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你可曾想過,我其實早早就想娶你。

徐子越說,他早就想娶她。

是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想法,蘇文卿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除了爹爹孃親外祖母,從沒有人對她說過她也是個極好的姑娘,更何況是一個如此出色的男子。心口一點一點漫上來的不知是什麼,有不可置信,有欣喜,還有無法忽視的抗拒與失落。

但是無論徐子越說些什麼,蘇文卿卻始終不能應了徐子越的話。

徐子越說他想娶,她卻是不能嫁,無論徐子越再如何說,蘇文卿卻始終搖頭,「表哥你也許只是一時…一時看錯了,而且你明明知道我有心疾,大夫說過我沒有幾年可以活了。」

「我也與你說過,心疾不是不治之症。」

別人的心疾或許不是,而她的一定是,當初死亡那一刻的感覺她仍然記憶猶新,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幾年。

徐子越輕聲道,「你不必這麼緊張,也不用如此快的拒絕,如今我沒有功名在身,自是不會貿然提親。只是文卿可否答應,在我提親之前,不要應了其他人的提親?」

這個自是不會,自重生以來她從未想過還要嫁給誰,老天給她的時間也不過五年。

若是徐子越只提這一點要求,她當然可以應允。

一個好字,聽在兩人心頭卻是不一樣的意義。對徐子越而言是什麼,蘇文卿不知道,只是對蘇文卿而言,卻沒有絲毫意義。

蘇文卿心緒萬千,那麼一刻甚至覺得有些對不起徐子越,但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

窗外的雨終於小了些,徐子越站起身來轉身離開。蘇文卿站在窗邊,看著他打傘走出青黛院時眼中才驀然一酸,差些落下淚來。

上一世她傾盡了所有,沒有換來徐子玉的一絲關懷。這一世不過給了徐子越一些溫暖,卻換來他如此深重的誓言。

相識幾個月,怎麼會沒有一絲感情,只是到底只是借來的時光,她會死,徐子越也會再娶。

明年春天便是春闈,若是徐子越能考的中狀元,少年得志,陛下說不定就會賜婚,那才該是徐子越真正的良人。

雨聲一夜,又是無眠。

第二日蘇長宇來的早,想到爹爹已經知道這事,蘇文卿頓時覺得臉上發燒。蘇長宇倒是看不出端倪,問了綠袖,得知昨夜徐子越來了青黛院,眉毛頓時又是狠狠一跳。

雙管齊下,倒真是好手段。

他又何嘗不知道徐子越的意思,故意將兩人有了肌膚之親的事情告訴他,明面是請罪但真正明明是逼他鬆口。

若是沒有猜錯,昨兒徐子越來青黛院,定是與女兒說了些什麼。待綠袖說徐子越淋雨過來,蘇長宇心中不由再罵一聲。

好個苦肉計。

他家傻閨女定是又被算計了去。

蘇長宇坐在女兒跟前,一眼便能看見蘇文卿發紅的眼睛,想必是一夜未曾睡好。

蘇長宇打發下人下去才道,「徐子越昨日已來我跟前賠罪,將所有事情告訴了我。你是女孩子臉皮薄,知道了這種事害羞不想見他,所以那日才與我說想回蘇州?」

蘇文卿點點頭,不過又補了一句,「這是其一,我的確想回蘇州。」

想離開徐子越身邊是其一,蘇長宇雖然一直瞞著她,但她卻早就這知道蘇家打算給父親續絃。雖然知道父親對孃親用情深,但上一世也不過一年時間,父親依然又娶了親,所以她才擔心。

擔心若是回去晚一些,已經有人住進了母親的院子。

蘇長宇笑著摸摸女兒的頭髮道,「回蘇州的時間多得是,何須急這一刻,再說了我過些時候還要去冀州一趟,暫時也不會回蘇州。你若是想回去,便再等些日子。」

蘇文卿想問問父親是否也有續絃的意願,但父親故意瞞著分明就是不想提,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心道就算父親不帶她,她也可以自己回去,最後點點頭答應了。

