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侯府太夫人和老侯爺生了七個孩子,但只活下來了兩兒兩女,之後老侯爺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了傳宗接代的任務,太夫人也因爲頻繁的生育和孩子的夭折日漸變得憔悴,老侯爺開始追逐女色,先後納了三房妾室,生了二十幾個庶子女,活下來了四男六女。
永城侯襲爵之後,除了他的同胞兄弟二老爺和幫他管理庶務的三老爺,其他的庶弟都分了出去。
因而王晞等人進去的時候,太夫人屋裡除了侯夫人和二太太、三太太外,還有侯夫人的兩個兒媳婦大奶奶和二奶奶。
她們都圍坐在太夫人身邊,聽二太太正和太夫人說着自己長子的婚事:“畢竟是家中的獨女,總不能太過委屈那孩子。您看是給他們重新尋個地方做新房還是把三郎現在住的院子擴建一番?”
太夫人好像有點不高興的樣子,皺着眉頭在聽二太太說話,見王晞幾個進來,丟下正和她說話的二太太,露出笑臉來,朝着幾個小姑娘招手不說,還指了自己的下首:“阿晞過來這邊坐!”
除了和太夫人並肩坐在臨窗大炕上的侯夫人,其他人都拖拖拉拉地起身,給王晞讓位,有眼色的丫鬟們則給常凝幾個端了凳子過來。
太夫人等她們重新坐定,從炕桌的果盤裡叉了塊蘋果給王晞,道:“給,煙臺來的大蘋果,你嚐嚐好不好吃!”
王晞笑着道了謝,見那蘋果帶了幾分鏽色,應該是切好放了一會兒了,就不怎麼想吃,可見太夫人笑眯眯地望着她,滿臉的期待,只好小小地咬了一口,笑着說了聲“多謝太夫人”。
太夫人呵呵笑,這才招呼着常凝幾個吃蘋果。
小丫鬟忙捧着果盤服侍常凝等人吃蘋果。
常凝叉起一塊蘋果,半真半假地和太夫人抱怨:“祖母只心疼表妹,不心疼我們。有好東西總是最先給表妹,我們都往後排了。”
太夫人不是個心思很多的人,常凝性子有些活潑好強,王晞沒來之前就喜歡和府裡姊妹們爭這爭那的,太夫人不僅沒有多想,還覺得長房長子和老侯爺的性子有點像,常凝是次女,不爭不搶的,誰會注意到她?
看她這樣子就笑着打趣道:“那昨天那塊和田玉佩給了誰?”
昨天常凝幾個也跟着一起去了紅螺寺,寺裡的主持爲了討好永城侯府的女眷,拿了幾塊玉石過來,其中最好的一塊和田玉佩被常凝拿到手裡就不放了,王晞聽着那和尚說是哪幾個高僧戴過的,嫌棄它是別人的舊物,還轉了幾道手,生怕老太太賞了她,裝鵪鶉,讓常凝得了去。
常凝不知道,略有些得意地瞥了王晞一眼,嬌笑道:“我就知道祖母捨不得。可主持說了,這些老物件都是有緣者得,能給了我,那也是因爲我和那玉佩有緣啊!”
三夫人是素來奉承嫡支的,她笑道:“我們家二小姐從小就是個有福的。”
侯夫人聽見自己的女兒被稱讚,呵呵地笑了笑,屋裡的人就都跟着七嘴八舌地笑着讚揚起常凝來,還誇起常凝的女紅好,得了教習嬤嬤的表揚之類的。
王晞無趣地坐在那裡,悄悄地把手背到了身後。
白果機敏地用帕子接了王晞手中的蘋果,揣在了兜裡。
只是她擡頭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看見府裡的四小姐常珂目光閃爍地避開了她的眼神。
多半是看見了她們的小動作。
不過無所謂,就算她告訴了侯府的其他人,太夫人身邊服侍的,連個果子都處理不好,只會是打侯府的臉。
她注意着自家小姐的情緒,見她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知道她坐得無聊了,就尋思着找個什麼藉口和自家的小姐先行告退。二太太又提起了自己長子的婚事:“新房得趕緊定下來纔好,我算着日子,韓家那邊就快要來量房子了。”
二房的長子在從兄弟間排第三,岳父是密雲衛都指揮使僉事韓林,武舉出身的正四品武將。
兩家已經訂了十一月初二的婚期。
據說韓小姐出身好,還有筆豐厚的陪嫁,長得也不差,二太太對這門婚事滿意至極,自從兩家正式過了庚帖,二太太就忙了起來,大到給韓家送的聘禮,小到三爺成親時擺放的花草,她都一一過目,生怕有哪裡疏忽了。
有新鮮的事聽,王晞精神一振。
只是太夫人和侯夫人好像都不欲多說的樣子,太夫人還把話題扯到了昨天的紅螺寺之行上。
這是有內幕啊!
王晞左看看,右瞧瞧,也沒有看出個究竟來。好不容易回到晴雪園,她迫不及待地就找了青綢來問話:“你可知道常三爺的新房是怎麼一回事?”
