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不該認識的人。」

蘇文卿的臉又浮現在眼前,小心翼翼送來題目,絞盡腦汁討好他,火急火燎的送來的銀子。

他只以爲蘇文卿也同自己一樣是兩世記憶,只是當那人上一世最親密的人出現時,她也沒有絲毫動容,依舊拉著他的衣袖絮絮叨叨的說了要保重身體。

到底是蘇文卿掩飾的太好,還是他的猜測有誤。

只是如果真的是自己的猜測有誤,那這幾日熟悉的題目又如何解釋?

未卜先知?徐子越一哂,那纔是真正的無稽之談。

崔源微微一怔,似乎是怎麼也未曾想到徐子越竟然如此問,「想不到你也會想這些虛無之事,我雖然不瞭解這些,但佛門卻有今生種種皆是前世因果的說法,我倒覺得有理。」

徐子越沒有說話,過了些時候,或是想到了什麼,脣角竟微微勾起一絲笑意,「弟子受教了。」

回到徐府,天色已經黑透,府上卻是丫鬟婆子來來回回正熱鬧。越林苑依然冷清,正在打掃屋子的小丫頭千知見他回來已經喋喋不休的講了起來,「少爺你終於回來了,表小姐在這兒等了一個多時辰,實在等不住了這纔回去,剛剛回去不久,您要是稍微早一點就好了…」

徐子越腳步一頓,然後進了屋,書桌上的書不是以前的順序,剛剛拿起一本千知又急忙忙道,「表小姐等的久了,看少爺桌子上有書就翻了翻。」

「那是表小姐等久了就隨手縫了幾針,表小姐針線活倒是真不錯…」

「那是表小姐隨手寫的…」

徐子越伸出手指在桌上輕輕一扣,千知頓時閉上了嘴,灰溜溜往出走,只是轉身出去前還是補上了最後一句,「表小姐說少爺剛剛從貢院回來定是累了,讓人熬了蔘湯…還一直熬著呢,您,要不要喝?」

徐子越盯著紙上蘇文卿留下的娟秀小楷,似乎能想像到蘇文卿是如何百無聊賴的,在這空蕩蕩的越林苑待了將近兩個時辰。

真難爲她了。

「端上來吧。」

千知這才喜氣洋洋的去端蔘湯。

徐家世子去了秋闈,到底是京城有頭有臉的門第,雖說桂榜還未掛起,但已經有不少人來府上問候一二,楊家作爲徐家半個親家,自是少不了問候一句。

楊舒來的時間不早不晚,徐二太太正在和徐子玉說著話,外邊傳話說楊公子到了,二太太與徐子玉都是一喜。

楊大人是國子監司業,雖然只是從四品,但徐子玉現在正值科舉,若是能進國子監也算了卻她一樁心事。

徐子玉卻是因爲本就和楊舒關係極好,現在又有妹夫的名號,聽楊舒過來自是喜不自勝。

「可是見過老太太了?」

「見過了,剛剛纔清風堂過來。」

楊舒依然是之前溫潤有禮的模樣,說話不卑不亢進退的當,二太太不由喜歡又誇了他幾句,又問了楊舒幾句府上如何,楊舒聲音清朗溫柔,「家父家母皆身體康健,多寫太太掛念。」

又說了會子話楊舒拿出楊家送的禮,二太太一看,是一根的品相極好的老參,心道楊家到底是讀書人,越發對楊家滿意。楊舒最後又拿出一個小匣子,俊秀的臉上微微有些赫顏,二太太到底是過來人哪兒還看不明白,不由笑了。

楊舒還是不急不緩的語氣道,「前些日子偶爾看見的,想著心梅妹妹喜歡,還望太太轉交。」

二太太忍俊不禁,「你倒是有心。」

楊舒低著頭靦腆微笑,「應該的。」

又與徐子玉說了會兒話,徐賢打發人叫徐子玉去書房,楊舒這才告辭。等走出牡丹院不久,迎面而來一個身影,楊舒瞧著眼熟,待走近了才認出來是徐府的三小姐徐心蘭。

徐心蘭今兒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煙雲蝴蝶裙,腰間繫了玉白色的腰帶越發顯得纖腰盈盈,遠遠看去像是籠了一層輕煙很是漂亮。她的長相不是像蘇文卿與徐心梅那種張揚的明豔,而是清秀雅緻,今天專門選了這套衣服,又簪了白玉響鈴簪,真真和徐心蓮有九分相似,愈發氣質出塵。

