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五龍山莊,一念帶着家人到了金陵。可他並未讓琉璃軒,或者任何一個知道詳情的人和家人親近,只是把父母和妹妹一家安排在了一座自己早年買下的宅院裡。這麼一來,彼此都行動方便,少了很多估計!
如果以爲一念這樣做是爲了父母的安全那就錯了,因爲他很明白有自己這樣一個兒子、哥哥,天下雖大,他們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保證絕對的安全!甚至自己連爲他們祈禱都不能,唯一可以爲他們做的,也只有在自己的活着的時候盡力讓他們過得舒服一些而已!
同時,一念還大撒錢財在城裡各處置辦產業,僱傭僕人。目的就是爲了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向自己,如此無論任何人要向自己出手,都勢必會落入許許多多其他同樣一直注視着自己行動的人眼裡。
但另一方面只有把所有目光引向自己,纔會忽略他們自己本身。
事情的發展也確實在他意料之中,短時間內金陵城裡各路人物摩肩接踵的到來。而這其中,當然絕對少不了和他齊名武林的四位好友。
只不過此時此刻,與這四位好友相聚時今非昔比的感覺已經更加明顯了!
汪含梅和華嬋霓兩情相悅,這事也得到了琅琊派掌門珠璣的認可。但汪含梅和一念的交情卻是這段姻緣的一個阻礙!因爲珠璣從來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而這類人通常也都能找到個自己可以置身危機之外的理由!
在不久之前,珠璣還不太介意汪含梅和一念的關係。因爲那時候一念的過去已經不再被人們所介懷,並且還可能由他尋回本門失蹤多年的神器玄元靈珠。
但如今卻不同了,一念的對立面無論英雄會還是妖異界,都不是簡單可以對付的,和他走的太近難免惹禍上身。而玄元靈珠雖然是本派至寶,可畢竟已失蹤很久,又不是自己手上丟失的,能不能找回來並沒多大區別。何況現在神器在手就是燙手的山芋,還不如沒有落得清淨!
珠璣十分明白此事能置身事外就必然能萬事大吉,因爲琅琊派雖然是仙界名門,可實力並非很強,並沒有人會真的把自己特別當回事。因此只要自己沒有非招人的地方,就可以明哲保身!
也許沒有人會在此時還能尊重珠璣爲一代宗師,但他自己並不在乎,而是對汪含梅直言了自己的態度。如果他還眷戀自己的弟子,就算不至於非劃清界限,也必須和一念保持距離。
萬秋一向是沉默寡言的,人們也都早已習慣了,所以也沒多想什麼。可是似乎沒有人發覺他如今雖然也同樣是並不開口,但卻對別人的談話神色不像以往的漫不經心了!
至於花清風,天都派盧依蘭對他的情義已經是人盡皆知,可他對知如意的一見鍾情幾個好朋友也都是心照不宣!可他爲人生性優柔寡斷,雖愛戀卻不敢坦白開口,無意的人又不敢強硬的拒絕,最後只弄得自己苦不堪言!
最後常樂天就簡單的多了,自從被楊建傑重傷,一念捨命相救,常樂天如今早已痊癒多時,但他也因此徹底瞭解了這位平生摯友的危險處境。
的確!大多數人眼中的常樂天雖名爲“俠盜”,可爲人小氣、軟弱,在五大神狩中一向是最不起眼的!可如果他真是這樣的人,其他四人又豈能與他相交多年?
因爲一年四人向來知道,常樂天雖然的確有些小氣、怯懦的缺點,可他做人的仗義絕不比任何人輕!每次幾人一起攛掇他去幹什麼,他就算嘴上埋怨,可也從來沒耽誤過好友的託付!
“我們五個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起喝酒聊天了……”
聽了一念的話,四人面面相覷,臉色各異!
“我現在的處境,我自己最清楚。以後這樣的機會,恐怕是不會再有了……”
“一念你……”
“老常!大家兄弟一場,說心裡話,這十年來如果沒有你們,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今天!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逍遙自在的一念了,而你們也向來都有自己的願望,也和現在的事情都沒有直接關係,所以實在不必和我一起冒險!”
四人聽着又互相看了看彼此的神情,若是以前四人一定會對他這番話大爲氣憤,而此刻他們似乎都突然發現,如今自己對面前原本早已極其熟悉的人似乎都突然看不出所以然了!
一念並沒表露更多的意思,雖然他的確不願連累朋友,但也絕對不願意和三心二意的人同生共死!
