多想,伸出手抹去蘇凡滿臉的血,聲音顫抖:"去醫院。"
一隊消防員用切割機將小貨車的駕駛室切割開,擡出了駕駛員,和蘇凡一起送上了救護車,艾樂樂也跟了進去,對醫護人員說:"我是他妻子。"
她看着蘇凡,定定地看着蘇凡,她終於明白,倘若蘇凡離開,她的世界將天昏地暗。她伸出手握緊蘇凡的手,看着他開始閃爍的眼神,心疼不已。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嚇死我了,蘇凡,你真的嚇死我了。"艾樂樂慌亂不堪。
到醫院之後,艾樂樂要立即帶着蘇凡去照腦電波、做心電圖,要全身檢查有沒有內傷。蘇凡撐住晃動的身體,到處找護士問:"小姐,今天早上車禍送來的那個姑娘呢?她是孕婦,她怎麼樣了?"
"姑娘,孕婦?"艾樂樂站在原地,什麼都聽不見了,她再也聽不清楚蘇凡在說什麼,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蘇凡和索拉在一起,那一輛滬牌車!她到現在才明白,她看見蘇凡的嘴在快速地一張一合,腦裡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