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無悔若因天定,只怨自甘螻蟻

一舉拿下關中糧儲,夏羣之前偷偷運走的糧食也已經陸續運回。朝廷裡由於曹廉自知中計,絕不敢再回去面對責難,只能趕快跑去見楊建傑商量。而其一衆黨羽,只憑錢立鬆一個人肯定獨木難支,漸漸呈現瓦解跡象!

皇帝如今已經是性命垂危,總算得到了些清醒,便立刻任命太子監國。其黨也皆得重用,天下大勢一時似乎頗見轉機!

而一念偷偷殺掉夏羣嫁禍曹廉,迫其遠離中心地帶全部都是計劃的一環。而他所以不再繼續趕盡殺絕,也只是不想立刻逼楊建傑狗急跳牆。此時此刻,朝政局面已經漸趨平穩,剩下的全由江湖自己解決。

辭別龍天駒和鄭安國,兩人原本還多番挽留,但他如今已經不願再與朝廷有任何瓜葛。

回到金陵一家終於團聚,一念藉故人多擁擠,便搬回去和父母、妹妹同住。而林統原本就一直和龍雲天相伴,所以林梅君自然也順理成章的和他走到了一起。

別人倒還算了,可燕凌霜其實也已經看出了兩人之間絕不再單純!可她對這一切也根本無能爲力,除了獨自氣苦根本無可奈何!

算算日子,赤月之日已經不遠。果然,沉幽仙人率領門下趕到金陵。

久別重逢,師徒倆之間頗有些言難盡意!

“清一!走了趟四天下,想必你已經多了不少領悟吧?”

一念心裡自然明白師父言下之意,當即點點頭:“師父!我現在別無所求,只希望如果我最後有何不測,您可以幫我照顧雙親!”

“哎!你放心,這一點爲師自然心裡有數!可是,爲師絕不希望你真的會有什麼事!”

一念聽了微笑點頭:“師父!走了趟四天下,我的確瞭解了很多事!如果現在的我只是個普通人,我肯定會有無數的不捨。但我不是,生命對我也許能夠可以無窮無盡,但也正因此,只要是真正的快樂,即便一時我也可以覺得很滿足了!所以,我現在是真的可以無牽無掛,可以放手一搏了!”

沉幽仙人深深凝視着面前這個自己一手教養長大,親眼看着他經歷了那麼多艱難險阻才走到今天的愛徒,忽然發覺此時自己心裡竟然有一種期盼他可以就此脫身的念頭!

老人終於明白,生命的存在最明顯的特徵就是牽掛!自己五百多年的生命一直都在牽掛着畢生未竟的理想,而自從有了這個徒弟,把一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之後,自己竟然已經忘了始終執着着的一切。

到了如今,發現自己很可能就此徹底失去他,心裡竟然又感到難捨!

人畢竟會老,五十歲、五百歲,當他意識到生命的不可把握那一刻,必然會產生對人生中最珍惜一切的戀戀不捨!

“清一!你恨爲師嗎?”

淡淡一笑,一念搖了搖頭:“如果說絲毫不怨,那必定是騙人!但恨,確實也談不上。既然這是我必須經受的命運,師父最多隻是充當了一個領路人。換了別人我還是難免會有怨,但實在沒必要去恨!”

“所以說,現在的你仍舊並不是真心願意去承擔那些責任,做一切事情?那你爲什麼不回頭?爲什麼不留在須彌山?”

“我不否認,想讓我心甘情願去承擔那些被迫強加在身上的所謂責任,這實在很難!即便真是上天賦予我的命運,我也不會真的認同!可我也發現,上天給我的一切,並不是全部我都討厭!至少親情,友情和愛情,都是我所希望的,珍惜的。那既然我有想保留的,又憑什麼想拋棄不想要的?所以,正義、蒼生,知道今天我仍舊絲毫也不在乎。可爲了親人,朋友和愛人,我願意做一切!”

沉幽仙人聽得心裡只覺異常複雜,也分不出究竟是何滋味?徒弟終於真正要爲自己完成心願了,但卻完全不是自己所希望的那種感覺!那麼自己究竟是成功了?還是一敗塗地?

如果按照徒弟的說法,自己教他修煉,讓他具備了可以面對使命的能力。但如果命運真的選擇了他,就算沒有自己也會有其他人,或者他本身經過其他的某種途徑獲得一切必要的力量!

所以說自己也許真的只是他與命運之間的一個連接點,對他本人根本是無足輕重的存在,所以自己的確是真的一敗塗地了!

