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蘇文卿在最快的時間裡迅速看清了局勢。

那就是齊光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將她從徐子越身邊奪走。

上一世齊光懇請陛下賜婚,如今這一條路已經行不通。她已經嫁給了人,況且嫁的人還是他極其看中的少年臣子,如此荒謬之事陛下定不會允許。

當初陛下想賜婚于徐子越,徐子越卻因爲自己的緣故拒絕,所以皇帝不會對蘇文卿有半絲好感。若是看到兩人爲了爭奪一個女子而敵對,陛下不會處理他們兩人,到頭來真正落罪的只會是蘇文卿。

齊光大抵是不願意看到這個局面。

至於想要長公主同意,更是不可能。長公主今日雖說讚了她一兩句,但卻是因爲自己是當朝朝臣的妻子,若是這個女人要嫁給自己的兒子,蘇文卿甚至有可能被偷偷了結掉。至於安慶和定國公,安慶是徐子越的姐姐,韓家於齊家有救命之恩,定國公是明事理之人,切不會讓齊光做這種不仁不義之事。

所以就算齊光沒有直說,蘇文卿卻是明白,齊光口中的將她搶走,極有可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藏起來。

待將她神不知鬼不覺的藏起來,就算徐子越明知是齊光動了手,也無濟於事。

蘇文卿不禁心頭髮冷,這樣的話,齊光要做什麼就簡單了很多。如今定國公府的人都以爲她已經回了徐家,齊光敢在這裡毫不忌憚你的與她說這些事情,周圍定然有齊光的人。

遮住府中長公主等人的眼睛,也讓她根本無法逃脫。

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

她不敢大喊去吸引人,這處雖說並不偏僻,但如今天色已黑也難以注意。蘇文卿不敢保證,若是自己大喊一聲,會不會惹齊光直接了當的將她帶走。

畢竟在齊光面前,此時的蘇文卿沒有半點威脅。

蘇文卿心中焦急萬分,面上卻始終不敢露出一絲怯意。她只能一面期待徐子越能夠覺察到不妥快些來救她,還有想辦法去拖時間不要讓齊光動手。

齊光在蘇文卿說完後便一直在沉默,將蘇文卿搶來是他的目的,因爲他愛她。但是如何將她搶來,要用什麼樣的手段,他並不想準確的說出來。

因爲一旦說出來,就像蘇文卿適才的嘲諷,這就是他所謂的愛?

齊光有那麼一刻間的掙扎,蘇文卿依舊聰慧,將他壓在心底的陰暗全部剝離開來,赤裸裸的講了出來,甚至讓人懷疑他的真心。

但是又能怎麼辦呢?

齊光專注的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蘇文卿緩緩的開口,「文卿,我無可奈何。」

「你可以放棄,我沒有你的記憶,你於我而言只是相識而已,我不喜歡你你如此逼我又有什麼用!今日的壽辰,長公主費盡心思替你挑選合適的閨秀,你這樣又如何對得起長公主!」蘇文卿甚至覺得委屈,這種感覺就像是齊光毫無道理的將另一個人的人生強硬的加在了她的身上,「你無可奈何,就一定要逼我也無可奈何,齊光,你太自私了。」

「感情又怎麼能不自私。」齊光苦笑一聲,像是在自我嘲諷,「我恨不得你能和我一樣想起前一世的種種,這樣我也不用想盡辦法去證明我對你的感情。」

他若是能和上一世一樣將她娶進門,他又何必出此下策。若不是徐子越橫插一刀,他又怎麼會錯過她。

「我自是知道母親這次壽辰有何目的,只是心念一人有如何看得見他人。文卿,我不會娶任何人,我的妻子只有你。」

蘇文卿只覺得一顆心越來越往下沉,她強裝鎮定冷笑道,「你覺得會瞞得過長公主和定國公?」

齊光輕輕笑了一聲道,「只要徐子越不在,沒有人能找得到你。」

聽到這兒蘇文卿倒是鬆了一口氣,「只要我今日未歸,不用到明日,表哥就能覺察出來,你覺得你又能藏多久?」說到這裡,蘇文卿猛地變了臉色。

齊光說只要徐子越不在…但是徐子越明明是在的…

只要徐子越不在…藏在袖中的手指已經有些顫抖,蘇文卿只覺得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撲面而來,她甚至難以壓抑的怒道,「齊光,你到底想做什麼!」

齊光從一開始的打算就不僅僅只是將她帶走,將她帶走徐子越遲早會找得到,齊光分明是對徐子越動了殺心。

齊光輕聲嘆氣道,「如此聰明,真不愧是你。」

蘇文卿甚至覺得每一根髮絲都在發怒,她死死的瞪著齊光不可置信道,「齊光,你瘋了,你明知道他姓韓,他是安慶的親人!他是韓家唯一的後人!你還有沒有一絲良心,韓將軍當年爲了你們齊家戰死沙場,你們齊家允諾會保韓家平安,卻又害的韓家滿門抄斬。齊光,你就不怕你父親知道後會恨不得沒有你這個兒子,你就不怕你齊家的老祖宗半夜來找你嗎!」

到最後一刻,蘇文卿甚至是咆哮出聲。

她之前只覺得齊光太偏執,現在才覺得,眼前這個人,冷血的讓人害怕。

若是他人也就罷了,他明知道徐子越是姓韓的!