過些日子便是徐子玉的生辰,徐子玉雖說沒有考中進士,但到底是家中的嫡子,生辰過的極爲熱鬧。

聽丫鬟們說,前廳來了些世家公子,皆是與徐子玉相熟的。徐老太太也慣著他,便讓他們玩了一番,晚些時間纔在徐府設了宴,衆人一同用膳。

蘇長宇這些日子一直在京城,臨近傍晚的時候纔過來。

家宴沒有其他人,一衆人倒也隨和,就連王氏見了蘇文卿也和顏悅色的笑笑,來者是客,蘇長宇的位子安排在了上座。

徐老太太想著孩子們與他們一處不痛快,便讓他們另起一桌。蘇文卿坐在徐心梅一旁,一轉頭卻發現身旁居然是徐子越,頓時身子一僵。

徐子越臉上劃過一絲笑意,夾了一隻蟹黃鮮菇到她碗裡,「愣著做什麼,吃飯。」

蘇文卿默默將鮮菇夾起來,入口即化,爽口鮮嫩,味道極好。

待吃完後,一衆人才去了徐老太太的正房說話。蘇文卿坐在蘇長宇一旁,因著主子們都在清風堂,一衆大丫鬟們站在一旁伺候。

春蠶雪芮等人忙著倒水,蘇長宇正微笑著聽徐賢與徐大老爺說話,目光卻驀地定在雪芮手臂上。

雪白的手腕上是一隻赤金纏絲的鐲子。

雪芮毫未察覺的挽袖,今日是徐子玉的生辰,她是特意打扮過的。適才到清風堂的時候,徐子玉還誇她今天這身好看。

替蘇長宇斟了茶,收回手退在二太太身後,蘇長宇的聲音突然響起,頓時一道炸雷一般劈得雪芮臉色煞白。

蘇長宇突然對蘇文卿道,「怎麼從未見你帶過那副赤金纏絲手鐲?」

蘇文卿微微一愣,餘光瞥見突然驀然緊張的雪芮,頓時便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定是雪芮今日戴了這副鐲子,被父親瞧見了。

那時她剛剛到了徐府,王氏看她好欺負經常縱容雪芮給她難堪,至於父親送來的東西,也被扣了下來。她那庫房裡有幾個箱子一直空著,上次去庫房時便讓綠袖偷偷敲過。

蘇文卿一直知曉這事兒,只不過後來王氏忌憚她,沒有再往她的庫房裡伸手,蘇文卿也便沒有追究,卻不想被父親發現了正著。

蘇長宇突然問起一副鐲子,在座衆人都是好奇,就連徐老太太也不明白這是何意,倒是徐賢趁機諷刺了一句說他記些女人家的玩意。

王氏瞪了雪芮一眼轉而笑道,「不過一對兒鐲子,多大點事情,突然嚇人一跳。」

蘇長宇垂眼,將,筷子放在碗碟上,接過帕子將手擦乾淨笑道,「嫂嫂有所不知,這鐲子是靜兒親手畫的圖,送去給金匠打造的,這世上也就只有這麼一副。後來文卿喜歡靜兒便給了文卿,以前這孩子最喜歡的就是這副鐲子,這些日子居然一直沒看她戴過,這才問了一句。」罷了轉頭對蘇文卿不悅道,「可是丟了?」

蘇文卿聽著父親的話差些笑出來,這鐲子雖說難得,但蘇家姐妹們人手皆有一副,分明沒有父親說的那麼玄乎。但父親既然問她,她也自然順著父親的話道,「怎麼可能丟了,只不過捨不得戴一直在庫房放著,爹爹若是不信我便讓綠袖取來。」

蘇長宇似笑非笑的轉頭看著蘇文卿,「不曾騙我?」

蘇文卿心中暗笑,爹爹這戲倒是唱的極真實,回頭便對綠袖道,「綠袖你到庫房跑一趟,將那對兒鐲子拿過來。」

王氏適才還笑盈盈的臉,此刻已經微微發僵。

這副鐲子她有印象。當初蘇文卿來徐府帶來的東西不少,她扣了不少,這副鐲子確實極爲精巧,雪芮求了她好幾次,她纔給了雪芮。

蘇文卿一直未曾說過,她只當是蘇文卿沒有發現,但是如今王氏也不由懷疑,難不成蘇文卿早就發現了,所以和蘇長宇兩人唱雙簧?

今日就連徐大老爺都來了,劉氏那個多嘴婦也在,這若是被發現鐲子不在,王氏根本不敢想像後果,這便急道,「鐲子又不會憑空沒了,這會兒拿什麼鐲子,都已經這麼晚了明日再看也不遲。」

蘇長宇別有深意的往王氏臉上看一眼,緩緩開口,「指不定就會憑空沒了,只是讓丫鬟去拿不妨事,嫂嫂喝茶便是。」

蘇長宇慢悠悠的說完,王氏整張臉都有些發紫,什麼叫指不定憑空沒了?