苦笑聲,沉幽仙人歡歡說:“距離赤月之日已經不久了,到時候你要帶着九天神器去月見山,時辰到了封印自然會解開。可那個時候究竟會發生什麼,也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能幫你!”

“我知道……”

沉吟片刻,一念看着老人猶豫問:“師父,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您,只是……”

“你說吧!事到如今,若是我們師徒之間還是連坦誠都做不到,那爲師這一生就真的太失敗了……”

看到老人臉上苦澀的笑意,一念也不由感到一絲淒涼!而他知道自己的問題必然會令師父傷心,至於答案自己並非一無所知!可如果聽不到答案從師父口中說出來,心裡似乎就總會覺得有一份缺憾!

“師父!這一次我無論能否成功,生還的希望勢必都屬渺茫!可是我認爲自己的犧牲,這一次的災難,可以真正就警醒世人。也許用不了多久人間會有更大的災難發生,而那樣只能說明我們今天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白費。可到了那個時候,您……會覺得後悔嗎?”

也許早就料到了他這一問,沉幽仙人並未表現出訝異的神色,只是悠悠望着夜空。

良久,夢囈般開口:“若說後悔!作爲師父,我看着你受盡苦楚,早就已經後悔了無數次!但對自己,我永遠不會後悔!如果可以,我願意代替你去承擔一切。但可惜不行!我只能無條件的支持你,即便你做任何事,我無論贊成還是不贊成,都會支持。因爲這一切必然只能你去承擔,任何人的指指點點都不足以當做意見!同樣,如果命運註定我必須去承擔這份執念,無論發生什麼,我也都會義無反顧的堅持下去。因爲,我也同樣有自己所珍惜的東西……”

對師父的回答,一念的確絲毫不感覺意料之外,只感到了心滿意足!

回到自己房間,見林梅君正獨自呆坐出神!

一念輕輕走過去從後面摟住她:“還沒睡?”

回頭看着他微微一笑,林梅君拿出個小方盒:“表叔他們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說其實早就應該給你的,卻爲了自己的私心始終沒鼓起勇氣。爲了這個,他一直覺得很慚愧!”

不用看,一念也知道盒子裡裝的必然就是玄元靈珠,當即碰也沒碰,任由其繼續躺在桌子上。

“其實他也不用慚愧!天底下又有誰能沒有私心?況且,玄元靈珠在閔家幾百年,不知道挽救了多少性命,他們的功勞上天不會忘的。我只是擔心現在的閔家畢竟已今非昔比,不僅世上少了一個濟世救人的名門,而且日後琅琊派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但我想師父,仙姑他們應該不會坐視不理纔對!”

林梅君聽了微微一笑:“我知道,現在我只是在爲你擔心!眼看赤月之日一天天近了,我心裡也越來越不踏實!”

“別擔心!沒什麼好不踏實的,既然已經決定了,我們就做好生死與共的準備,其他的就全憑天意……”

雖然並不是真的都完全瞭解,但每個人都知道一念的命運並不樂觀。所以,在家裡每個人都儘量不去提及,只希望讓他能儘量多感受家庭的溫馨。

常樂天本來一直在爲一念監視英雄會的行動,經過此番設計,楊建傑此時已經焦頭爛額,左右爲難。

萬秋雖來見過一念,可彼此都覺得相對無話可說,他便獨自去看燕凌霜了。

而花清風應該是在知辨居,汪含梅已經龜縮在了琅琊派。以世俗眼光看着兩人於道義勢必虧欠,可一念卻覺得好友安全足以欣慰!

龍嫣和孟琉璃相處了很長時間,也漸漸適應了平凡的生活。雖然兩人仍無法對一念忘情,但也都知道此刻絕不應該再增添他的負擔。所以雖然仍時常派人送來飲食,但兩人誰也不曾親自來見過他一次。

另外,一念和林梅君之間關係雖還未公開,卻也已經人盡皆知。龍雲天夫婦爲人原本就向來忠厚,雖然爲兒子高興,可也不免心中感嘆!

林統一心爲孫女兒找到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好歸宿。一念原本是心目中最佳人選,可偏偏此時看他怎麼都不想能福壽綿長的樣,怎不讓老人慨嘆造化弄人?

可既然孫女兒對他如此死心塌地,老人也只能祈求上天的憐憫,雖然心裡也明白那是不可能得到的!

反正所有人現在起碼還都保持着表面的快樂,一念心裡非常清楚他們對自己的關懷!而卻也明顯發覺了妹妹龍清荷,始終是心事重重,鬱鬱寡歡!

至於原因,其實也沒必要去明知故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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