楊舒微微驚豔。

徐心蘭碎步緩緩,一步一步都走的極其動人,待到楊舒面前伏身頷首,「楊公子。」

「三姑娘。」

徐心蘭將楊舒打量一番,突然道,「聽說楊公子送了心梅一對兒白銀纏絲雙扣的鐲子?」

被一個姑娘家如此直接的問出來,就是楊舒也有些不好意思,「是,前幾日出門偶爾瞧見,今天正巧過來便送了過去。」

徐心蘭心中一陣陣刺痛,她正在院子中繡花,外邊的丫鬟興高采烈的進來,說是楊公子專門帶了禮物給徐心梅。

她這才知道楊舒來了徐府。

在這條路上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人。只是楊舒如此了當的承認,她到底難受的緊,心中不平已有些衝動道,「我與心梅是雙生姐妹,楊公子怎麼可以如此厚此薄彼?」

徐心蘭身後的丫鬟驟然嚇得白了臉,楊舒微微一怔,卻是俯身賠禮,「三姑娘說的是。」

楊舒今兒來徐府身上只帶了一個荷包和一塊玉珮,荷包是妹妹親手做的自是不能送,玉珮雖然不菲但也並不難得,當即解了下來。

徐心蘭滿心歡喜的接過,已經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臉變得眉舒目展,將玉珮拿好又同楊舒淺談幾句,楊舒這才離去。

待楊舒離去,身邊的丫鬟再也忍不住,徐心蘭卻眼尖先瞧見當即變了臉,「敢說出去小心你的嘴!」

丫鬟手一抖嚇得跪倒在地,「姑娘你糊塗了,那是四小姐…」

「閉嘴!」徐心蘭狠狠咬咬牙,「明明我纔是姐姐,憑什麼徐心梅能白白佔了去,楊家的婚事本來就該是我的。」再說,徐心蘭將玉珮緊緊捏在手中,臉上露出難掩的笑容。

楊公子若是對她無意,又怎麼會送她玉珮?揣著玉珮回到牡丹院,將玉珮藏在枕頭下,又覺得不妥當,打開了側屋的箱子用帕子抱起來藏好,這才退了出來。

走出去正好瞥見還是欲言又止的丫鬟,徐心蘭低低道「若是讓人知道了,我唯你是問。」說罷這才轉身離去。

蘇文卿每月都要請大夫看一次,今天又到了時候,一大早便去了清風堂。請來的大夫先替徐老太太看病,順帶再替她把把脈。

大夫看的細,給蘇文卿診完脈後,看著大夫一臉的爲難心中一震,蘇文卿也是皺眉。最近並沒有發過病,她以爲是好了些,但看大夫的臉色好像並不是這麼回事。

伸手拉過徐老太太的手,蘇文卿道,「大夫您直說便是,我這身子是什麼狀況我也知曉,您不必爲難。」

大夫嘆了口氣道,「表姑娘這是心痺,到底是孃胎裡帶出來的,真心痛,手足青至節,心痛甚,旦發夕互,夕發旦死。」

徐老太太聽到這裡已經紅了眼睛,蘇文卿經歷過生死倒還沉得住氣。上一世這個時候,大夫來的時候說可救,現在居然又重了?不過她這病心情不可大起大落,重生一世,心中怨恨太多又復仇心切,每夜都睡不安穩,想來是又嚴重了。

按照這個樣子,不知還能不能活夠五年。

治病不治本,大夫臨走前留下藥房,徐老太太打發人送人出去,免不了拉著蘇文卿哭了一陣子。蘇文卿心道,不過這樣也好,如今身體成了這個樣子,外祖母應該不會再一直想著她和徐子玉的親事了。

安慰了徐老太太一陣子,蘇文卿除了清風堂回到青黛院。得知身體比上輩子更不好,蘇文卿難免失望,又有些悲哀。

徐府還未解決,還要回蘇家,不管如何總要見爹爹一面,只是到底不知還有多少日子可活。

過了午後又開始下起了雨,蘇文卿提筆練字,寫著寫著卻不由困了,竟不小心趴在書桌上睡了過去。綠袖過來喚她去牀上睡,蘇文卿只覺得困得厲害,搖了搖頭,讓綠袖拿了件衣服蓋了。

淅淅雨聲中,蘇文卿又夢見了自己剛剛病逝的那天,徐子玉淡漠的眼神,外祖母悲痛欲絕的哭聲,還有王氏脣角的冷笑。

身子似乎更冷了,遠處似乎又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有什麼披在了肩頭。身子慢慢暖和,王氏的笑容還在繼續,只是又不知爲何變成了尖銳的尖叫,俊秀無雙的男子清越的低笑,鮮血融化雪地的瑰麗色彩。

蘇文卿猛地驚醒了,披在肩上的衣服滑落,這才發現似乎不是綠袖剛剛披的那一件。

徐子越放下手中的書本,清淺的眸子看不出什麼表情道,「醒了?」

蘇文卿一怔,緩了半晌就清醒了,一把抓起掉落的披肩,「表哥怎麼來了,來了也不叫我一聲,等了很久吧。」

她好像睡得有些久。

徐子越淺淺一笑,聲音清越動聽,「你昨日等的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