韓家人對齊家有什麼樣的意義,齊光居然全部拋之腦後。

齊光眼中閃過一絲諷刺蘇文卿的話太過尖銳,齊光驀地又想起了以前的許多東西。

當初徐子越暗地助三皇子爭奪皇位,三皇子許諾登基後爲韓家平反。韓家對齊家有大恩,況且三皇子登基正是定國公府願意看到的結局。

那時倒還是志同道合的好友,齊光又娶了蘇文卿,蘇文卿雖說有些怕徐子越,但是依然要喊他一聲表哥。

只是人遲早會變,齊光于徐子越的分歧從三皇子登基後開始越來越尖銳。徐子越孤身一人,實則就是一個瘋子,許是小時候留下了陰影,徐子越殘忍嗜血,分明是一個文官,卻比他更令朝臣們懼怕。

從當初的好友于恩人,變成最後的宿敵,定國公因爲此事憂慮早早去世。什麼救命之恩,什麼姻親之家,早已落在歲月的長河裡,被沖刷的乾乾淨淨。

齊光詫異徐子越居然真的將這些事情都告訴了蘇文卿,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將他心中那些陰暗見不得人的東西居然告訴了一個女子。

這讓齊光有些不安,因爲這些無疑證明,徐子越是對蘇文卿動了真心。

蘇文卿的話沒能讓齊光生出一絲愧疚,但是他卻不願蘇文卿將他想成一個忘恩負義又無情無義之人。他走進一步,蘇文卿急忙後退,卻被齊光長臂攔腰攬住。

「文卿,你從徐子越口中得知的又如何能確保全部是真話?他連他也是有上一世記憶這事都不曾告訴你。你只知道韓家對齊家的恩情,你又可知道徐子越在哪以後的幾十年裡做過什麼!」

「就像你說的,文卿,當初未能保住韓家的確有齊家的原因。他能將王,徐家各家一一除去,又怎麼會放過齊家,我與他之間,早就沒有什麼恩情了,你也不必譴責我對不住韓家。」

蘇文卿當初曾經天真的以爲齊光,徐子越兩人皆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後來也漸漸動了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當初共同對敵時尚且可以志同道合,待後來定會分道揚鑣。

卻也未曾想過原來變成了這副模樣。

齊光有殺徐子越之心,但是徐子越也並非善人,若是真如齊光所說,徐子越也是有了上一世記憶,那又如何能任由齊光動手。

齊光攬著她細瘦的腰肢,渾身上下皆在用力的去掙脫,卻是無濟於事。齊光比徐子越還要高,蘇文卿站近他也只不過到他肩膀,這種不願意的親暱,讓蘇文卿渾身發冷,最後只能喃喃道,「表哥會來找我的…他那麼厲害,你動不了他的…」

「我何須動他?」齊光慢條斯理的低下頭,目光落在蘇文卿白皙的脖頸上啞聲道,「你說,徐子越的真實身份若是此刻暴露了,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蘇文卿絕望的閉上眼睛。此刻太子皇長子依舊強勢,太子與王家一衆人又與韓家結有世仇。陛下還在世,對徐子越而言,只要他身份暴露,那便是逆臣賊子,論他再有多少才華,再無機會。

齊光說今日徐子越不會來,到底是真的留在了宮中,還是齊光使了手段讓他難以脫身,但是徐子越確實至今未到。

今日他無法趕來,待明日他的身份暴露,到時候,

他會死。

身體驟然站立不穩,像是被一瞬間抽去了骨頭。心口像是被一根細小的銀針輕輕的紮了進去,然後一點一點的研磨進去。越扎越深,逐漸變得越來越疼,最後細細密密的刺痛感佔據了整個心臟,一種漸漸熟悉的心跳緩緩蔓延開來。

原來人在絕望之時,本以爲已經壓抑的心疾依舊會甦醒過來。

但是這一刻蘇文卿並沒有什麼害怕,她甚至有一瞬間的解脫。徐子越若是死了,她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

只是想起遠方的父親,蘇文卿黯然一笑,又要對不住他了。

明明說好要給他一個聰明的外孫的。

齊光的脣角依舊微微勾起,卻被手腕上突如其來的力道驚到,齊光低頭,這才猛地發現不對。

蘇文卿一隻手死死的捂著心口,一隻手極力抓住齊光的手臂 ,力道之大恨不得將他的手骨捏碎。她狠狠咬著嘴脣,夜晚雖暗,她額間驟然出現的細密的冷汗依舊讓齊光觸目驚心。

他一把托起因爲太過用力而顯得僵硬的人,一瞬間變了臉色。

蘇文卿有心疾。

蘇文卿在嫁給他之後從未犯過心疾,這讓齊光甚至忘了蘇文卿原來是不能受刺激的。他從未見過蘇文卿如此痛苦的模樣,齊光伸手過去,卻被她一剎那間溼透的髮絲驚到全身發冷。

「文卿!文卿!」齊光用力的抓住她,卻發現她已經痛的說不出話來,齊光情緒一瞬間難以控制的怒吼,「快傳太醫!」

不,傳太醫來不及了,齊光顫抖著手瘋了一般,「將府上的兩位大夫帶過來,快去!」

如今還擔心什麼被長公主發現,如果蘇文卿熬不過心疾,什麼都沒有意義。

「好痛…。」蘇文卿艱難的開口,每一個字都要用盡全身力氣一樣。心口就像被攪碎了一樣的疼,每一個字都像是煎熬,她聽不到齊光在說什麼,恍惚間似乎聽到了徐子越的聲音,那疼的幾乎昏厥的思緒像是迴光返照一般又活躍了半晌,她輕輕喊了一聲,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