衆人這會兒也才發現了端倪,蘇長宇並不是胡攪蠻纏的人,今兒卻非要看一對兒鐲子。徐賢有些無奈的皺眉,「不過一對兒鐲子,妹夫想看拿來便是,春蠶,你與綠袖一同去。」

王氏這回是真的慌了忙站起來讓雪芮去,「哪兒用得著讓春蠶去春蠶還伺候老太太呢,雪芮,你去走一趟,將鐲子取過來。」

雪芮慌忙點頭往外邊走,一直安靜的徐老太太卻是突然出聲,「等等。」

蘇長宇突然說想看一對兒鐲子,這事兒本就不對勁,什麼鐲子非得在這會兒看,明天看不成?但蘇長宇非要堅持,這裡邊定是出了什麼事兒。

徐老太太已經看出了端倪,她不動神色的往王氏臉上看了一眼。

雪芮自是不敢動,徐老太太這才緩緩道,「雪芮又沒有見過這鐲子什麼模樣,又如何找的到。綠袖是文卿身邊伺候的,就讓綠袖去,春蠶有庫房鑰匙倒也方便,與綠袖一同去吧。」

春蠶點頭應了,與綠袖一同出了清風堂。雪芮僵硬著轉回來退在二太太身後,一手緊緊捂著手臂,鐲子硌著手腕發疼,恨不得將鐲子就這麼鑲進肉裡。

這鐲子她戴了將近半年,蘇文卿從未說過,她也漸漸忘了這原是蘇文卿的鐲子,更忘了今日席上還有蘇長宇。

蘇長宇定是看見了她手上的鐲子這才故意發難,鐲子在她手上,庫房裡又怎麼會找得到。

雪芮著急的去看二太太,王氏這會兒卻也是坐立不安。若是平日也就罷了,大不了受徐老太太一頓責罰,但是今日老爺在,大房一家也在,更不說蘇長宇也在。

衆人皆是有些心思,劉氏出聲打趣,「不知是什麼樣的鐲子,聽說可是妹妹親手畫的,等拿了來正好讓我們開開眼。」

蘇文卿確實喜歡這對鐲子,這麼多年沒有看到卻還記得模樣,「是打造成極細的金絲編成的手鐲,接頭的地方嵌了一顆貓眼大小的紅寶石。」

話音未落,一直窩在徐老太太跟前的徐心葵卻突然糯糯的開口,「表姐姐這個鐲子我見過。」

徐二太太只覺得頭皮一麻頓時大喝一聲,「小孩子說什麼胡話,你表姐說她從未戴過你又怎麼會見過。」

衆人有些驚訝王氏會突然動怒,蘇文卿臉上笑意不減,徐子越卻難得開了句口,「太太此話差異,小孩子纔是最不會說胡話。文卿只是說戴的極少,卻也不是未曾戴過,心葵許是看見了也說不定。」

徐二太太這句話說出口便後悔了,果然就連徐賢看她的表情也有幾分古怪,徐子越放下茶盞,聲音輕柔甚至有種誘哄的意思,「心葵告訴大哥,你在哪兒看見了這鐲子?」

徐心葵被徐二太太嚇得縮在徐老太太身後,這會兒聽見徐子越的話才怯怯的開口,「我沒有見表姐姐戴過,我只是見雪芮姐姐有一對兒這樣的鐲子。」說罷眼圈已經紅了,「我只是覺得有點像…」

雪芮只覺得雙腿都在打顫,恨不得一時間跪下去,嘴裡哆嗦道,「六,六小姐看錯了,我沒有…」

徐心葵年紀小,聽雪芮這麼一說頓時急了,「你明明有,你今天還戴了呢!祖母,我沒有說謊,我剛給還看見了。」

說罷晃著小身子就去抓雪芮的袖子,雪芮慌亂之下將徐心葵甩開,徐心葵被摔疼頓時哭了起來。二太太已經說不出一句話,只有雪芮捂著袖子慌慌忙忙解釋道,「只,只是與表小姐的鐲子有些相像罷了…」

蘇文卿笑的良善,「原來雪芮也有這樣的鐲子,我倒是有些好奇,可否給我瞧瞧?」

雪芮哪兒肯,慌忙搖頭就是不肯。徐老太太眉頭深深皺起正要讓人拿下來,正巧外邊綠袖和春蠶回來,春蠶越過雪芮沉聲道,「回太太,沒有找到表小姐說的那對兒鐲子。」

蘇文卿一副驚訝又驚慌的模樣,「這,我分明是放在庫房了啊。」

春蠶目光有些複雜的從蘇文卿臉上掃過,「我與綠袖找遍了確實沒有找到,而且…」說到這裡春蠶頓了頓,往蘇長宇臉上看了一眼才低頭道,「而且表小姐庫房裡,有七擡箱子是空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