青綢不愧是她屋裡的“包打聽”,一面給幫王晞卸首飾的白芷打下手,一面笑道:“韓家那邊不是說要送兩套傢俱過來嗎?常三爺現在住的地方肯定是不夠的。若是重新給常三爺換個院子,一來常大爺成親的時候都是住的從前的舊宅,常三爺總不好越了常大爺去;二來是院子大了,開銷就大,這開銷怎麼算?”
王晞頷首:“侯府一直以來都挺小氣的!”
白果幾個都沒敢接話。
青綢繼續道:“若是從原來的院子旁擴建,不是三小姐騰地方就得常八爺騰地方!”
呀!這個有意思!
王晞身子骨都直了幾分。
常家的人挺能生的。
老侯爺就不用說了。
留在府裡的侯爺有五個嫡子,兩個嫡女,一個庶子;二老爺有兩個嫡子,一個嫡女,三個庶子;三老爺則有一個嫡女,兩個嫡子。
老侯爺在的時候,雖然當時還做世子的侯爺住的地方略微大一點,但架不住他屋裡的人多,大家都住得有些憋屈。或者正因爲如此,等到老侯爺不在了,侯爺就把他的那些庶兄弟都分了出去,留下來的三房就緊着風景好的院子重新分配住的地方。沒有住人的,要不像王晞住的晴雪園,景緻非常好,是家裡的排面,需要用來待客或者設宴;要不就是偏僻簡陋,需要花大力氣修繕的。
王晞目光灼灼地道:“三小姐騰地方我能想像,她肯定是和她哥哥住的地方不遠。怎麼還扯到三房去了?難道常三爺住的地方和常八爺也挨着?”
常八爺是三房的長子,今年九歲,明年纔到搬出去單獨住的年紀。
青綢笑了笑,道:“大小姐猜對了。二太太捨不得長子,給常三爺挑地方的時候,就選在了二房正院西邊,三小姐住在正院的西廂房,和常三爺隔着道牆;常三爺的院子西邊是常五爺的院子,南邊是常六爺的院子,北邊就是三老爺院子,常八爺如今每天都要去外院的書院裡上課,就住在三房正院的南房,和常三爺住的地方隔着條夾巷……”
王晞在心裡默默地算着方位。
白果哭笑不得,道:“大小姐,常三爺的旁邊左右不是住着自家的妹妹,就是住着長房的從兄,只常八爺住的地方,和他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王晞明白過來,道:“三房應該不敢不答應吧?”
這還不是搬地方的事。
若是把常八爺住的南房給了常三爺做新房,三院的門臉都沒了。
青綢笑道:“三老爺和三太太向來忍得。倒沒有說答不答應的事。”
“那就是有熱鬧看了!”王晞嘻嘻笑,低了頭由白芷給她洗臉。
紅綢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進來,道:“要是我,就乾脆趁着這個機會搬個地方。總這麼看人眼色過日子,這心裡也鬧得慌。”
青綢就教訓她:“你自動請纓在大小姐面前討了個差事,差事辦得怎麼樣了?怎麼這個時候跑了過來?”
紅綢聽着像被拔了根羽毛的大公雞,頓時有些蔫,說話也有些氣短:“我這不是一直盯着嗎?吃飯的時候都換小丫鬟盯着,那邊的院子裡沒動靜,你們也不能怪我啊!他又不聽我的。又不是我不讓他到院子裡舞劍的。”
青綢和紅綢是堂姐妹。
她聽了只想打人。
王晞倒好說話,抹了面膏,由小丫鬟阿西幫她用花露按摩手,攔了青綢道:“還不知道那人和長公主府是什麼關係呢?說不定只是借住幾日,也說不定只是心血來潮舞了兩回劍都被我們碰到了。”
話雖這麼說,到底覺得可惜。
白果從小服侍王晞,比王晞大五歲,最最見不得王晞心情低落,背後責罵紅綢闖禍,見了王晞這樣又忍不住哄她:“紅綢不也說了嗎?她是昨天一早無意間發現的,我們今天一早去不就碰見了?說不定人家是每天一早起來舞劍呢!二爺不也常說要‘聞雞起舞’嗎?那人說不定就是二爺說的那樣,明天一早纔出來舞劍呢!”
“是啊,是啊!”紅綢也忙道,“這還沒有十二個時辰呢!”
王晞覺得有道理,又歡喜起來,全身都塗了香露,聽着白朮讀了一會兒話本,恬靜地睡着了。
今天是白芷當值。
白朮和白芷幫王晞掖好了被角,回了自己歇息的廂房。
白果不在房間,服侍她們的小丫鬟告訴她:“白果姐姐去了王嬤嬤那裡。”
白朮梳洗完了,上了牀白果纔回來。
她關心地道:“可是有什麼事?”
白果一面由小丫鬟服侍着更衣,一面道:“我去問了問王嬤嬤,大小姐是怎麼想的——是聽太太的嫁到京城來,還是像紅綢說的只是來京城玩些日子就回去?”