沒人說什麼,因爲誰都無法開口。像一念說的他已經不同了,而他們自己也都有了自己不能繼續忠誠友誼的理由。
等到一念送走他們,獨自一人的時候,不僅並未感到什麼失落,反而有一種釋懷的輕鬆!他不想把自己不願意看到貼在朋友身上的“標籤”拿出來,所以心裡寧願相信是自己因爲不用連累朋友而感到輕鬆。
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長久沉湎於自己的喜怒哀樂裡,因爲這世上必定還有人不願面對自己所厭惡的事,所以他們無論願不願意,也會來和自己站在一起,比如天山派!
於正清親自率領全派弟子傾巢感到金陵和一念相會,且拋開他滿口的仁義道德,慷慨好義,至少他有的不願意必然是真實的。
比如:天山派所負責保衛的神器雲霞披,他就不願意被人奪走。必要的時候,爲了大事拿出來那是必然要做的,也無可厚非!但這絕不會是因爲迫於威脅,不得不屈服!
再比如:於正清當上本派掌門幾十年,天山派名氣日盛,四大弟子在江湖上更是如日中天。此時此刻,他豈會願意因爲畏懼而向什麼人低頭?
所以說,於正清和珠璣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立場,心態迥異也就毫不奇怪了!
可是一念對此卻不免心有疑慮。並不是擔心會有人因私心臨陣倒戈,或者對自己陽奉陰違。因爲假如自己確實是在一個真正可以明哲保身的處境,也不見得還會願意涉及險境!
只是,天山派全派在此就等於向全江湖宣佈他們加入了自己的陣營,這等於給了對手公開籠絡黨羽的理由,可自己又勢必不能把天山派的人再推出去。
或許更多人會認爲這並沒有什麼問題,可這就好像是一道瀑布流向兩條河道。如果瀑布是一如既往的,河道當然不會有什麼變化。可一旦水流變化了,河道容量,堅固與否等等客觀卻別就會漸漸顯露!
也就是說,英雄會和一念之間本身頂多是兩個門派,或者說一個會衆十萬,一個上仙高徒之間的對峙。可一旦某一方發生了質變,英雄會的十萬之衆,和一念的人單勢孤則會顯得越來越明白。
除了有像天山派這樣又特殊理由的門派,可想而知,誰會舍十萬之衆,屈就一個孤家寡人?
雖然如此,一念自然也不能拒人千里,也只好禮貌招待天山派衆人,吩咐僕人好生安排。
晚上,一念獨自坐在涼亭裡,無意間在棋盤上擺出了在琅嬛見過的陣勢。而正在他思索形勢的時候,走廊上燕凌霜也正遠遠望着他欲行又止!
可路再長,也縱有走到頭的時候。燕凌霜心知一念絕不會沒發覺自己,可他的樣子卻彷彿獨處於另一個世界!
“龍清一!你……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我讓你這麼厭煩?”
一念當然不會沒發覺她,可如今他已經沒有精力爲了毫無意義的事,去敷衍任何人了!
“你想知道?”
“是!”
點點頭,一念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棋盤,邊一顆一顆收回盒裡,邊說:“曾經我確實很討厭你,但那時候我自己也並不是很清楚理由!可是十年的浮生若夢讓我明白了很多,當年我討厭你只是因爲你太驕傲了!你認爲每個人都理所當然對你一見傾心,百依百順。可惜我同樣是個驕傲的人,而且每個人也都在無限度的助長我的驕傲!因此其實我和你並沒有什麼區別,所以我並不討厭你了,但這並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喜歡你!反過來你又到底想沒想過?你對我,難道不也只是因爲我和你印象中的其他人不同,所以纔會讓你覺得新鮮?”
燕凌霜對他的話一時還沒能完全消化,但有一點自己心裡明白。的確!龍清一是目前爲止唯一絲毫不曾對自己獻過殷勤的男人!
“可是,你爲什麼不喜歡我?我有什麼不值得你喜歡嗎?”
“這和值不值得沒有關係!因爲你自己其實也並不真正清楚爲什麼喜歡我,難道不是嗎……?”
燕凌霜無法回答,因爲她的確——,至少除了與衆不同,龍清一有什麼讓自己喜歡的地方,她也的確說不出來!
“我今天所以會和你說這些,是因爲我們現在同一陣線,我不希望因爲私情妨礙大事!另外我想奉勸你一句,世上沒有什麼是永遠不會變的。可如果你太習慣了一種事,並且當做理所應當,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